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酸又苦
谢允“啪”地一声把窗户关上了。
沉渊：“……”他就是嘴滑了一下。
纵然如此，沉渊依旧觉得谢允没有真的生气，反而心情应该不错。
沉渊没有进去，继续在花园里锻练身法和体能，一晃就是两个多小时。
“大渊，你不歇会儿吗？”
“没事。”
“可是你流汗了耶，还气喘吁吁的！”
“受得住。”
“大渊，你就别硬撑了，反正这个身体过两个月你就不用了。”
沉渊的动作蓦地停住。
是啊，还有何意义？
“你的……前宿主也不要这个身体？”
“对哦！不过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用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他运气那么差，估计又是非病即残的。大渊，等到你去重新投胎了，我就把这个身体收到系统空间，看在和他共事多年的份上，就留给他备选吧。总之，大渊你随便练练得了，我本来还打算给你弄个两年《健身计划表》的，现在也没必要了，两个月时间，改变不了什么。”
两个月时间，改变不了什么……
“小二君，你说得对。”
说着，沉渊长舒了一口气，走到了五十几米处一棵裁剪成蘑菇造型的冬青树旁。
“大渊，你摘片树叶做什么呀？”
“小二君，你想听曲子吗？”
“曲子？”
沉渊抿唇一笑，“我想起了一首曲子，你要听吗？”
“好啊好啊！”系统2222模拟了鼓掌的声音，很是捧场。
这片木叶有些大，寻常人吹响都难，沉渊用起来却得心应手、十分纯熟。
曲调婉转悠扬，时断时续，系统2222不知道怎么形容这首曲子，只觉得好听。
一曲罢，系统2222再次模拟了鼓掌声。
“大渊，好好听哦！从来没有见你用树叶来吹曲子呢！”
“前世有个兄弟教我的，他很喜欢花花草草那些东西，看我总糟蹋树叶，每次都心疼得不得了，看我……屡教不改，就教我这个，试图让我体会什么万物的真谛。”
“那你是想念他了吗？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对，想他了。关系……曾经很好，只是后来便形同陌路了。”
“大渊，为什么啊？”
“他为了活下去，不得不也刺过我一刀……任务结束之后，我们就没有再一起接过任务，即便他当时是迫不得已，我也不可能再信任他了。”
“他原来那么坏！大渊，你别想他了！”
“小二君，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管不管，大渊你把他忘了吧，别想了！还有刚刚那个曲子，难听死了！大渊你以后也别吹了！”
“好，不吹了。”
花园里依旧一片祥和。
沉渊不知道的是，他错过的不仅仅是一顿谢允给了好脸色的早饭。
“小允叫你进去，他在书房等你。”
是程一，那个机器人管家。
他对着沉渊鞠了个躬，但沉渊完全没有感到这个机器人管家对主人家应有的尊敬……即便他现在只算得上暂住的客人。
“知道了。”
沉渊往门口走去，那个机器人管家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友情提示，小允已经知道你装昏迷、演了出苦肉计的事了，不用谢我，自求多福吧。”
沉渊脚步不停，进了门，就往书房方向而去。
“大渊，那个机器人的性格好讨厌啊，我不喜欢他。”
“我也不喜欢”，但谢允喜欢。
说着，沉渊已经到了书房门口。
门没有关，大敞着，还未敲门，便听谢允喊道：
“进来，门关上。”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谢允坐在主位上，示意沉渊坐在对面已经事先准备好的靠椅上。
沉渊的面前有一张被反扣的a4纸和一支笔，白纸有字迹的一面朝下，看不见具体内容，但沉渊知道那又是要给他的。
“别急着看，我们先来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好。”沉渊想解释昨晚他装昏迷的事，但谢允现在显然不想听，只好先应下，听谢允要说什么，再找机会解释。
“你来我身边多少年了？”
“十九年零五个月零……五天。”
“哦？记得很清楚嘛，十九年，很久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允许你一直跟着我，而不是家馨里的其他人？”
“因为我会对你永远忠诚。”
“呵呵……你也仅剩忠诚了，你把我当成你的上级、你的主子、你的效忠对象，但不是喜欢的人，是吗？”
沉渊有瞬间的犹疑，但依旧坚定地说：
“不，我喜欢你。”
“喜欢？来，说说看，喜欢我什么？”
