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姜周并没有在旁冷眼观看多久，她很快就被人发现了，那些夫人小姐少爷站了起来，裙袂翩迁，西装革履，都齐齐向她望过来。那双双的眼眸，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打量了姜周一遍。
姜周任他们看着。
她的衣裳都是符减挑的，他爱她穿红，于是她穿红裙。烫卷的长发束着红蝶发带，法式的绒面红裙，腰间系着黑金的腰带，脚蹬圆头系带皮鞋，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娇俏少女，完全没有为人/妻该有的成熟与稳重。
有位夫人用扇面掩着红唇笑道：“叫外人瞧了，都会误会夫人年不过十八，还是待字闺中的omega呢。”
另一个接上恭维道：“谁家的omega能这样美丽，我要是夫人的母亲，可是睡觉都能笑醒了。”
再一个接道：“等夫人和先生举行婚礼的时候，夫人的父母定然到场，那时候你就可以去打听育儿经验了，你可别小气，打听回来了，我也是要学的。”
马上有人问道：“夫人和先生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还是说，只领证不办婚礼了？”
她们仿佛早就商量好了，姜周不过走过去，坐下的功夫，就把话赶到了这儿。姜周想到网上那些讨论她究竟得不得宠的话，知道这个问题问得随意，其实也是为了试探。
姜周道：“可能办，也可能不办。”
她含糊地回答，是因为实在不喜欢这种试探，好像她嫁了人，最要紧的事就是得不得丈夫的宠爱。
就像刚才他们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姜周可以看出来他们觉得她穿的裙子虽然很衬她，但不适合面见这些身份尊贵的客人，自觉她不懂礼节分寸，所以早就看轻了她几分。
可是，姜周也知道，只要她无意中谈起，这裙子是符减选的，他最爱给她选衣，那么，有丈夫宠爱的她连失礼都是小事，会立刻得到真心的羡慕。
但那有意思吗？
可她的没意思，落在了旁人眼中，自然就成了另一种看法。办不办婚礼，一句话的事，能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可见符减就没有答应过，姜周必然是不愿下不来台，所以才这样回答。
于是那轻蔑又多了几分，但到底碍着姜周的身份，大家都掩藏得很好，只转着心思打听姜周的家世。
姜周道：“傅玉延怎样给你们介绍我，我就是什么出身，这事问我不如问他。”
这话听着怪，但确实是实话，因为姜周的身份早就被抹了，符减要给她做新身份，但身份证明直到今天都还没给她看过。
结果，那些人听了，又理解错了意思。其中一人问道：“是不是我们话说得太多了，让夫人不耐烦了，才这么搪塞我们？”
还有人听出了点意思：“夫人怎么会叫先生这名字呢？先生早就不姓傅了，也不喜欢听别人叫他原来的名字，这些先生都没有和你说过吗？”
姜周诚实地答：“我知道改了名字，但不知道他的新名，也从来没有问过，更不知道他不喜欢原来的名字。”
那些人你看我，我看你。
这么几个对话下来，她们委实看不出姜周与符减有半分的感情基础，哪有妻子连丈夫叫什么还不知道的，丈夫居然都不告诉她，这关系得差到什么地步。
还以为能让万年单身的符减结婚，这姜周能得他多少喜爱，现在看来这感情稀薄得都要被怀疑是假结婚的地步，也就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孩子嫁进来抢不过姜周。
于是她们又抖起了精神，开始很有默契地把话题岔开，仿佛期待姜周和符减的孩子，顺势谈起各自育儿经验，实则都是为了不着痕迹地推销自己的孩子。
只有一个夫人看着姜周：“夫人叫先生原名的时候，先生从不生气吗？”
姜周道：“叫惯了的名，为什么要生气？”却是连符减为什么要生气都没有问一句。
那夫人便没再说话了，只看着姜专注地听着其他夫人说话。可那嘴角总勾着点漫不经心的笑，好似根本看不出这满场的司马昭之心。
那夫人的孩子是个男性omega，打扮得很隆重，穿着燕尾服，发型也是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做的，打扮得气宇轩昂，满怀期待地来了这儿，却见自己的母亲半句话都没有多讲，很是不满。
“妈妈，你不帮我说两句吗？”
夫人转过头，看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说：“林家的那小姑娘《野蜂飞舞》弹得不及我好，她爸爸都敢吹捧她的钢琴技术，听得让我快呕死了。”
夫人摇摇头，低声道：“你说，先生为什么不排斥夫人叫他原名？”
儿子道：“还能怎么，不在意呗。”
夫人道：“先生可能不在意旁人，却不能不在意身世，这么多年了，我还记得符家起的两次漫天大火。”
第一次大火，是一个疯了的女人烧掉了符家的别院。
第二次大火，是那个女人的孩子烧掉了符家的祖宅。
即使是最凶恶的军阀，干出杀亲弑父的事来，也都要偷偷摸摸的，最好藏在大病中遮掩过去，没有一个人会像符减这样，敞着符家大门，让所有人都听到了血与泪的纠葛。
