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彩虹的街（下）
但凡霍铭非敢先动手，我一定会立刻把他揍趴下。
因为许家家和这大姐的官司还没结，如果这人再和我们打起来，许家家一定会因为种族歧视而被处罚，甚至最惨的下场是丢掉她本已拿到的伯克利的转学offer。
我决不允许那种事发生。我自己无法转学都没关系，而许家家必须去她最想去的伯克利。
霍铭非又问了一遍：“areyouanally,ornot？”（你是同盟吗？）
他问得那么认真，还顺手拽走了我的相机，按下摄像键，用镜头怼着那女生的脸：“onelasttime,areyouanally,ornot？”（最后一次问你，你是同盟吗？）
那一刻，我的心真的是提到了嗓子眼。以前我看到这句话还以为是小说里的修辞，原来不是的，我觉得我的心随时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掉落在海滩上等死了。
如果霍铭非出手的方式是拿我的相机砸那女生脑袋怎么办？
那我虽然还是来得及把他揍进沙滩里，可是却不可能来得及救回我的相机啊。
我刚买的相机啊……
那女生开始骂人：“fuckyou！stupidpeople！that\"ssostupid！”
我想说，你才蠢。你才是最蠢的蠢猪。但我现在更想息事宁人。
我想求求这大姐千万别再骂了。我想语重心长地挽着这位大姐的手说，你现在还敢骂，是因为你没有见过霍铭非打人的样子。
霍铭非打起人来的样子，那简直不是人。
是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下凡来惩戒人间的神。
这神竟然勾起半边唇笑了。他把我揽过来，揽进自己怀里，掷地有声说：“wearenotstupidhe\"smypartnerandilovehim”（我们一点也不蠢。他是我的伴侣，我爱他。）
大约是霍铭非的表情实在是太挑衅了，那大姐根本没管他说的什么就继续破口大骂。
她这次把我也骂进去了。
她骂我们是愚蠢的中国人，还骂我们是怪胎、跑来美国干嘛、是不是想偷他们的东西。
这就够了。
霍铭非录到了关键证据，“啪嗒”一声合上镜头，回手把相机交给小弟秦子豪。
秦子豪接过，然后一脸郑重地又把相机交给许家家。
下一秒，我们一群人在圣莫妮卡沙滩上打起了群架。
霍铭非、我、秦子豪，对战那个女生和她所有人高马大的朋友，加起来一共八个。
这次群殴让我修正了对霍铭非打架的看法。
我觉得他打架真的是很有自己的风格，那风格就是不拘一格。
跟和他同样体型、性别的人，是一个打法——那种把人往死里打的打法。
可跟和他不同体型、又是女生，还歧视中国人、歧视同性恋的人，就换了一种完全新的打法。
——一种完全不要面子的打法。
霍铭非根本一拳都没出。
他揪住那女生衣领，大力地把人拽离地面，一路拖到海边，然后把她的头按进海里开始给她倒灌水。
根本不管她喝了多少水，根本不管她一直在哭、在求饶，也根本不管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女的，从力气上根本不可能打过他。
现在说什么都不可能让霍铭非停下了。他一开始打人，根本就是六亲不认。
“住手！”
“别打了！”
“霍铭非！”
我们所有人都试图用越来越高的音量吼住他，只有许家家，利落地抬起高跟鞋，直接一脚踹上了他的后背。
霍铭非完全没料到自己是被自己人从后面偷袭而打败的。
他栽倒在海水里，整个身子立刻湿了半边。
许家家那一脚踹得特别狠，在这么吵闹的沙滩上我都听见声了。我都怀疑霍铭非的脊椎是不是被踢得从中间裂开了。
在霍铭非即将回头看是谁踹的他之前，我决定不能让他发现真相。
于是我从他背后冲上去，像是青梅竹马一朝含冤分离、事隔经年久别重逢那样，从背后死死抱住了霍铭非，还拼命按住他的脑袋不让他回头看见许家家。
接着我转念一想，我只要直接承认，让他把这笔账记在我头上，不就好了吗？
于是我说：“太着急了，不应该踢你。霍总我错了。”
霍铭非僵在海水和我的怀抱里。
就这么一动不动愣了半天。
就在我以为他要上演一出偶像剧里的人鱼公主大难不死感激涕零的剧情时，他黑了脸看着我：“你穿高跟鞋了？”
我没有。
他早就感觉到踢他的人是穿高跟鞋的许家家了，却什么都没有再说。
霍铭非把我推开，自己拍拍屁股爬起来，然后沾了满手的湿沙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濒临崩溃。
他大概这辈子都从来没有把自己搞到这么脏过。
我怕他再发脾气，便立刻不顾所有围观者的目光，当众脱下了自己的t恤。
我把t恤塞进霍铭非手里，看他一脸惊讶茫然，便像照顾幼儿园小孩一样，用我的t恤给他擦了擦手。