沉渊顿时哑言，他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因为谢家的善举，他被带回了家馨；因为谢允从家馨的万千人中选出了他，让他有了靠近的机会；因为谢允的omega身份，他不由自主想保护谢允；因为他们亲密无间的少年情谊，因为他们陷入危险时彼此照应的生死相依；因为谢允作为本该受到众人呵护的omega，却选择了一条崎岖而瑰丽的人生道路，愿意走进残酷的战场，守护国家和民众，令他赞叹；还因为终生标记和作为一个alpha、一个男人的责任……
“怎么？说不出来？”
沉渊打算从头说起：“谢允，我喜欢你的，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了。你五岁那年，要从家馨选玩伴，你从那么多人里选出了我，我很高兴，就像是在黑暗中行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了一道明光……”
“停！沉渊，你不觉得可笑吗？五岁？那次我选玩伴选了二十几个吧？你恰好只是其中之一，我随便选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若不是后来觉得你的眼睛跟熠哥很像，你十八岁的时候我就把你扔回去了！啧，在黑暗中行走？你双亲牺牲的时候你才两、三岁吧？你那个时候懂什么是死亡吗？嗯？家馨是短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你觉得黑暗？幼稚，可笑！”
“谢允，我那个时候才经历了一次背叛，情绪很差，直到你出现……”
沉渊还没说完，就被谢允打断了——
“你他妈那会儿才六岁多吧？你所谓的背叛是什么？训练时偷溜出去玩，后来被同学揭发了——这种吗？”
“我……不是……”沉渊突然无力辩解，他那几年刚被系统2222带到这个陌生的任务世界，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抗拒，谢允的出现，让他自愿接受了系统2222发布的任务，也让他从前世鬼修地界的那一片深潭阴霾中全身而退，学习着当一个合格的任务执行者和一个像模像样的alpha。
“行了，这么多年在我身边不动声色，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开始觊觎我了，谁给你的胆子？一旦有了机会就忍不住给出你的标记，还哄得我自愿给你生了个孩子，沉渊，你真是好手段啊！”
又提那次终身标记，沉渊无奈：“谢允，我解释了很多次，易感期那次标记是意外，是我没有控制住。孩子也一样，你那时候的身体状况你也清楚，过度使用抑制剂，信息素紊乱，发热期不稳定……孩子没了，你也会落下病根，以后还很难有别的孩子了。”
“说得你多无辜似的，沉渊，收一收你alpha的占有欲，你说你易感期不清醒没控制住才标记了我，那昨天呢？你打过抑制剂了吧，昨天也不清醒？”
“昨晚我的确装昏迷了，我可以解释。”
“不用，我知道你是装的，在03训练室的时候就知道了，当时不想揭穿而已。”
“你早就知道？”沉渊想不通他哪里露出了破绽。
“哼！你不过是费了些体力而已，要说睡着了还可信几分，至于昏迷？03训练室的信息素浓度那么高，以你的警惕性，没死都能呛得爬起来吧？”
原来是因为信息素……
“我不该骗你，谢允，我那时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面对你的指责，面对你愤怒的眼神。
“是吗？呵呵……程一买的东西我看到了，用了鞭子？”
“对。”
“所以你故意露出手里的伤痕，引我去03训练室，好去瞻仰一番你精心布置的杰作？呵呵……你和我谁没见过战场上尸横遍野的模样？那一摊血迹和满屋的信息素，除了让我觉得恶心以外，你认为我会产生几分对你的愧疚？你昨天大清早出门，就是去准备这些血液吧？不得不说，挺逼真的，就是对你自己还不够狠，用鞭子往自己身上抽，也不知道要多用力。”
“什么……意思……？”谢允的一番话，让沉渊觉得如遭重击，明明早上谢允的心情还算不错，这才过了多久，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谁跟他说了什么吗？机器人管家？
“昨天晚上，看到了你的精心布置，我其实没有生气，昨晚还爽快地把我的治疗仓借给你用了，是吧？你我之间的协议已经结束，昨天的惩罚你领不领我都不会在意。”
“谢允，你觉得那些……都是我布置的？”
“不然呢？昆西我让程一检查了一下，的确是电量不足，但检测结果是长期关机导致的电量过低，昆西每次降到最低电量、即将关机前，都会给我的终端发出信息提示，但我昨天根本就没有收到昆西的任何信息，那个视频当然也不可能有。昆西是机器人，当然会故障，所以视频传不到我这里，也是情有可原的，是吗？所以自导自演了一出苦肉计，是吗？”
“谢允，我不知道昆西为什么没把视频传给你，但我是真的挨了那顿鞭子，我没有骗你，我可以做血液鉴定。”
