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山淳送信
山涛不知自己是如何到家的，只记得到了门口便一头栽倒在地。众家丁连忙向前，搀扶着山涛回到卧室。山涛扑到床上来回翻腾，叫苦不迭。家人见状，乱作一团。韩夫人一边吩咐家人去找医官，一边手忙脚乱地照看山涛的状况。&1t;/p>
“我不打紧，”山涛捂着肚子咬牙说道：“快叫山该去找长乐亭主，嵇家又出祸事了！”&1t;/p>
山该是山涛的长子，看到父亲此时的样子，一时间愣在原地。&1t;/p>
“山该！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叫长乐亭主来！”山涛缩在床榻上呵斥道&1t;/p>
“我和兄长一起过去吧！”山淳推了一把愣的山该，两人走出门外。&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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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该兄弟吩咐家人准备车马，急的骚弄耳。&1t;/p>
“大哥，父亲早上出门时还好端端的，怎么回来就变成这样？莫非父亲在宫中被人下毒……”&1t;/p>
“哎呀子玄你不要乱讲，”山该怒道：“父亲可是从大将军府上归来的！”&1t;/p>
山淳瞪大眼睛：“什么？莫非是大将军要对父亲？”&1t;/p>
“不会吧？”山该眼中充满惊恐：“父亲与大将军一向交好，又沾亲带故，大将军怎会害父亲？”&1t;/p>
“大哥，不可妄信亲故之说啊！”&1t;/p>
山该此时完全没了主张，来回踱着步子。&1t;/p>
“不可能，我还是不敢相信。”&1t;/p>
“大哥，你莫要忘了，夏侯徽曾为司马师生下五个孩子，最后还是被他毒杀！夫妻尚且如此，何况我家与司马家并非什么近亲……”&1t;/p>
山该连忙摇头：“不可能，市井之言不可信，不可信！父亲忠于大将军，怎会如此？”&1t;/p>
“大哥！”&1t;/p>
山该突然一惊：“父亲与嵇世叔同为竹林七贤，莫非大将军要对七贤下手？”&1t;/p>
若真是如此，那山涛定无活路可寻。山家也将遭遇破落。兄弟二人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时韩夫人从身后走来。&1t;/p>
“你们二人在谈论什么？”&1t;/p>
“啊！母亲，父亲如何了？”&1t;/p>
“休要乱想，山该快去请长乐亭主，山淳，你去承儿房间，收拾一下她的常用物品，送到宫中。”&1t;/p>
“怎么？承儿不回来了？”&1t;/p>
韩夫人叹息一声：“她被太后留在宫中收为养女了。这嵇家到底是怎么了？叔夜刚走，这又要遭此劫难……”&1t;/p>
“太后收承儿做养女？”山该睁大眼睛问道。&1t;/p>
“怎么？你以为这是好事？我方才听你父亲提到和亲二字，想必太后收女是假，利用承儿的皇族血统与鲜卑和亲是真。”&1t;/p>
“什么？拿承儿去和亲？这怎么能行！”山淳惊呼。&1t;/p>
“现在还没法确定，只是我的猜测。你赶快收拾东西去宫内，与承儿报个信。你父亲并无大碍，只是被大将军教训了一下，多吃了东西，你们放心吧。”&1t;/p>
兄弟二人听到父亲没事，心中宽慰许多。不过山淳想到嵇承的命运，仍不住叹息。少顷，车马备好，山淳载着嵇承的用品，赶往皇宫。&1t;/p>
而山家门口，司马家细作看到这一幕，转身回去报信。&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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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毛巾。王元姬轻揉着他的太阳穴，他闭目听了细作汇报。&1t;/p>
“看样子山涛是死心了。”司马昭冷笑一声，“钟会那边有什么消息？”&1t;/p>
细作答道：“钟将军传来消息，已遣使往秃树机能部落。”&1t;/p>
“好，我料想那树机能定会应允，剩下的就是一些繁文缛节而已。咱们早做准备，安排下去准备嫁妆，一旦谈妥，尽快送公主去鲜卑。”&1t;/p>