霍铭非的黑手印印在我的白t恤上。
可霍铭非瞪着我，好像我跟他有杀父之仇。
“怎……怎么了？”
霍铭非上下打量我，好像在问，你说怎么了？
“你没长眼睛吗！我穿衣服了！”我t恤里面还穿了件白背心的，因为加州早晨冷。只是刚才混战时我全身也被海水浸湿了，因此霍铭非透过我仅剩的那件白背心，还是可以把我里里外外看个透。
他像触电般收回目光。
直到这时我们才想起来看许家家怎么样了。
她没怎么样，就是自己蹲在旁边沙滩里，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双膝之间。
但她明明应该高兴才对啊？事情解决了呀！
机智的霍铭非用十分帅气的办法拿到了举报她那大姐当众进行种族歧视、性取向歧视的视频证据。
歧视罪说起来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我们可以把她告到学校。往大了说，我们甚至可以选择找律师把她告上法院，她所犯的罪名是hatecrime，仇恨犯罪，是美国为了保护少数人群不受欺凌而设定一条法例。
所以说，今天这场冲突虽然来得莫名其妙，但结局对我们这边来说却是皆大欢喜。
许家家的指控肯定无碍了。因为我们有证据，指控她那人自己才是双重歧视，既针对种族，又针对性取向。况且我们还有霍铭非家的大律师。
我觉得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再看她哭的那样就觉得有点搞笑，本想伸手去揉她头发，半路上就忍不住乐出了声。
许家家说：“我□□大爷。”然后两行眼泪就流下来了。
秦子豪见了立刻就跟我急了，把我推到一边，然后蹲下给许家家擦眼泪。
我自知惹了事，很不好意思地绕开了，小声问霍铭非：“她为什么哭呀？因为咱们打架了？”
霍铭非摊手。但我确定他现在属实是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他估计觉得我现在比他还倒霉了。他虽然浑身上下都脏了，但他还是可以嘲笑倒霉的我的。
我打他一拳：“你不是很有经验吗！女生为什么哭你都不知道！”
霍铭非捉住我出拳的手，往下拉到他腰间，在那暧昧的地方突然停住不放。
他低声说：“我没你想的那么有经验。”
“哦？是吗？”我气道：“没用。”
我要把手抽回，用尽了十成十的力气，他却死不放手，还把我被海水浸湿了的手往他同样湿透了的t恤里面塞，像要我抱住他似的，凑近了我低喘道：“我有没有用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快放手！有人看着呢！”
他死不放，我转变了策略，手突然不再挣扎，而是熟练地摸上他的肋骨。
我曾经不记得多少次地抚摸过那里，对他的身体早就了如指掌。
我直接抓住霍铭非的痒痒肉开始挠。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边笑边愤怒地对我拳打脚踢。
我掉头就跑，同时听见秦子豪对许家家说：“两个大傻叉。”
秦子豪又拍了拍她肩膀，语重心长道：“别跟傻叉一般见识。你放心，我对天发誓，我以后绝不打架。”
回家路上，我负责开车。因为霍铭非觉得自己太脏了，不配玷污他的宝贝驾驶座。
他把我的白t恤垫在屁股底下，蜷缩着坐上了副驾驶位。
路过arcadia附近时，那边的游行还没完，路边断断续续有持彩虹旗的人挥手、高呼，我们也开了车窗，边大声放音乐，边给他们挥手，给他们加油。
在那音乐震天和彩虹飘飘当中，霍铭非突然没头没尾地问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明白他在问什么。
他在问我怎么知道自己是gay的。
我想，这怎么说呢：“就是知道。”
好像你是深海里出生的鱼，天生就会游泳，不需要别人教你怎么游泳。
我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这种事情还需要教吗。”
霍铭非似是而非地盯着后视镜。日落大道的海滨风景不断倒退。
然后他突然笑了，侧头问我：“要不我教教你？”
我说：“屁。你还教我。你自己很会一样。”
他不言语了。
下一秒，我感觉霍铭非把手伸到我的后颈上，先开始还只是温柔地覆住，再后来便彻底忍不住了，开始用他的拇指在那里不断地打圈。
“你别这样。”我低声道。
我在日暮的高速公路上开车，本该全神贯注。可我走了神，发现霍铭非已经把两边车窗都摇上去，然后慢慢地解开了自己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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