“无所谓，我都说了昨天的罚你领不领都没关系，协议已经结束了。”
沉渊有苦说不出，他争辩了半天，谢允都不信他是真的去领了罚。
“不用再圆你的谎话了，沉渊，就算那一地血真是你流的，那又怎样？无非是另一出苦肉计，又有什么区别？我叫你来不是要和你讨论这个没意义的事情，昨天的事情我们就此翻篇，不要再提。”
沉渊被机器人管家程一误导了，他从进门起就想要解释的事情，原来却是谢允觉得是“没意义的事情”。
沉渊用右手无意识地触碰桌上的a4白纸，没有翻开，眼睛却一直注视着谢允，等他说所谓的要开诚布公谈的事情。
“我们也认识那么多年了，我的择偶标准你应该也听说过一些吧？不是谁都能有资格标记我的。第一，信息素味道要好闻；第二，信息素等级要高；第三，相貌英俊、八块腹肌；第四，军衔至少要在少将级别以上；第五，在战场上能保家卫国，在家里能烧菜做饭，在床上能知情识趣，在平日里还要能哄我开心……”
“你看看你符合哪一条？哼！信息素味道百年难得一见，难闻至极；信息素等级ss勉强合格，但部队里一抓一大把；长相在一堆alpha里普普通通，也就眼睛出挑点；腹肌……呵！以前倒是难得符合，现在嘛……还不如我一个omega；军衔……一个军团十几个上校，你这辈子估计也升不上去了；上不了战场，也不会做饭，在床上像个古董打桩机，平常还老惹我心烦……你说说，你是不是配不上我，嗯？”
“是……”
谢允的择偶标准，沉渊清楚，归结起来其实只有一条：谢允要他真正喜欢的——主角攻程熠。
“好的，你有这个认知就好，那我下面说的，你也听好，听清楚了：无论你装昏迷、还是用苦肉计，或是想用其他办法来引起我对你的信息素味道的迷恋，彰显你的alpha占有欲，都是无用的，你的标记，我一定会去洗，你的标记，不该留在我的腺体上，你明白吗？短暂的停留只会给我带来无尽的困扰，你若是真的想让我开心，就离我远点，知不知道？”
谢允的一番话，说得不疾不徐，又像在指导初窥情爱的大男孩那样颇有些语重深长。
沉渊一个字、一个字地全部记下了……很实用，若是下辈子再喜欢上什么人，也能参考参考。
师傅说，遇到喜欢的人，拼尽全力也要保护他，对他忠诚，护他周全。
谢允说，让他离远一点，这样他才会开心。
沉渊觉得，他们说的都是对的，是他太过贪心，强求谢允去接受他的喜欢，纵然谢允是那么强势的omega，他也是愿意被喜欢的人保护、忠诚以待吧？可惜那个人不该是他而已。
“如果你听明白了，接受了，就把那张纸翻过来。”
沉渊忽然觉得，这张薄薄的白纸像有千斤重，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它翻了个面。
“《暂住守则》，为期两个月，你也看到了，要求只有三条：第一，这两个月内，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出现在我面前惹我心烦，有事我会在终端上叫你，你若出现，必须把这个面具带上；第二，这两个月控制好你的信息素，不准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把你的信息素再注入我的腺体；第三，最迟两个月后，我会去洗标记，无论你这位控制不住自己占有欲的顶级alpha到时候有多暴躁、情绪有多低落，都不能以任何手段阻止我洗标记。清楚了的话，就签字吧。”
谢允说着，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沉渊熟悉的面罩，戴上后，只有谢允喜欢的双眸会露出来。
“我签。”
沉渊签完字后，就戴上了面罩，然后捏着那张a4纸，“识趣”地离开了谢允的视线。
沉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拉开一个抽屉，把这张a4纸混进那一抽屉各式各样的“条约”、“守则”里。
“大渊，你是不是不开心了？你一路上都没和我说话了。”
“小二君，我有点累了。”
“哎呀，都说你锻练时间太长了吧？你还不听！累了就吃点东西睡一觉，醒来就精神百倍了。”
“对，该听你的。”五年前、十年前……甚至更早之前，就该听系统2222的话了。
沉渊打开装营养液的柜子，拿出了一盒外包装上看不出是什么味道的营养液，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
“大渊，是不是不好喝呀？你眼睛在往外冒水耶，1212说他的宿主每次喝药的时候也会这样。”
“嗯，又酸又苦。”
“哦，那大渊你换一盒吧，别喝了，我们改天重新买一箱超级甜太太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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