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豪猪
唐文远拍了拍唐玉兰的肩，搬了个凳子坐到了她的旁边，把她和宋大强隔开了。
三人就这么坐在院子里，气氛严肃，玲玲和雅雅躲在房间里偷看着他们，两个小姑娘，各有各的想法。玲玲是站在妈妈那边了，她讨厌别人这说妈妈。雅雅也是比较喜欢妈妈，但是爸爸对她也好，所以她很犹豫。
“姐夫，有些话，我这个当弟弟还是要说的。”唐文远沉声道。
“你说。”宋大强闷声说。
他今天来，就一个打算，把老婆孩子接回去。他是觉得他妈说的那些话是过分了，玲玲和雅雅都挺好的。但是那终究是他妈啊，从小到大，唠叨了他一辈子，都是为他好。而且他们还是一家人，一家人总是有些矛盾的。
矛盾解决就好了，没必要闹得这么大。
家丑不外扬，这个想法在宋大强的心里已经根深蒂固了。
唐玉兰这么直接往娘家跑，在别人眼里就是他这个做丈夫的不行，管不好自己的家务事。宋大强今天早上没来，其实就是有些生唐玉兰的气。他本以为唐玉兰昨天就会回去，但他左等右等，都没看见唐玉兰带着孩子回去，便有些坐不住了，找了过来。
“我姐的身体，你也晓得，生雅雅的时候，就难产。费了半条命才把雅雅生下来，大夫也说过了，她不适合再要孩子了。后来妮妮来了，你家里硬是要留着……还好这次没出什么事。姐夫，现在又不是旧时代了，玲玲雅雅妮妮不都跟你姓嘛，怎么就叫没有后了。方姥对我姐，你也是看着眼里的，当初来娶亲的时候，可是不是这个样子。媳妇不是用来这么糟践的……”
唐文远说到这，看了一眼唐玉兰的表情，“我姐这些年，嫁到你家做媳妇，该孝顺的也孝顺到了，该做的也做的很好。你们夫妻这么多年，据我所知，应该没闹过几次矛盾吧。要是硬拿着她没生崽这事来说道，是不是太让人心寒了。”
宋大强在听这话期间，看了几次唐玉兰，似乎是在等着唐玉兰说些什么。可是唐玉兰没有看他，撇着头，沉默着。他们夫妻相处这么多年，宋大强知道，唐玉兰这是真生气了。
唐玉兰是个好媳妇，这是清楚的知道的。他庆幸自己娶到这么好的媳妇，这么些年的相知相守，唐玉兰已经是他离不开的人了。
厚重的唇张了张，宋大强犹豫了许久，才说道：“这次是我的问题，我没考虑玉兰她的感受。孩子这件事，文远，我可以在这跟你表个态，妮妮就是我和玉兰最后一个孩子，不会再要第二个了。会以玉兰的身体为重的。”
宋大强为人老实憨厚，看着也是一个沉稳的人，说话时语气压得重，给人一种诚恳的感觉。唐文远看他信誓旦旦的这么说，心中不由得有几分相信他。
“玉兰。”宋大强又轻唤了一声唐玉兰。唐玉兰轻嗯了一声，算是给了个回应。
唐文远还是继续说了些，宋大强都是赞同的态度，他向来话少，但是这次话却挺多，听着还是有些让人安心的。唐文远边说边想着，还好宋大强不是完全跟他妈统一战线的，不然这家务事，还真不好扯清。
他们婚姻，只能两个人不停地修补维护，是不会散了的。
聊了半天，唐玉兰就一直听着，并没有开口。唐文远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便把宋大强留下吃午饭了。
有些夫妻之间的事情，还是得他们亲自来聊，唐文远知道自己说了这么多，只不过是给他们开了头而已。具体怎么来，还是由不得他的。
午饭唐文远自己烧的，他想炒炒昨天他姐炒的鱼崽。把小鱼崽的内脏都去干净，然后下油锅微微炸一下。他感觉这样香一些，油他用是自己家炸的菜籽油，很香。
把菜做熟很容易，但是做好吃就不容易了。以前他妈刚走，就只能由他爸做饭了。他爸做饭，只能说，是能吃下去的，但是不好吃。
后来他们仨稍微大些了，就由他们轮流做饭。他大哥的手艺是最差的，做出来，猪看了都摇头。他姐的手艺是最好了，所以一般都是他姐在做饭。唐文远自己，就是一般般，没有什么特别的好的地方。
不过现在，唐文远觉得自己要好好练练厨艺了。以后两个人在一起，肯定少不了柴米油盐，总不能两个人都不会做饭吧。虽然唐文远在心里拿宋智明当媳妇，但是是真舍不得让宋智明下厨房。
自己学好了，做给他吃便是了。他只要洗个碗，不对，还是自己洗的好。他应该工作很忙，洗碗什么的，也不能让他来。
