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姜周道：“如果她能为我设计裤装的话。”
符减道：“可我喜欢看你穿裙子，真的很美。”
他旁若无人地与姜周亲昵着，仿佛见不到姜周眉眼里含着的淡淡的不耐，也并未将这满厅的客人放在眼里。
早就疑心两人是形婚的夫人试探开口：“夫人的衣衫是先生挑的吗？先生的审美可真好，可以去当服装设计师了。”
姜周腹诽，刚才你们可不是这么想的。
符减道：“我没什么审美，也不懂服装设计师，只是比较了解我爱人罢了。”
嘶。
还有夫人不信邪，继续试探道：“那我真是期待看到夫人穿上婚纱的样子，先生选的婚纱，一定很好看。”
有人瞥她眼：“夫人方才提起婚礼，犹犹豫豫的，大约先生行程太忙，没时间办婚礼吧。”
“婚礼当然是要办的。”符减瞥了眼姜周，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方才看向那位夫人，“只是我挑不好究竟是西式还是中式，而且中式的宋制和明制也好看，我都愿意看周周穿，所以才选择困难症了。说起来，这位夫人家里婚礼经验丰富，倒是可以帮周周做个参考。”
那位夫人家里何止这些年婚礼确实没断过，alpha丈夫娶满四个后又离婚，接着娶，闹得很不像样子。连符减听说了都要提醒他，色是刮骨刀，万不能沉迷。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的确很不留情面。
那夫人被戳到痛处，又是事实，听着细碎的笑声，都反驳不得，只能自己一个人生了闷气。
但符减却上了心，他看着满客厅的夫人，像是见到了满地掉落的经验包，开始和她们打听起婚礼的事来。姜周也不能走，因为他总是会侧过脸问她：“周周，你觉得怎么样？”
姜周瞧着他眼眸晶亮，含笑中期待的模样，突然不忍心扫他的性子。
符减就这么浪费了一天的时间，在这种向来被alpha视为无聊又耗时耗力的事中。
姜周送走了这帮花枝招展的夫人小姐少爷，走回客厅时，行动派的符减已经把记下来的工作室叫人去联系了。
姜周扫了眼记在备忘录上的笔记，问了另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傅玉延，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符减诧异地看向她，半晌，道：“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问的。”
那么多夜晚，姜周是切身体会过符家带给符减的伤害，可是自重逢后，她从没有问过符减为何要跟着仇人姓。如果一个人还在意另一个人，又怎会熟视无睹地看他把伤口露出来，不闻不问的。
符减静默了会儿，光阴在两人之间浮动，像是在切割晨昏地平线。姜周站在光里看他，而他在黑暗中越陷越深。
“我现在叫符减，加减的减。也是她给我取的名字。”
减有损意，这不是个好名，一个做母亲的能为孩子取这样的名，可见她的恨。符减改回这名字，是顶着父仇母恨，将自己一辈子框在了这出身之中，像是一种禁锢诅咒。
符减见她久久不说话，强颜欢笑似地反过来安慰她：“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早就不在意了。”
姜周却直直地看着他：“你突然服软回了符家，和我有关吗？”她目光往下移，落在了符减的腹部，“当时我那刀捅得不留情面。”
符减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姜周就知道，肯定是有关了。她想到林司当日对她的恨，除了恨她翻脸不认人真要杀了符减外，恐怕还有些是在恨因她的作为，又把符减推回了符家，让他叫了符钟秦几年的爸爸。
符减碰她的手：“怎么冷冰冰的？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没有你的事，符钟秦也不会放过我的，我当时太冒进又不知道收敛，很多人都想看我跌落泥潭。我借伤归入符家，借符家力打力，反而是误打误撞的好法子。从这方面来说，你还算我的福星，要不然，我还真咽不下这气回去认符钟秦，怕是要一条路走黑。”
姜周喃喃道：“你安慰我做什么？你骂我打我杀了我，都比安慰我强。”
自重逢后，知道符减改了符姓后，姜周就隐隐猜到了，但是她一直不敢问。好像问了，她和符减的纠缠就更深些，她真的宁愿符减向她报仇，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不能纯粹地厌恶，不能干净地恨，也不能毫无芥蒂地爱。
符减抱住她的腰，温热的手掌抚在她的腰身上，让那处也滚烫起来。他生得高，和姜周有些身高差，但他总像是有皮肤饥渴症一样，哪怕让腰受累，也要弯下抵着姜周的头顶，好将她整个身子都揽入怀中，寸寸肌肤合二为一贴合，像是划下了自己的绝对领地。
符减道：“可能是想让你多愧疚点，待我好一点。”
