第14章 第十四章
烈日炎炎，长安街上车水马龙。
齐清嘉领着一队长长的队伍，骑马在前，冠冕熠熠，身穿紫色官服，胸口用银线绣着八羽神鸟补子。
“把王家的人全都拖出来，当街问斩！”
王澹披头散发，被齐清嘉踩在阶梯之上。
“齐清嘉！李昉的狗！”王澹朝齐清嘉啐了一口水，齐清嘉冷笑，用帕子擦了擦：“垂死挣扎。”
他抽出身侧的剑，剑光晃眼。
“你不能杀我！”王澹看到齐清嘉的剑，大惊失色，“你去把臣妃娘娘叫来！你不能杀我！”
“臣妃？”齐清嘉勾唇冷笑：“如今这天下到底谁在做主，你还不清楚么？王大学士。官家尚且不能自保，何况他宠爱的妃子？”
言毕，长剑一挥，王澹的人头落地，死不瞑目。
这是林菳看到的王澹生前最后一幕，她特地从宫里出来，就是为了看齐清嘉满门抄斩王家。
林菳收回思绪，诚然，杀死王澹足够让她好感齐清嘉，但是齐清嘉是李昉的狗，为李昉做事就是让她置于死地，只要他与李昉站在一起，他们就是死敌。
如果这一世，齐清嘉还是继续投靠李昉……
林菳眯了眯眸子，在床上翻了个身。隔壁床的林蔚已经进入了梦乡，月色照着她沉睡的脸，林菳却皱眉，难以入睡。
上一世死后遭人侮辱，化为白骨四散各地，死死地缚在义地的痛苦回忆无比清晰地涌现在眼前，白日一闪而过的想法渐渐落到了实地——快刀斩乱麻，齐清嘉必死！
她轻轻掀开被子，双脚落地，穿鞋，蹑手蹑脚地推门出去，秋叶更深露重，空气里还有凉意，但她的心鼓鼓跳着，浑身血液沸腾，不止感觉不到冷，还感觉脸在发烫。
杀人这种事，前世愚善的她从未想过，自重生……哦不，自从化为鬼看着自己的尸体一点点被人侮辱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黑了！杀人不是不可以！只要自己活下去……
她摸进了厨房，不敢点灯，借着晦暗的月光，一点点摸到了砍肉用的刀，这把刀虽然沉了些，但是白日里被她磨得很是锋利，一刀下去，见血封喉。
“你做什么？”
黑暗中，响起一个沉沉的声音。
林菳的心一惊，慌乱把刀收进身背后。
天啊，怎么会有人半夜在厨房啊？
她辨出是隗星海的声音，更是紧张。
隗星海是三个男生中最难糊弄的，便决心不出声，一点点往窗口移动。
“林菳，我知道是你，怎么不说话？”
林菳的身影浸没在月光下，她的轮廓很明显，不高不矮的个子，头小脸小，手长脚长，身体轻盈纤细，林蔚是更丰满一些。
隗星海也紧张得很，平日里人多面对林菳还能坦然自若，若是二人独处，那就真的要了他的命了。
他本以为自己是错觉，林菳不是一般的女子，也决计不是他喜欢的那一类温柔贤淑的女子，可是现在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更是坚信了这一种感觉：他喜欢林菳。
林菳哪里知道他这样的少男心思，她只想快点溜之大吉，手扒上窗口，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林菳！你去哪？”
隗星海压着声音也不敢大叫，他身高高得多，钻窗户比林菳费力，从窗户出去，林菳人已经不见了。
乌云遮住了圆月。
房内，一灯如豆，齐清嘉披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倚靠在窗台前，手上拿着一个香囊。
这香囊的绣工算不得好，甚至是很粗糙，图纹也绣得歪歪扭扭的，但却是青梅竹马兰香给他一针一线，亲手绣的。
“齐清嘉，你这样下去真的不会觉得昧着良心吗？你在家里还有一位青梅竹马吧，你不觉得对不住她么？”
林菳的声音一字一句，敲在他的胸口。
他将香囊揉在手里，揉成一团。
“清嘉，”房内一个婀娜人影动了动，“站在窗口做什么，要是着了凉，那可怎么办？”
齐清嘉想得出神，未听到那人的叫唤，金夫人撩起披风，下了床，缓缓走到他身边，看到齐清嘉手上攥着一件信物，一把抢了过来：“噢，我倒以为你还在用功想着白日的学业功课呢，原来是在睹物思人啊？”
齐清嘉蹙眉：“把东西还给我。”
“还你？”金夫人横眉冷对，“齐清嘉，说白了你现在就是我的男宠，我就是你的金主，我由着你在这里睹物思人已经够道义了，你还想要拿回去？”
言毕，将香囊一掷，狠狠在地上踩了几脚，香囊上沾染上了一层灰。
齐清嘉倒未发作，只是深深地盯着那香囊，道：“金夫人承诺于我，学费帮我缴清，国子监的名额给我，如今学费尚未缴清，国子监的名额还未确定，若说你是金主，许诺的东西倒未兑现呢。”