想来想去，唐文远就几乎是把生活中的所以活都包揽了，宋智明在他心里，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就好了。
午饭烧好了，饭桌上，玲玲是靠着唐文远坐的。雅雅还小，不懂大人的这些，还是比较想爸爸的，靠着宋大强坐着。玲玲看着她，直哼声，她觉得雅雅就是个小叛徒。
她才不要理小叛徒！
吃完饭，恰好张根生来送羊奶，宋大强还是把钱塞给了张根生。张根生犟不过他，无奈的接了。
唐文远看着宋大强他们四人离开的背影，一时间有恍惚，他是不是应该要姐多住一段日子的……
宋大强很壮实，唐玉兰很瘦弱，两人走在一起，一个大大的，一个小小的。
玲玲雅雅跟着他们身后，两个小孩吵架了，都闷着声，不说话。
还有妮妮，妮妮今天格外的安静，没有扯着嗓子嗷嗷哭了。
一家五口，都居于一个家字之下。
“咋了？”张根生问。
“没啥，你怎么亲自来送了？”唐文远反问。
张根生神秘的嘿嘿一笑，不语。唐文远猜测性的说道：“李建他赔钱了？”
唐庆国不在，唐文远都不知道这些八卦了。他爸腿脚不便，消息却灵通的很。唐文远感觉自己每天晃来晃去，结果却是一问三不知，心中颇为感慨。
“没，他有个屁钱。不过他赔了一只豪猪，前天夜里抓到的，还没来得及卖出去。那豪猪老肥了，称了称，都快四十斤了，我这辈子头次见这么大的豪猪呢！我爸今天早上就给它宰了，中午和他那些耍的好的吃了一顿好的。我还留着几块好肉呢，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饭！”
张根生兴奋的说着，豪猪是很不错的野味，而且还这么大一只，自己家可以吃些，还可以卖出去一部分。
吃豪猪，在这个时候，是不犯法的。因为南山上的豪猪不少，经常成群结队的来霍霍庄稼。豪猪还凶的要命，之前不少人被它扎伤，着实可恨的很。所以村里的大队，有时候都会带着队里的人，去山上抓豪猪。
可是这家伙，被抓了几次，就机灵的很，根本逮不住。今年还是李剑第一个抓到，还是一头这么大的。真是佩服他那运气，真他妈好。
“好，不过一只豪猪抵不了两只羊吧？”唐文远也羡慕李建的运气。
“他就是个孬种，一看到我爸带那么多人去了，就跑了。结果跑的太快，摔池塘里去了，被黄叔捞了起来，都不敢动了，话都说不利索。还是苦了他爸，都是快七十多了的人了，看着自己儿子这么丢脸。他就做主把李建买的那条小牛犊，抵给了我家。”
“他爸……”唐文远顿了顿，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天杀了，得了这么个儿子。”张根生呸了一口痰。
“嗯。”
造了孽，得这么一个儿子。
烈日炎炎，蝉声聒噪。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坐门槛上，他上年纪了，已经干不了那么多重活了。去年的时候，他还能下田，可是割稻的时候，腰闪到了。疼了好久，今年就下不田了。
岁月不饶人，他终于还是老了，干不动活了。
都说养儿防老，老头觉得就是自己上辈子造了孽，得了这么个缺德玩意。
“爸！端杯水给我！”
李剑不满的喊道，他昨天摔下池塘的时候，崴到脚了，疼的都不能走了，不然才不能被抓到呢！
真的，他觉得自己那点好运气，全用在抓豪猪身上了。可是这会，豪猪都不是他的！
“你不晓得，自己动一下的啊！就在那旁边！”老头也是个倔老头，他觉得就是自己太疼爱李剑了，才让他长成这样。
“妈的，我拿不到！”李建撑着身子去拿，刚起来，就又躺下了，像条无力的毛虫。
“那就别喝！”老头大声骂道。
“李贵，我他妈的是不是你儿子啊！我腿都这样了！要是我妈在天上看到你这么对我，她要气死去。”李剑怒气冲冲的喊道。
他昨天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钱面两空的，心里郁着一股气。又不知道往哪撒气，只能往自己爸身上撒气。
在他的记忆里，他爸这么多年，他每次犯事，只要把他妈拎出来，他爸就不会继续打了，也不会继续说什么了。
“你这个天杀的，要不是我是亲眼看着你生出来的。我不敢相信，你妈那么好人，怎么就生出你这个炮打的玩意，你就是个野兽，投错了胎，跑人道上来了。要你妈的命，我呸，不争气的玩意。”老头的脾气可是冲的很，他心里想着，要不是自己这儿子长得跟自己媳妇年轻的时候有几分像，他早就把他扔猪圈里喂猪了。
