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温度
在胡栀子的印象中，从没见过周樾发这么大的火，他一直是个习惯把情绪向内收的人。不，其实也有过，算上高一在学校的那一回，这是第二回，而这两次怒火的源头，似乎都和她有关。
周樾的一只手被她紧紧拽着，另一只手便不自觉地往前，轻轻地贴在她的脸庞。
与此同时，他回过头去，看到了那几个举着硬纸板，打扮时髦，却面目可憎的年轻女孩。
去派出所的路上，周樾坐在车后排，忍不住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双手攥成拳，由于太过用力，从小臂到肩头都在微微地震颤。
胡栀子已经冷静下来了，到了这时候，反倒是她在不停地劝慰周樾，“没事了，真的，她们也做不了什么，最多就是给我添堵，我又不在乎。”
周樾看着她，“真的不在乎吗？”
胡栀子脸上一怔，说道：“至少，我现在不在乎了。”
离得最近的派出所和周樾所在的警校属于同一辖区，由于之前的几次实践活动，值班的几位民警对周樾都留有不浅的印象。
见到周樾和一个漂亮女生手牵手走下车，杨警官忍不住就要调侃两句，再一看周樾的表情，立刻收敛了神色，问道：“怎么回事？”
被警车带来的几个年轻女孩一走进大厅就大呼小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抓我！警察？警察了不起啊，救命啊，警察打人啦——”
杨警官头疼万分，赶紧招呼同事把那几个人塞进了审讯室。
这时才顾得上眼前的一男一女，杨警官下意识先看向了胡栀子，“你报的警？”
周樾上前一步，“是我报的警，理由是造谣、诽谤、人身攻击，严重影响了受害者的正常生活。”
把当事人双方的言论整理之后，杨警官再来面对周樾，难免觉得有点抱歉。
“是这样的，”杨警官好声好气地请胡栀子和周樾坐下，喝了口茶，说道：“事情的起因经过我们都了解了，但是，对方咬定和你是私人恩怨，和什么明星粉丝沾不上关系。”
周樾忍了又忍，问道：“这种事情，可以调查吧。”
杨警官笑了笑，“当然可以，但是，首先我先把情况说清楚，一方面，那几个女生今年十五六岁，年纪小。其次，你们今天的冲突，对方造成的实质性的伤害，也就是她撞了你，把饮料打翻在你身上，是吧？”
胡栀子点头，周樾后知后觉的看向了她裙摆上的污渍。
“这种程度的人身攻击，考虑到肇事方都是未成年人，后续的调查也没有太大意义，我们的建议是，双方和解，警方会对肇事方进行必要的口头教育。”
胡栀子面色平静，周樾问道：“就只是这样？”
杨警官面露无奈，“周樾，你应该更清楚才对。”
周樾慢慢摇头，“不对，对方是有组织的行动，不能单纯当错私人恩怨来处理。”
杨警官叹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按照你们的说法，网上有大批账号披露这位同学的私人信息，还跟踪，伺机伤害她，这当然就性质不同了。不过，这种与网络舆情相关的案件，处理起来都是耗时耗力，对方还是那种……”杨警官苦笑了下，“你们真的耗得起吗？”
一直沉默的胡栀子开口了，“杨警官，给您添麻烦了，我同意和解。”
周樾立刻说道：“不行。”
胡栀子却像是骤然成熟了不少，她无奈地摇头，“你怎么比我还要冲动了？”
杨警官把两个装着茶水的纸杯往前推，“行，你们再考虑考虑，我待会儿再过来。”说完推门出去了。
胡栀子没有急着说话，她看着自己手心里的掌纹，又转向周樾，“把你的手给我。”
周樾不明所以，还是伸出了手。
胡栀子扯过他的一只手，和自己的手一对比，发现是相似的掌纹，相似的温度，两只手贴在一起，像是两片飘飞的叶子合聚到了一起，承载着沉静柔和的力量。
胡栀子说道：“我们应该信任对方，对不对，周樾，你相信我，我这次想用一种更好的方式来解决。”
周樾没说话，手掌一动，手指搭在她的手背，裹住了她的手。
胡栀子一怔，晃了晃自己的手，连带着周樾的手也在空中摇摆，她忽然想到什么，“也没什么不一样嘛，牵手之类的。”
周樾一挑眉，手上一用力，胡栀子便不由自主往前一倒，差点撞进他的怀里。
周樾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没什么不一样？”
胡栀子也懒得抵抗，额头搭在他的肩膀，忍不住笑了。
“咳咳——”杨警官在此时进门，颇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既然双方都同意和解，这桩事情就算是完美解决，杨警官松了一口气，也有了闲心去打听后辈的私人情感问题。
杨警官把周樾送到门口，笑着问道：“怎么认识的，看着挺般配啊，是同学吗？”
周樾有些心不在焉，他一面听着，一面看向另一个方向。
杨警官也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胡栀子出了派出所，追上了那几个年轻女孩。