姜周想狠狠打他，把他打醒，可又做不到，只能拽着他的衣服，拽住条条的褶子。她被迫埋在他的怀里，所以声音也瓮声瓮气的，很含糊，但仍旧清晰地入了他的耳朵。
“你出生落地，咒你‘减’是因为她只看到了你的血脉。后来重新给你取名，是因为她真觉得你是个好孩子，所以叫你‘玉延’，还给你冠她的姓氏。”她道，“在她心中，你是配得上这个名字的。”
符减将手臂收得更紧些，像是要把姜周刻入自己的血肉骨髓之中。
他就知道，即使那天姜周不在现场，即使她并不清晰地知道那些过往，可是她还是能懂得他的所知所想。
不像其他人纵使亲眼见了，谈起那事，也大多赞他对母亲的孝顺，夸他手腕硬，欣赏他有仇必报的性格，也佩服他的蛰伏，觉得他是个能狠下心来做事的。可以说，要不是杀掉了符钟秦，让世人看到他的血性，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愿意与他结盟，他后面也不会那么顺利。
但那又如何？
没有人在意那时他把自己袒露到太阳底下的胆怯，他们都夸他是男子汉，却不知道符减已经卑微怯懦到找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
他在那个院子里看着符钟秦被扔进火海，听着惨叫声，想的却是，或许他也该去火里滚一圈，只有这样才能烧掉这个姓氏这个血脉所强给的晦气。
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被林司和赵想合力架出去的。
那就像一场梦，梦醒了就该忘了，人间一场游戏，该吃该喝，不要多想。可是现在，姜周一提，符减全都想起来了，他好像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那儿，还在盯着火看，想着，我也该进去的。
“我不相信。”符减颤抖着声音道，“她从来没有抱过我，我好羡慕那些会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孩子，可是无论做什么，她都不正眼看我。我故意从台阶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想，这下你总该抱去看医生了吧。可是，就是这样，她也只是把佣人叫了进来，连我的伤势都不过问一下，更别提照顾我。她，并不爱我。”
姜周感受到了符减滚烫的泪水，滴进了她的颈窝处，她下意识地把他的衣衫拽得更紧，听到他在低声恳求：“所以周周，以后你多抱抱我，好不好？”
再次醒来，已过了晚饭时间，符减还在睡，姜周小心翼翼地在他怀里动了动，并没有将他吵醒。
姜周从来不知道符减有这么多的泪水，他哭到眼尾都泛了红，再加上兴奋，原本冷白的皮肤也红了个遍，瞧着再也不似平日里的强势，反而很让人有亵/玩的念头。偏偏他还不够自觉，咬着她的肩膀，叫她感受着有力的存在，又哼唧唧地胡乱请求：“周周，你亲亲我，你亲亲我。”
姜周不想亲他，伸手撩开他汗湿的发，抚摸他的脸颊，他便也乖巧地蹭了蹭她柔软的掌心，又侧过脸去舔她，跟小狗似的。最后直到睡去，两人都没有分开。
姜周艰难地起身下床，这下倒是惊动了符减，他睡眼朦胧地去拽姜周的腕子，倒把一脚踩在地上的姜周生生又拽坐下了。他趴在被窝里笑，眉眼弯弯的：“对不起呀。”
姜周侧头看他：“一会儿哭，一会笑的，天气都没你这么善变。”
符减有些不大好意思，狐狸眼上翘的弧度收敛了几分。
姜周道：“放手，你不饿但我饿了，要去吃饭。”
符减道：“拨个内线叫人送上来就是，特意下去一趟做什么。”
姜周道：“你倒是懒，上班时间跑回来，现在连饭都不舍得亲自下楼吃了。”
“说起这件事，”符减的眉眼突然就变得严肃起来，“你知不知道现在顾家盯上你的身世了，顾升痕耍滑头，自己不出面，就让顾大夫人撺掇别人来探。”
姜周早就知道她们对自己的来历感兴趣，也觉得情有可原，倒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顾升痕的手笔。
她道：“你说好不好笑，我最自由最向往的时光，现在反倒成了桎梏我的牢笼，别人攻讦我的武器。”
姜周只是随口一说，不是嘲讽。因为她早就认清了，无论她说几次，最该听她说话的符减基本都是装聋作哑，对方都不跟你沟通，你能怎么办？
符减再次当没听见这话，道：“我怕你不防，被人套了话，所以才回来陪你。”
“陪得了一时，陪得了一世吗？”姜周道，“顾家也不是头回来招惹我了，你又动不了他们的根基，他们当然有恃无恐。”
“谁说的。”符减捏着她的手，“从他们害你跳楼那天起，我就记着了，要不是你后来跟我闹脾气，我早收拾他们了。”
他在姜周如玉的手指上轻咬：“明天带你见个故人，看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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