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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仲夏的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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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过四天幸福的日子,新月便将出来了。”)

        ——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

        我思前想后,也没有再去找霍铭非。

        我没再费心给他打电话,没再给他发消息。

        他既然扔了手机,就是不想被我找到。

        大约……也是不想再跟我见面的意思。

        可我有话要对他说。

        只是我不知怎么说。

        这真是一场煎熬,一场折磨。

        不到一周后,春季学期正式结束了。为了庆祝许家家学姐顺利结束圣莫妮卡学院的学业,成功转学到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她办了火锅派对,邀请我们所有人一起来。

        可惜我们组另外一个同学已经在期末考试结束当天就买机票回国了,最后只有我、秦子豪,和我们组另外一个叫龚肃的男生一起来了。龚肃是上海人,长得文文静静,可实际内心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摇滚青年,头发也剔成了波西米亚风的阴阳头,十分不羁。走在大街上,他那冥顽不化的中二架势会令洛杉矶□□都嗤笑几分,继而退避三舍。

        “请进,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

        许家家学姐说这是她第一次在家里办派对,第一次把同学请到家里。

        她的家并不是霍铭非或秦子豪家那种豪宅。甚至,在留学生群体中都算是很简朴的独居公寓了。可是房间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开门,迎面窜出来只银色花纹的小猫,因为厌恶我们外来人的味道,而气得喵喵叫。

        “喵总!”

        秦子豪像早有准备似的,当场单膝跪地,从兜里掏出一条小零食,撕开个口子,挤出一点,在半空中晃了晃。

        那只猫立刻找准重点,向秦子豪冲刺而来,吃完零食后当场倒在沙发上,肚皮朝天,任由他抚摸,恨不得当场背叛主人,认贼作父。

        连许家家都被逗笑了。

        大家在客厅摆桌布、支火锅,我到厨房跟许家家一起洗菜切肉。

        在自来水哗啦啦的水流声中她突然问我:“你后来又联系霍铭非了吗?”

        我没说话。

        许家家学姐懂了,朝我眨了眨眼,安慰我:“你等着吧,一会儿我帮你打探一下情况。”

        火锅吃到一半,许家家居然拿出了她珍藏两年多的飞天茅台。

        大家当场震惊。

        这茅台自带杯子,她打开封口,给我们每个人闻了一圈后,开始往杯子里倒。

        龚肃起哄道:“咱们都这个岁数了吗?开始喝起茅台了?”

        “这叫弘扬中国文化懂不懂!”秦子豪说,“这飞天茅台在国内可不好找,是专供出口的。国内都是五星的多。就连我爸那样的,想弄到一批飞天茅台,还得去托海关的关系呢!”

        平日里,秦子豪炫耀他爸时,大家都会嘻嘻哈哈糊弄过去,没人跟他较真。可偏偏龚肃是个实在人,他问:“你爸那样的?你爸怎么了,被限制出境了?”

        秦子豪大惊:“你怎么知道的?!你听谁说的?你爸是官还是商?”

        龚肃摊手:“我爸拍电影的。”

        秦子豪听完,一脸了悟的表情,拍了拍他肩膀:“玩得小,风险也小。也挺好,我还真羡慕你啊。”

        龚肃摇摇头:“我爸就是个摄影,没有风险。出品的钱是霍氏集团投的,听说是为了——”

        秦子豪打断他:“不会是为了洗钱吧?”

        许家家学姐立刻瞪他一眼:“你八卦新闻看多了?别瞎说!”

        龚肃摇摇头:“不是洗钱,是为了捧人。我还真没见过为了捧一个人花那么多钱的,一个多亿有了吧?”

        “捧谁?”秦子豪一脸八卦。

        龚肃边翻手机边漫不经心地说:“霍明德的女朋友。”

        他把手机递给秦子豪,指了指屏幕上聊天记录里的一张合影。

        “喏,就第二排这女的。”

        霍明德是霍铭非的哥哥,这么说来,电影里要捧的就是霍铭非的嫂子了。

        秦子豪津津有味地看完,评价道:“长得一般啊。这身材有点……太西方了吧。”

        他顺手就要把手机递给许家家,却被她白了一眼吐槽道:“拜托,人家身材怎样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碎嘴的人,满大街的女生穿衣服才要小心翼翼的!”

        秦子豪立刻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扔在饭桌上,辩解道:“不是!我冤枉啊!她没穿衣服!不是!我的意思是……她穿的是比基尼!不是我故意想看她身材的啊!”

        “我靠别把我手机扔火锅里行吗!大哥!”龚肃刚要把手机拿回来,却被我拦住了手。

        我捡起手机,放大合影。

        那是在一栋一看就是加利福尼亚风格的豪宅后院,泳池旁边,开派对的中国面孔男男女女,勉强挤进镜头凑成两排。而方才他们议论的那个女生由于个子太高,就站在了第二排。

        那女生是艾玛。

        而那泳池正是霍铭非在柔似蜜的三层意大利式别墅后院,就是我来到加州第一天,举办迎新活动的地方。

        他曾在那里拦住我,逼我还他利息。他曾在那里同我共寝,扰我彻夜难眠。

        他曾在那里走下长长的、回旋的楼梯,像罗密欧与朱丽叶私奔前一秒那样,目光一错不错地锁住同样正走下长长的、回旋的楼梯的我。

        我们就像两段此消彼长的旋律,在加州常年燥热、偶尔冷酷的天气里,见证了彼此大学第一年平淡无奇又历尽千辛的旅途。

        只有他知道我。

        如果我有足够胆量,我也会说,只有我知道他。

        可——

        “艾玛是霍明德的女朋友?!”我愣在当场。她不是霍铭非的女朋友吗?!