那符钟秦死到临头仍在拿父亲的身份压着符减，骂他不孝，骂那女人犯蠢不知足，最后骂得激动了，口水都四溅：“我符家没有你这种不忠不孝的逆子，你给我改姓，你不配姓符，你应该跟那贱女人同姓。”
他发出了惨痛的叫声。
是符减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用厚实的马丁靴碾着他的小腹，外压挤着内脏，符钟秦疼得眼珠子都快暴突出来了。
可是符减没有丝毫放过他的意思，道：“是啊，你逼死了一个女人，可事到临头，你一点错都没有，全是那个女人的错，符钟秦，你怎么有脸？”
“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把她抢回来，又是怎么逼她就范的。她不知足？她从来都不想跟过你，她至死都厌恶着你，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一样的东西，真以为自己有什么魅力了？”
符减低头看着他，嘴边带了点笑，似乎很享受符钟秦的痛苦，他又狠狠往符钟秦的身上踹了两脚，专挑伤口下脚，连血染了靴子都不在意。
“而他们，则是你的帮凶。你们配合默契地威逼利诱，你的收下做行凶的恶人。你的夫人们为你做了说客，求她心软，就为了让她从了你后，能央你多去她们房里几次。可她们又受不了她得到的宠爱，就出卖她的信任，让你把她赶出去，好在别院慢慢折磨她。要不是你们，她会疯？会去死？”符减道，“我最配得上符家了，我这样冷情冷血，敢弑亲杀父的东西，难不成要冠她的姓吗？”
符减声音低哑道：“我一辈子都会叫符减，这样旁人一听我的名字，就会记得符家血脉专出坏种，还有当年你干的种种恶事。”
他终于抬开了脚，打了个响指，叫手下：“把他扔到火海里去。”
听到这话的人心脏都停了一拍，连手下都要再三确定：“就这么活着……扔进去吗？”
符减蹲下来，在符钟秦惊恐的眼神里，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这是他们这对父子一生最亲近的时候。
符减道：“当时你跟她说，她是你今生至爱，看她吃苦，会让你觉得挖心挖肝的疼。既然她当年是把自己活活烧死的，要是不让你感同身受，岂不辜负了你痴情之名？”
他移开了手，两个手下抬起了符钟秦，符钟秦一路的嚎叫比那烧红了半边天的火光还要亮，
大家看着那火光，不知道看的是符钟秦扭曲的痛苦，还是符减又出血的旧疤。
夫人喃喃：“既然是旧疤，被揭了，先生怎么会不生气呢？”
男生不服气道：“可能姜周并没有什么机会叫先生的名字，他们兴许都不说上什么话。”
夫人道：“可是符家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夫人知道的话，她为什么又要屡次触犯逆鳞，那对她并无好处。我又观方才几句言谈，夫人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并不是因为先生不告诉她，而是她一点都没有兴趣知道，可是，她又偏偏知道先生的原名。”
男生道：“妈妈，你究竟要说什么？”
“前些天顾家夫人和我聊天的时候，和我提起了一个故人。”夫人道，“先生身边不是没有过人，他二十几岁的时候，身边跟过一个女孩，似乎很得他喜欢，只要不是枪林弹雨，他多晚都要回去哄那姑娘睡觉。后来，好像出了什么事，那姑娘没影了，先生也不再提起她，大家也都忘了。你说，夫人会不会就是那姑娘？”
男生看向明显无聊到神游的姜周，也不大能确定。如果说那姑娘是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姜周就是空降得莫名其妙，要说二者是同一人，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夫人道：“你瞧夫人看那些拼命表现的人的神情，根本不放在眼里。但她们还看不穿，以为能捡这个便宜，真能攀个高枝飞呢。听我的话，她们痴心妄想她们的，我们就做我们的看客，不要凑这个热闹。”
男生有些不舍得：“可是……”
夫人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先生，是爱他洁身自好，与其他的alpha不一样，倘若他有了心爱的omega还要左拥右抱，他就不是值得你喜欢的alpha,你就是嫁给他了，还有什么意思呢？”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皮鞋踏着地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男生回头，就见一个挺拔俊秀的身影擦肩而过，所有人都停下来向他望去，可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那些无关的眼神。
只有姜周看他：“怎么回来了？”
他跨步走到姜周身边：“担心你，所以回来看看。”手亲昵地搭在她的肩膀，不顾姜周显而易见的推拒，在她的眼角落了个吻，“你今天这身真好看，我当时就一眼瞧中了，怎么样，我把设计师请来转为服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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