细作退下，王元姬停下手。&1t;/p>
“子上，长公主用他人冒名顶替，风险会不会大了些？”&1t;/p>
司马昭叹息一声，良久无言。王元姬见状，不敢多问，继续为司马昭按动穴位。&1t;/p>
“其实钟会的想法是对的，”司马昭突然说道，“和亲可以减轻西凉的防守压力，专心伐蜀。但是我没办法和郭太后说要一名真公主和亲。”&1t;/p>
“是啊，咱们和皇室已越走越远……”&1t;/p>
“郭太后本就是自私之人，只要她能继续做她的太后，她不会多想别的，太后只想安安乐乐；但，高贵乡公的事，已经给太后造成很大的烦恼，我们也要知晓进退。”&1t;/p>
提到曹髦，王元姬露出忧虑的表情，手上的动作也放慢下来。&1t;/p>
“唔……你在想什么呢？”&1t;/p>
“喔，没什么，”王元姬淡淡一笑，“子上，我问你，贾充和钟会，你觉得哪个更可靠些？”&1t;/p>
“那还用问？此二人虽都是阴谋家，但若论忠心，自然是贾公闾。”&1t;/p>
“那你又为何让钟会手握重兵去讨伐蜀国？”&1t;/p>
“你不懂，”司马昭轻叹道：“人若患脓疮，便要想着把疮口切开，排出脓毒。对于钟会，我曾问过桃符与阿炎，桃符是完全没有对策；阿炎倒是有点帝王之术，不过还太稚嫩，难免落人股掌之中。所以，钟会这个脓疮，还是由我来尽早切开得好。”&1t;/p>
“桃符恪己守礼，自是王佐之才。”&1t;/p>
司马昭闻言猛坐起身，把头上的毛巾摘掉扔在水盆里。&1t;/p>
“你太狡猾！”司马昭指着王元姬说道。&1t;/p>
王元姬温柔一笑：“大将军何出此言？”&1t;/p>
司马昭盯了王元姬一会儿，也禁不住扑哧一笑，再次躺下。&1t;/p>
“全天下唯你不怕我，也唯你我不怕。甚好，免得我孤独。来，这里，对，轻点按……”司马昭合上双眼，“我知你喜爱阿炎，也知阿炎可成大事。但我忧虑在我之后，阿炎与桃符会兄弟相争。当年袁绍子嗣相互争斗，把河北拱手交给武帝。桃符性烈，但愿能好好辅佐阿炎，可别生出乱子才好。”&1t;/p>
“子上想多了，司马一族的家风，何时有过兄弟相争的故事？”&1t;/p>
“但愿如此吧，但愿如此！”司马昭有些昏昏沉沉，低声嘟囔道：“权利这东西，真的凡人碰不得。把它交给孩子们，我不是舍不得，是不放心啊！”&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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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会家后院，立着两个箭靶。钟邕与钟毅各自弯弓不停射向远处各自面对的靶子。钟会坐在他们身后乐呵呵地看着。钟会的心腹向雄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面无表情。&1t;/p>
“毅儿要加把劲啦！”钟会兴致勃勃地叫道，“看看你哥的靶子，已经锦团簇簇了！你们两个，谁射中靶子的箭多，我明年就带谁去伐蜀，我说到做到”&1t;/p>
钟邕兄弟已是满头大汗，弓都有些拉不开。&1t;/p>
“不要觉得自己不行，战场上不会有人问你身体还行不行！不行的结果就是被俘，被杀！钟士季的儿子，要么战死，要么凯旋！”钟会不停地为二人鼓劲。&1t;/p>
钟邕与钟毅累得龇牙咧嘴，钟会却看得喜笑颜开。向雄察言观色瞟了一眼钟会，欲言又止。&1t;/p>
钟会显然察觉到向雄的异样，双眼盯着靶场，却将头凑到向雄身边。&1t;/p>
“使者已经派出去了，不出意外，双方会谈之后，朝廷会派出和亲队伍送长公主去鲜卑，我举荐茂伯去护送。”&1t;/p>
“是。”向雄回道。&1t;/p>
“苦差事啊……”&1t;/p>
“是。”&1t;/p>
“茂伯生我的气？”&1t;/p>
“不敢，但向雄情愿留在钟大人身边。”&1t;/p>
向雄一贯少言寡语，但心中自有主意。而且为人一根筋地忠烈。正因为这一点，钟会当初利用权利把身在牢房的向雄救出来，一直留在身边不离左右。&1t;/p>
“举荐你去护送公主和亲，自然有我的道理。茂伯去鲜卑，远比跟我在洛阳操练兵马要有意义得多。”&1t;/p>
“向雄不明。”&1t;/p>
“其实要你去护送，为的是一件私事。”&1t;/p>
“是，向雄虽平日沉默寡言，但我的命是将军救的，有人诋毁将军，向雄自然以命相搏。”&1t;/p>