        “其实不是女朋友——”龚肃解释道,“是未婚妻。他们两家早就利益绑定了。这个女的是混血,家里在南非有钻石矿。霍氏集团正在拓展非洲的市场,需要她们家的资源。然后霍氏集团正好有大把国内的资源捧她,两家就做了个利益置换。人家在外国长大的,穿得少点也正常。再说了,这里可是加州啊,谁还捂得那么严实。”

        许家家和我一样愣在当场。

        她难得主动地问秦子豪,没有冲他吼:“那霍铭非为什么不说?”

        秦子豪十分迟钝地摸摸脑袋:“什么不说?”

        许家家快速瞥了我一眼,替我问出那个问题:“秋季学期刚开学的时候,你还记得吗,有次我们在学校cafe,艾玛来找霍铭非,又是摸头发又是亲脸的,我还一直以为她是霍铭非女朋友啊!”

        秦子豪看着许家家,长久地不说话。

        火锅咕嘟咕嘟的声音填满整桌人突如其来又各怀心思的尴尬。

        末了,秦子豪嗫嚅着问许家家:“你——看上姓霍的了?”

        语气里又是失落,又是不服气。

        许家家一口水没忍住喷出来,咳了半天,然后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你脑子有坑。我看上谁也不会看上霍铭非的。我就是随便一问。其实吧……我的确是有个朋友……对他有一丢丢的兴趣。所以你要是知道他什么八卦,比如他那个腿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好趁现在坦白从宽。”

        “他腿没事啊,就是打球骨折了,”秦子豪耸耸肩,“那帮□□小兔崽子,打不过就下黑手!不过谁叫我们霍大少爷就爱去那儿打球呢。”

        原来霍铭非坐轮椅只是因为普通骨折。我长舒了一口气。

        我本在脑海里设想了种种更为严重的病情,像电视剧里演的狗血豪门戏码那般。幸好他只是打球时骨折了。这么说来,估计过个一百天就能痊愈了。

        许家家又问:“哎,我还突然想起个事啊。你解释一下,做大作业的中途,你不是说你的卡是你爸的副卡,被冻结了吗?既然霍铭非一直是跟我们一组的,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用他的卡?”

        秦子豪一拍大腿:“我俩难兄难弟啊!惨到一块儿去了!我爸跟我好歹还是一头的,可他哥那可是想整死他啊!”

        秦子豪压低声音:“你们可别往外说啊,我没有证据的。其实,我怀疑……霍霍打球时被人打骨折,也是他哥安排的人。要不怎么就那么巧啊!他去那球场多少次了,跟□□小孩都混个脸熟了,人家为什么那天就非要动他?”

        我没拿住龚肃的手机,滚落在地毯上,滚出去老远。

        听秦子豪说完我才知道,霍铭非的家庭,并不是外人想象得那样光鲜。

        他的大学生活,也不是我看到的那样,自由自在,高枕无忧。

        原来,我一直都想错了。

        霍铭非的亲生母亲身世十分坎坷。她曾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但是没有孩子。之后她第二次结婚,跟二婚丈夫生下了个小男孩,取名“铭非”。也不知她是要铭记什么,又是什么令她感慨物是人非。

        起初,那小男孩并不姓霍。

        她的第二次婚姻也告终以后,终于在家里的安排下,相亲认识了霍志。当时霍氏集团还不存在,霍志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国营药厂销售员,因为为人大气、衣着整洁、没有吸烟喝酒的不良嗜好,便在一众未婚男青年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一支公认的潜力股。

        可见与他同时期的其他男人,是要低劣到什么程度,才会这样没有竞争力。

        药厂隔壁就是军队大院,两家单位共用一堵墙。军队厨房改造时,有一整个月都要去药厂食堂打饭。

        霍铭非的姥爷是司令员,在食堂吃饭时不给别人坐一起,而是由警务员特别安排了,坐在单独的包厢里吃。

        有天药厂安排了商务宴请,好巧不巧,占了霍铭非姥爷平常吃饭的那个包厢。

        霍铭非姥爷本是咄咄逼人,不打算让步的,却没想到宴席上末座的小销售员竟咧嘴笑着赔不是,带整桌人过马路去对面下馆子了。

        那一顿饭大约能吃掉小销售员三个月的工资。

        司令员一心软,就把他们叫回了包厢。

        而那名当时名不见经传的药厂小销售员,就是后来成为霍氏集团掌门人的霍志。他那时年纪还轻,丧偶,独自带个两岁的男孩,怎么看都能接受一个离过两次婚的单身母亲。

        果不其然,被司令员亲自相中的未来女婿霍志,当时一听到这桩婚事,就再也抑制不住期待和喜悦。

        他在心里暗暗揣摩,以后国企总有一天要改制。而他搭上司令员的关系,不管是靠明的还是靠暗的,未来可以下海经商、发家致富。

        就这样,他欢天喜地地娶了司令员的女儿,成为她的第三任丈夫。

        “谁知道呢,没准人家俩人也曾经真爱过呢,对吧,这都是说不好的事儿!”说起部队大院里的荒唐姻缘,秦子豪浓重的京腔扑面而来,“所以霍铭非不是霍志的亲生儿子。后来他妈也没了,他这位置就更尴尬了。霍志有亲儿子霍明德在呢,为什么要让霍铭非继承家业,对吧?但是呢!霍志这人还算个爷们儿,知道自己发家全是靠着霍铭非他妈,所以现在吧,对他还算好,几个公司都让他当法人呢。就是这霍明德有点不要脸,净下黑手!我跟你说,他长得就贼眉鼠眼不像好人!”

        原来如此。

        我豁然开朗,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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