“呸，天杀的玩意儿。”老头愤愤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昨天的时候，他看自己李建买了牛犊，又抓了豪猪。还真的以为自己这儿子转性了，浪子回头了，真的要堂堂正正开始做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废物玩意就是废物玩意，好比那《三国演义》里的刘阿斗，就算有诸葛亮，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已经到了这把年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寻他媳妇了，也不在意这些破脸面的事。他儿子就是这样，别人说也是说得对，他没理由去反驳别人。李剑从小偷鸡摸狗的破事一大堆，他就只指望着李剑不干杀人放火的事就好了。
老头就是觉得对不起他媳妇，他媳妇死的时候，就交代过他。要好好把李建照顾好，让李剑能娶妻生子好好过一辈子。
妈的，就李建现在这破样，有那家姑娘瞎了眼看得上他。要是真有眼瞎耳聋的傻姑娘，要来他家当这个大冤种，他指定要把那个姑娘赶走了！就李建这狗样，不配有媳妇。
老头还记得，以前李建还小的时候，缠着他讲他媳妇的事。他把媳妇的点点滴滴的事说了，然后李剑天真的说，他以后也要娶妈妈一样的人。
老头现在是真后悔，后悔那个时候觉得李剑能掰得过来，就说他以后能娶着自己媳妇似的好老婆。现在要是李剑还敢白日做梦，他提着棍子就要打死这小子。
“爸！”李建不服气的喊着。
“我不是你老子！”老头气还是很足的，骂人还是挺得劲的。
李建哑了声，怨怨的骂着，他还是怕他老子的。
豪猪肉，唐文远这是第一次吃，觉得味道还行，没他们说得那么好吃。
就是肉质细嫩些，炒着香一些，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吃完晚饭还早，唐文远就陪着张根生在院子里闲聊。
“文远，我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小梅不喜欢我。”张根生惆怅的说。
“额，感情这事，要多处处的吧。”唐文远说这话时，有些心虚。
“可是……”张根生叹气，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徐梅。
徐梅家里条件不错，自己家里的情况……而且，就算不谈这些，他还是觉得徐梅对自己，只是有普通的好感，谈不上喜欢。
“你可以，试试去追追小梅姐。”唐文远就喜欢过一个人，而且已经接近成功了，所以他觉得自己的经验还是可以的。
“追？怎么追？像电影里一样？”张根生关于爱情什么的，都是从村里放的电影里得来了。
“主动，说你喜欢她。”唐文远想到自己的主动，额，这还是不适合教学，容易被认为是流氓。
“然后？”
“然后再这样……”唐文远认真教着，张根生认真学着。
过了老一会，张根生才好奇的问道:“文远，你不是没相好的吗？怎么晓得这些？”
“书上，书上说的。”唐文远认真的忽悠。
“书上？什么书啊？”
“额……《红楼梦》。”
“借我看看……算了，看不懂。”
……
沐着月光，唐文远回家的时候，顺路去宋智明的老房子看了看。
睹物思人，他看着安静的房子，想着，宋智明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有些想他了……媳妇什么时候才回来啊！唐文远怨怨的想着。
夜里，唐文远把自己珍藏的那些照片拿了出来，还有宋智明给他一字信。
看着这些东西，唐文远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少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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