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归属感
说起这次大张旗鼓的媒体探班，就不得不谈到《铜雀春深》这部戏的女主角，演员世家出身，标榜的是德艺双馨，货真价实的星二代，各类主旋律电影、票房佳作中都有她的身影。这次她宣布出演小成本制作的网剧，让粉丝们纷纷高呼，真是纡尊降贵，神仙下凡了！
网络时代，早已不时兴媒体探班，今天能请来这么多主流媒体，也都是为了给女主角造势，好让大家明白，有她在的地方，总是和普通的剧组不一样的。
因此，当镜头前忽然窜出几个拿着林嘉芙应援物的粉丝时，大家的表情都有些精彩。
那是几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年轻女孩，捧着鲜花，举着海报，就这么大喇喇地挤到了人群之中，她们手里提着咖啡打包袋，挨个送给工作人员，一边送一边说，“辛苦大家，请多多照顾我们家小芙。”
原本要开始录制的探班花絮也被打乱了节奏，只是，既然接过了人家的咖啡，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眼看着女主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林嘉芙的小助理立刻赶上前去，着急道：“你们干什么，没听后援会通知吗，今天有媒体探班，不允许粉丝来剧组。”
为首的女孩才不吃这一套，一把推开他，“呸，废物工作室，废物后援会，你又懂什么？今天才是最好的时机，让大家都知道小芙姐的人气有多高。”
小助理双拳难敌四手，最多拦住两个人，拦住不住别的，其他不明就里的工作人员还以为这是正常流程，都没什么反应。
林嘉芙毕竟是女团出身，对待粉丝有熟练的一套态度，她温柔耐心，先是感谢了粉丝们的鲜花礼物，又客气地请她们先下去休息。
小助理忽然想起一件事，悄悄问那为首的女孩，“不是，你们到底怎么进来的？”
那女孩得意洋洋，“我当然有渠道咯，借几张通行证又不是什么难事。”
林嘉芙的笑容隐隐有挂不住的趋势，身边的女主角更是暗地里翻了几个白眼，无奈都顾忌着自己在镜头前的形象，没有多表露什么。
终于，颇有主见的粉丝们把带来的礼物分发完毕，依依不舍地退后两步，林嘉芙也赶紧后退，把女主角让到中心位，媒体们纷纷上前，拿出了准备好的稿子。
万事俱备，胡栀子却在这个时间点出现，踩着所有人即将崩裂的耐性边缘，走到了林嘉芙的身边。
林嘉芙心知不妙，使眼色让助理叫保安来。
胡栀子冲上前去，当即一个九十度大鞠躬，“小芙姐，对不起！”
林嘉芙松了一口气，和颜悦色道：“没事，都过去了。”
胡栀子神情诚恳，说道：“小芙姐，是我错了，您是演员，是角色的灵魂，台词当然是想改就改，我改不了是我能力不足，就算您对我不满意，对我动手也是应该的。我以后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什么？”林嘉芙目瞪口呆，惊声尖叫起来。
几台摄像机立刻对准了她所在的方向。
胡栀子说完这几句话，又一次鞠躬，脸色复杂地往后退，林嘉芙当然不肯让她走，试图去拉她，“你胡说什么？别走，把话说清楚！”
斜里忽然窜出一个人，晃眼一瞧，活生生又一个嫡小姐，原来是替身演员。
替身演员拽住胡栀子，声音很大，“又是你？你之前推了我怎么不道歉呢？推我也就算了，你竟然认错人，把小芙姐推下池塘去了，幸亏小芙姐宽宏大量，不和我追究，我要是丢了工作，你能负责吗！”
胡栀子看上去还想辩驳些什么，被小助理领来的保安匆匆带走了。替身演员没等人来赶，自己也跟着走了。这一出精彩纷呈的大戏飞快落幕。
场地终于安静下来，众人耳朵里还是有乱糟糟的余响，这采访还没开始，竟然就撞上这么一场闹剧。
女主角已经是脸色铁青，助理在旁边劝了劝，唾沫都快费尽，她终于又提起笑脸，示意各位，开始采访吧。
采访结束后，林嘉芙带着小助理，亲自请求各位媒体，之前拍到的和探班内容无关的视频，千万不要放出去。
正在收拾背包的一位大哥笑得很尴尬，他说道：“你不早说，半小时之前就放出去了，对了，我问过导演，他说没关系啊，也是为了大家好，给咱们这剧攒点热度呗。”
林嘉芙脚下一软，晃了一晃，差点撞到路过的女主角，女主角冷漠地看她一眼，从前还算是友好的合作关系，现在是彻底维持不下去了。
林嘉芙、铜雀春深剧组、霸凌等词条再一次迎来了热烈的讨论，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形式逆转，被讨伐的对象变成了当红偶像，连带着编剧话语权这种冷门话题都被人拎出来大肆评价，竟然也变成了一个当下热门的社会议题。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得知虞珂的后续工作不受影响，胡栀子也就放下心来，彻底告别了《铜雀春深》剧组，收起了那些浮躁的心思，全身心地投入到大学生活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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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课堂上，白滢教授毫不掩饰对胡栀子的欣赏，称赞她提交的几次作业常有新鲜的视角，能重新解构名著，引发广泛的思考。
