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同谋
翻过绵延的雪岭后，气候陡然变得干燥，这里土壤松散，寒风可以轻易将其高高扬起，广阔的高原上随时可以刮起一阵黑色旋风。厉蛟部最大的聚居地离大衍最近，算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在最大的毡房中，左贤王玄宁围在火旁，刚刚煮好的羊肉被堆在金盘子里，冒着白气，玄宁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匕首分割羊肉，肉切好后，侍女便端着盘子，低头向另一个人走去。
最尊贵的人要先动筷子。
玄宁看到父王示意他坐下，恭恭敬敬地走到父王身边，侍女呈上了热气腾腾的咸奶茶。玄宁袄上绣着金色图案，面容俊美，是盘旋在龙族天空的雄鹰。
坐在椅子上的王缓缓启口：“晨安，我的孩子，天巫保佑厉蛟部！”
“天巫保佑厉蛟部！”玄宁道：“父亲，通格将军传来消息，燕月城粮草充沛。”
“哦，粮草充沛的城池，百姓还会流离失所吗”
玄宁厌恶地说：“大衍的将军是一群饭桶，他们不愿意把粮食送给百姓。百姓只好带着麸子糠皮离开自己的家园。”
玄陶拿起匕首扎下一块羊肉送到嘴里，并没有接玄宁的话茬。
玄宁站起身道：“我们可以把这批粮草抢来！”
老龙王动了动眼皮：“在雪中捕猎的猎人都要设陷阱，孩子，你的计划呢？”
玄宁目光奕奕，眼睛里闪烁着骄傲的神采：“我有自己的计划，父王，我们甚至还可以把燕月的军队歼灭。”
玄陶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燕月的将军是晚舟泊，那只小鹰的女儿吗？”
“是，父王，我见过她，她美的像月光，行动却像是罗刹！”
玄陶笑了：“你很喜欢她啊。”
“美丽总不至于受人厌恶，我希望她成为我的奴隶！”玄宁抬头道。
玄陶将奶茶一饮而尽：“可是你已经有很多妻子了，我的孩子。”
唐棣望着空空荡荡的街道，目光中闪动着忧郁的神色：“这两天城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因为不再施粥，有的百姓又开始逃荒。”
“离春耕还有两三个月。”王靖的回答言简意赅：“至少没有人死。”
城中流言四散，有的人说燕月的军队根本抵御不了厉蛟部，还有人说最迟到三月，燕月一定会受到厉蛟部的洗劫，失败的情绪弥漫在空气中，压得人透不过气。连富裕的人家也准备去“避避风头”，他们把长工留在家里看家，甚至准备过了立夏再回来。
王靖和唐棣在城中闲逛，唐棣对周围一切的新鲜劲儿还没有过去，他拉着王靖买这买那，一边自己买，一边还劝着王靖买：“咱们多买些东西，人家的生意好做一些，就不至于走了。”
“两个人顶什么用。”王靖苦笑着说。
唐棣不置可否，走进一家首饰店，掌柜热情的有些过分，过了正月十五后，店里一直都没什么生意。
“二位公子是给夫人买的吧？我们这儿各类首饰都有，簪子、镯子、耳钳子、戒指、头面，您想要什么？买的越多越划算！”
柜台中有一对翡翠色的耳钳，上面点缀着金色的流苏，王靖不禁多看了两眼。
唐棣看对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你要买啊？送给谁？”
唐棣则是被一对珠钗吸引了目光，珠钗是银质的，不算珍贵，可是胜在做工精细，钗上的蝴蝶跟活了一样，围着珍珠做的花朵。
“客官，耳钳是翡翠的，钗是银的，都要三两银子。”掌柜比了个三的手势：“两个一起买，只要五两。”
王靖撇撇嘴，斜眼瞟了掌柜一眼，掌柜觉得面上发臊。“这对耳钳子不是翡翠，是绿琉璃。”王靖冷声道：“做生意，骗人可不好。”
唐棣忙把手中的珠钗放下。
两人走出首饰店，唐棣扭头问王靖：“想不到王兄还精于此道，佩服，佩服。”
“哎，”唐棣凑到王靖跟前，把对方弄得很不自在：“王兄不会是有相好了吧？”
王靖不疾不徐地说：“有了，”
“有了，又怎样？没有，又怎样？”
唐棣失望道：“你话别说半句嘛，我可没听说你跟哪家的姑娘定亲。”
王靖道：“家里不允许。”
唐棣一向对这些八卦很感兴趣：“是那姑娘出身不好？”
“倒也不是，长辈之间的宿怨罢了，而且那姑娘也不太愿意我。”
“王兄你这么好，我都愿意，谁会不愿意？”唐棣感慨道：“不过喜欢之事，不能勉强啊。”