对面气势汹汹，胡栀子却没有生气，她说了两句话，对面的女孩半信半疑，看她的眼神却变了，胡栀子又说了两句话，对面的女孩忽然欢呼起来，还朝她鞠躬，千恩万谢地走了。
周樾说道：“嗯，我们是同学，小学同学。”
“啊？”杨警官怀疑自己听错，正要细问，周樾对他说了再见，推门出去了，两三步追上了胡栀子。
周樾问道：“你刚刚和那群人说了什么？”
胡栀子摇摇头，很神秘的样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杨警官扒在门边看了一会儿，感叹了一阵青春美好、年华易逝，叹息着回工位处理事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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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铜雀春深》剧组，从执行导演到场务，所有之前和胡栀子有过照面的人，对她的出现都大跌眼镜。
林嘉芙的小助理飞快地找了过来，那个年轻男生神情复杂，“那个，编剧老师，您没接到通知吗？嫡小姐这条线的编剧已经换人了。”
胡栀子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来干嘛呀？”年轻男生抱怨道：“今天有媒体探班，本来就够忙的，还来添乱。”
胡栀子笑了，“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年轻男生大吃一惊，转头就要去找工作人员，把胡栀子给赶出去，对方挥挥手，“人家是来给朋友探班，和小芙姐又没关系。”
“朋友？她有什么朋友？”
“就那个咯，女三号，听说是a大今年的校花，倒还有点演技。”
年轻男生听出点言外之意，“你这话什么意思？”
工作人员双手一摊，转身走了。
胡栀子找到乔妍所在的休息帐篷，半掩的门帘下，乔妍坐在小马扎上，一面扇风，一面对着剧本背台词。
乔妍偶尔一抬眼，看见旁边站了个人，又惊又喜，站起来想要拥抱胡栀子，却被头发上乱甩的钗环打中脑袋，捂着头后退，就这样她还是高兴，说道：“不是说晚点来吗，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胡栀子走近了一点，“我可不是专门来看你的哦。”
“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件事，”乔妍朝旁边的主演休息室努努嘴，又说道：“没关系，顺便能来看我也很好啊。”
乔妍放下剧本，小声说道：“就你不在的这几天，她又得罪了不少人，大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都站在你那边。”
胡栀子不置可否，问道：“你呢，拍戏开心吗？”
乔妍笑道：“开心啊，我每天都想象着剧播出的那一天，只要想着那一天，我感觉一切都值得。”
胡栀子陪着乔妍聊了会儿天，绕开这一排简易帐篷，去找虞珂。
虞珂不只是嫡小姐这一角色的替身演员，同时还客串剧里的好几个小角色，这次见到她，又是一身新的扮相，是大宅里老仆的妙龄女儿，布裙荆钗，依旧美丽动人。
虞珂见到她，没有停下补妆的手，说道：“我在剧组里打几份工，现在还要替你干活，工资怎么算呢？”
“我请你吃饭。”
虞珂一笑，没有回答。
胡栀子又说：“我让周樾请你吃饭。”
虞珂画眼线的手一顿，斜睨过来，若有所悟，“哦，关系不一般啊？”
胡栀子诧异道：“这又怎么说？”
“神态啊，口吻啊，一看就知道了，”虞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是没想到，你们这样的两个人还真能凑到一起。”
时过境迁，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虞珂谈起周樾还是那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姿态，胡栀子却不会再为此感到难过了。
胡栀子忍不住笑道：“所以呢，你本来以为是什么样的？”
虞珂诧异地看她一眼，难得地有些卡顿，她说道：“没什么，挺好的。”
剧组的另一端忽然喧闹起来，安保重重的入口涌入了不少扛着摄像机的人，远处的布景搭好，灯光就位，执行导演坐在机器后面，做了几个手势。
“开始了。”虞珂提醒道。
涌入剧组的媒体人越来越多，胡栀子看看时间，往朝那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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