这样的几节课下来，让同专业的学生们也对胡栀子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下课时间到了，白教授走出教室，被几个学生簇拥着问问题，胡栀子看了一眼，只好收拾起书本，准备离开。
刚转过身，被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男生拦住了，男生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整个人显得斯文清俊，他直接表明来意，“你好，我是李谚，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团队。”
胡栀子吓了一跳，毕竟这个开场白很有诈骗团伙的风范。
好在李谚并不是骗子，他口中的团队是自己和朋友搭建的原创漫画工作室，偶尔给一些杂志供稿，但大多都发表在自己的公众号里。
“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就有四个人了。”李谚说道。
这实在算不上一个好理由，但……胡栀子打量他严谨的神色，心里已经有了选择，她问道：“我可以见见其他成员吗？”
李谚是“禄漫漫”工作室的创办者，他主要承担运营工作，偶尔写点剧本。
“这一位是宋钰，她负责做一些分镜、校对工作，她在外地，已经毕业了，还有别的主业，有时间才会在线上帮忙。”李谚打开平板，展示了一些平时的作品。
“还有一位也是学生，叫做李霖余，不过他在国外当交换生，明年才能回国，我们平时也是线上交流，他负责画画，”李谚滑动着屏幕，介绍道：“没有合适的剧本的时候，他偶尔也画一些插图，比如这些。”
胡栀子重复了一遍，“李霖余？甘霖的霖，余裕的余？”
李谚点点头，“是的，有什么问题吗？”李谚又点开一张合照，“几个月前，我们做的一个系列短漫拿了一个新人奖，这是当时的照片。”
胡栀子定睛一看，果然就是那个自己所认识的李霖余，她不禁笑起来，说道：“好，我愿意加入。”
李谚却迟疑了，说道：“还有一点，我们工作室是非盈利性质，没什么酬劳，你……”
胡栀子再次点头，“嗯，我愿意。”
李谚把胡栀子拉入了一个“禄漫漫工作事宜”讨论群，果不其然，原本在里面的李霖余立刻发出了一长串的问号以及感叹号。
胡栀子偶尔会想，从小到大，自己都没有对集体产生太多的归属感，究竟是什么原因。是性格使然？还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全然投入过任何一个集体。
大学到了第二个学期，胡栀子和所有的同学保持着泛泛之交，最熟悉的人是室友乔妍，但她又是另一个专业，这让胡栀子在学校里多少有点形单影只。
当然，这不算什么问题，毕竟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要忙。只是，偶尔会有那么一点落寞。这才是胡栀子答应李谚的重要原因，加入一个小团队，就像是又拥有一层崭新稳固的关系，让精神世界多一个立足之地。
不过，这个团队看上去也并不紧密的样子，成员之间隔了天南地北，没有聚在一起的时机，只能隔着屏幕和彼此交流。
李谚的生活很忙，敲定了一件事，就要马不停蹄去做另一件事，胡栀子这个新成员就这样加入其中，大家平静地表示了欢迎。宋钰表示，在没有工作安排的时候，这个工作室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胡栀子也很快适应了团队的氛围，刚走出学校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胡栀子提前了十分钟等在学校的东门。上次的风波已经过去，网上的流言也慢慢淡化、消失，但周樾总是放心不下，哪怕胡栀子只是想去校外吃顿饭，他都要想法设法跟着一起。
周樾那边的课程排得很密，又免不了一些体力训练，一天下来，也只有傍晚能抽出点空闲。
胡栀子在长椅上坐下，看着天边落日一点点沉下去，心里十分宁静。
没过多久，忽然接到一通电话，显示是来自境外，胡栀子看了一眼正要挂断，又想起什么，接起来一听，果然是李霖余的声音。
“胡栀子？是你吗，你一直没有换号码啊？”李霖余问。
胡栀子笑道：“是不是很有远见？”
听筒里有风声传来，李霖余说道：“好巧啊，没想到你和李谚是同学，你知道吗，他是我发小。”
胡栀子看着远处，马路对面有人快步走过来，她不由得站起来。
李霖余在絮絮感叹着什么，胡栀子却有些走神。
周樾小跑到她面前，说道：“久等了。”
胡栀子忽然笑了，她对电话里说：“你还记得那件事吗？你说我们要保持联络，有什么事情要记得分享给你，因为你很好奇，什么后续发展——”
乍然听到这么几句话，李霖余很困惑，“啊？什么？”
胡栀子直接把手机举到了周樾耳边，对他比口型，“说话——”
周樾不明所以，“喂？”
电话里沉默了，然后传出情绪激昂的呼声，“不是吧？周樾！你们真的……啊！”
周樾不解其意，李霖余在大洋彼岸徒劳地呐喊着，只有胡栀子站在一片落日余晖之中，为了一份她珍藏许久的记忆、一个只有她能透彻了解的理由，笑得快要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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