“的确不能勉强，有时我甚至觉得，喜欢甚至和好坏无关。”
唐棣来了兴致：“想不到王兄还是性情中人，走，我请你喝酒去。”
王靖本想拒绝，唐棣却道：“将军好不容易给咱俩放了两天假，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殷雷掀帘进来，看到张民坐在江岑的下首，俯身在桌案上写着东西。张民的办事能力很强，人又圆滑，无论是带兵训练还是处理公务都做的有模有样，晚珠和张民接触久了，发现自己这位师兄虽然能力强，可是就是不大愿意动手，只要不催，平常是能敷衍就敷衍，于是就把他推荐给了江岑。
张民现在就像是野马套了嚼子，既要应付晚珠又要接受江岑的监督，满腹的不自在，好在晚珠答应撑过这段日子就不再这么使唤自己了，还有殷太史这个五大三粗的儿子，看着就倒胃口，张民握笔的力度不由得大了几分。
江岑问：“都布置好了？”
殷雷道：“是。”
“这几日加强夜间巡逻。”
“换防了！换防了！”接替的几个士兵白白净净的，一看就知道是盛京人氏，原先站岗的一队是燕月大汉，闻言纷纷道：“知道了，嚷嚷什么？”
“早点回去吃饭呗！”
禁军的平均年龄比较小，在燕月人看来就是一群没长熟的青瓜蛋子，大汉拍了拍接替士兵的肩膀道：“小子，正经点！”
新兵勃然变色道：“乖乖，走不了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大汉也变了脸色：“狼烟！狼烟！日娘的厉蛟部，偏挑晚饭的时候下手！”
远处尘沙四起，军鼓如密集的雨点，在黄昏中炸开。
晚珠穿着一身素甲立于阵前，胸口一阵发紧：玄陶老了，如果父亲还在，一定比他看起来年轻一些。
雪岭以北的风更狂更大，玄陶的小麦色的皮肤被风沙磨砺地粗糙不堪，他的眼睛变得很浑浊，晚珠记得晚舟泊给她形容，说厉蛟部的大君眼睛像鹰。他还穿上了龙族最柔软、最保暖的衣料，这就是衰颓的先兆，有哪个将军会在阵前穿棉袄？
晚珠盯着玄陶斑白粗硬的头发，兴奋地战栗不止，她感到手中的潮生剑微微动了，像是在渴求鲜血，在战争面前，只剩下了嗜血的本能。
风月峡风声更紧，晚珠的声音仍旧传遍军队：“守住风月峡！斩杀玄陶者，赏黄金万两！”
不过，杀死玄陶的人只能是她自己。
燕月军队占据着烽火台等几处制高点，两军直接对垒，谈不上什么有利形势，但绝对不算落了下乘，玄陶被厉蛟部的将士们牢牢围住保护着。
晚珠打前锋，殷雷在阵后指挥放箭，箭头浇上火油引燃后射向厉蛟部大军，厉蛟部如法炮制，双方都是没命地放箭，战场上火光冲天。
晚珠拈弓搭箭，三箭直向玄陶的方向射去，嗖嗖几声，玄陶身边的几个副将纷纷中箭，只可惜晚珠射箭的力道差了，其中一个被射中眉心，登时翻下马去，另外两个都是被利箭划破铁甲，刺破了皮肉。
玄陶身旁响起一声怒喝：“叔父！我且会她一会。”
说话的是玄陶的干儿子玄远，玄远本姓独孤，出身贵族，颇得玄陶喜欢，得了玄陶的首肯后，玄远纵马出阵骂道：“燕月的母夜叉，你不要得意！有种的话与我一战！”
殷雷上前道：“将军，让我上！”
晚珠点头，冲着玄远喝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我叫阵，让你爹过来！怎么？他老人家不敢来吗？”
玄远正欲发作，便看到敌阵中一员猛将冲自己杀来，赶忙挥起金刀迎击，一长一短两种兵器在空中撞击，火星四溅。
晚珠趁敌人不备，大展轻功，直越敌阵，玄陶叫道：“你不怕死么？”
晚珠不答，一招“君子不器”把一名副将的手掌削落，后接“为政以德”，直冲玄陶扫来。晚珠后背猛地一痛，原来是一柄□□刺进肉里。
晚珠向后一翻，抓起□□，使内劲硬生生把□□夺了下来，一个花枪，枪头枪柄被调了个个儿，向敌人刺去。
玄陶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欣赏：“晚舟泊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晚珠大怒道：“你也配提我父亲！”玄陶周围的副将具是高手，晚珠和他们僵持着，一时间不能□□。
“还没长牙的小狼要学着收敛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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