金夫人神色微变：“齐清嘉！反正这件事你也不亏！你还想要和我讨价还价？我已经说过了，我的钱过两个月到手，到时候马上把钱帮你缴清！何况大夫子是我夫君，我在他耳边多说几句，给你宽限几天不难！至于国子监的名额……确实难办，夫君说王大公子查得紧，这唯一一个能去国子监的人选恐怕是很难提前定下了。我已尽力。”
齐清嘉冷笑：“金夫人，买卖都有一分钱一分货的说法，你说你已尽力，达到这种程度，好啊，那就不要手伸太长，管我别的事。”
他蹲下来，把香囊捡起来，仔细地擦了擦灰。
金夫人醋意顿生，她爱齐清嘉爱得紧，不仅是生得好看，白白嫩嫩，气质脱俗，虽然年少，床上功夫也十分了得，比她那不中用的老相公厉害多了。可是金主和男宠从来没有爱意，她非要强求。
“这香囊是不是上次那个来书院给送衣服的小姑娘送你的？”金夫人眸子露出狠戾，“你的小情人？嗯？”
“她是有情于我。”齐清嘉一边说着，一边摊着香囊上的灰，“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好啊！”金夫人气得把桌子上的茶杯一摔，“反了你了！”
齐清嘉安之若素，只淡淡说一句：“什么时候钱到位了，我再来，这期间，我们就不要见面了。”
“你！”
金夫人怒不可遏，就要抓住齐清嘉来，奈何齐清嘉虽然年纪小，却是个男子，生得高力气大，她如何奈何得了他，一个扑空，摔在了地上。
齐清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跨出门去。
金夫人所在的镂金阁离他的房间还有点远，需要穿过一片竹林，夜风吹拂，竹叶沙沙，一个人提着灯笼走着。
齐清嘉抬头，对面竟然也有人提着个灯笼，她鬼鬼祟祟，左顾右看，两个人正好就在竹林中一片大空地上遇到。
林菳正好寻到北院后头来，一时辨不清路，想着今夜冲动之下没有准备，应该是杀齐清嘉不成了，哪里知道齐清嘉竟然还真的夜不归宿，就在这竹林里头。
她动了动手里的刀：想不到，今夜还真能让这把刀派上用场了！
齐清嘉看着她，背着手：“林菳，你手里拿着什么？”
“没……没什么……”
林菳笑了笑，轻轻走了过去：“大半夜的你在这竹林干什么？……不会吧？你还在用功呀？你这么努力，我们其他人的压力也太大了。”
齐清嘉眸色深深，在林菳身体晃动之间，月色照耀之下，他看到了一阵反光。
“你拿着刀要砍谁？”
“……？”
林菳缩了缩脖子。
见她不答，齐清嘉醒悟过来：“你要杀我？”
“才不……”林菳的笑意转冷，露出狰狞之色，齐清嘉看到她神色已变，赶紧躲闪，刀光之下，砍断了一缕头发，飘落地上。
“林菳！你在这里杀了我，你以为你逃的掉吗？”
齐清嘉一边躲，一边说，眸子转动，寻找林菳的破绽好制服，没想到林菳还是有两下子，不是乱砍乱挥，而是有招有式，进退有法。
“齐清嘉，若是你今夜在这里从了我，我便不杀你！”林菳的刀挥得飞快，招招都往齐清嘉的要害处砍，虽然是前世学来的三脚猫功夫，可对于从未习武的人来说，也是够用了。
“林菳，你疯了！”
“我是疯了！”林菳都快跳起来，一个“疯”字激起了她所有的仇恨，她是疯了！在喝了官家亲手递过来的毒茶之后，在化为鬼魂一点点怨恨天下人的时候……她就已经疯了！她不想死，不想再重蹈覆辙，这一世，谁也不能阻她好好地活！
齐清嘉见抵挡不住，放弃了制服，决定伺机逃跑，他寻到林菳一个破绽之处，让林菳砍了个大扑空，差点摔倒，趁此机会，他两脚抹了油，逃了出去。
月色下，两个人影穿梭在竹林里，你追我赶，齐清嘉吼道：“林菳，你这个疯子！我和你无仇无怨，你屡次三番招惹我，你是不是脑子进水？”
“齐清嘉，你要是投靠李昉，我砍了你做人彘！”
齐清嘉的心一滞。
林菳怎么知道，他曾经在脑海里的一个朦朦胧胧的想法……
寒门庶族看不上他这样的农户子，不若投靠樾雾士族，成为他们好用的一把枪，也比被这些人践踏尊严得强！
他正想着为何林菳料事如神，脚下却一滑，跌入了水里。
https://www.3zmwx.cc/files/article/html/70054/70054275/865973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3zmwx.cc。三掌门手机版阅读网址：wap.3zm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