钟会哈哈大笑：“好了好了，看你！其实不算钟会的私事，也是大将军的私事。”&1t;/p>
“将军请讲。”&1t;/p>
“关于嵇康的子女。你知道，嵇康获罪，名义是傲世败俗，实际却是他曾与毌丘俭密谋叛乱！这本是株连其族的罪过，但长乐亭主乃曹魏宗亲，大将军因为这一点才只处决他一人。他留有一双子女，儿子不必多讲，可他的女儿，就是这次要和亲的长公主。她不但擅闯城门，还劫持朝廷重臣山涛，这在大将军心头始终留有印象。倘若她真的嫁到鲜卑，与那秃树机能沆瀣一气，趁我伐蜀之际……”&1t;/p>
“向雄明白。”&1t;/p>
钟会阴阴一笑：“这件事，你我心知，大将军心知，万不可让他人知晓。”&1t;/p>
“将军放心。”&1t;/p>
“不急，不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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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别室内，费全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喝茶，一群小太监在围殴早上向山涛透露消息的小黄门，室内哀嚎声声。费全似乎很享受这种惨叫，还随着凄厉的叫声哼起小曲。&1t;/p>
一名侍卫推门进来，在费全耳边耳语几句。&1t;/p>
“山涛的儿子？”费全放下茶杯：“他来做什么？”&1t;/p>
“他说，是收拾了长公主的日用品，送过来的。”&1t;/p>
“那让他把东西留下吧。”&1t;/p>
“可是他想让长公主当面清点一下，他担心遗落什么物品，被长公主责怪……”&1t;/p>
“我说你是第一天当差吗？长公主岂是他这等人想见就见的？让他滚！”&1t;/p>
侍卫见费全怒，忙低头告退。费全再次端起茶杯，得意洋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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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淳在皇宫庭院，见左右没有侍卫，倚靠马车，在纸上匆匆书写，不时慌张地四下张望，写好后，把纸揉成一团，掖在嵇承的琴音孔中。此时侍卫大步走了过来。&1t;/p>
“费大人有令，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回见长公主。东西可以留下，您请回。”&1t;/p>
“怎么会这样！”山淳佯怒道：“我父亲是大将军中郎将，也是司马大将军的兄弟！即便是我去大将军府，大将军也会喊我一声侄儿！嵇康临终前曾托我父亲做承儿养父，我们只想见她一面，你们怎可如此无礼！回头我向大将军禀报，砍了你的狗头！”&1t;/p>
“这是宫中规矩，请谅解。”侍卫生硬地回答道。&1t;/p>
“哼！你们这帮不知变通的偶人！来人，把承儿的东西卸下来！”&1t;/p>
山淳怒气冲冲地安排下人把嵇承的用品搬下马车。&1t;/p>
“你给我听着，其它物件无关紧要，这把琴，是七贤嵇康的遗物，指明传给承儿的，你务必小心搬运，若擦碰或走了音色，你便闯了大祸！”&1t;/p>
“是……”&1t;/p>
少顷，物品卸完，山淳气呼呼地爬上马车离开。&1t;/p>
不多时，物品被送到畅安宫。嵇承对着这许多物品呆，江离辟芷帮忙整理。&1t;/p>
“等一下，”嵇承叫住正打算离开的侍卫，“山淳没有其它交待，就直接离开了？”&1t;/p>
“没有，只是说，琴是很贵重的，要我们小心搬运。”&1t;/p>
“喔……”嵇承瞟了一眼嵇康的古琴，“好了，我知道了——江离、辟芷，你们也不必收拾了，我有些烦，你们下去吧。”&1t;/p>
侍卫和侍女退下，嵇承走到琴旁，轻轻拨动琴弦，现琴的音色有变化。嵇承有些困惑，再次拨动琴弦，确认琴的音色不对。翻过琴面，现琴底音孔内塞了纸团。嵇承看过山淳留下的纸团，恍然大悟。&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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