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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灭顶


“我能有今日,全是倚仗秦家。”

        于容的话不知是在对自己借他人之力的不满,还是另有惭愧,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二人听。

        于酥问了几遍,他却如何也不回答了。

        她吩咐下人,将父亲送回房中歇息,又让人熬了解酒汤,说一会儿要亲自送去。总之无论如何,她今夜是不可能睡下了。

        于澈的眼睛已经熬红,“姐,刚刚父亲的话是何意?他说能有今日,倚仗的是秦家,可秦家在几年前就被圣上抄了,父亲这两年才得圣上青睐,他们又如何能帮父亲?”

        方才于容的一番话,说得没头没尾,无从考据,于酥心里也慌,却还是安慰:“他喝醉酒,前言不搭后语的,先不要胡思乱想,等他酒醒了再问。”

        二人都没有再提于容说要提亲的事,于酥心乱,“快回去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于澈只好回房。

        半夜送好醒酒汤,于酥累得外袍都没脱,躺在床上就不想动了,脑中想法却换了许多个。

        父亲向来严谨,就连醉酒后说话也有一股常人没有的中正坚定之感。她实在不敢不相信,父亲说的话是真的。

        成亲之事她早有缓和,如今说出来,倒不像初时那般不愿接受。只是关于秦家一事,却让她辗转不寐。

        若是父亲当真借着秦家的力,一切就变得有迹可循。非要她与秦敞望成婚,不论她愿不愿意,当初不顾众论,非要收秦敞望为弟子,千辛万苦栽培,却不论成果与报答。

        只是真要如此的话,她又改怎样面对秦敞望?往日她惯有的神气,在他面前岂不显得分外可笑?

        脑中想法复杂,于酥睡去的时候,早就已经将能想的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

        除了阿娘去世的那段时间,于酥从不失眠,如今她才知道,原来人常说的,思绪繁重,夜不能寐,是真实存在的。

        心中怀着事,第二日于酥起得早,天还未全亮。

        于府不大,她躺在床上,能听见外头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重物磕到石门框发出的沉闷的声响。

        于酥想到了什么,随手捞一把放在床头的外袍,鞋还没穿好,边披外袍边跑出自己的院子。

        院子外的道上,几个下人正合力往外堂抬去一个朱红色的木箱,木箱瞧起来有些重量,厚实的木扁担被压弯,几个下人步子小而急促,走几步便停下休息。

        于酥看他们停下,抬手掀开宝箱的盖,只见上头码着整齐的银宝。

        于家是于容这一辈白手起家,家底并不深厚,如今这么一箱抬出去,加上其它贵重之物,于家家底怕是都要掏出大半。

        于容竟将醉酒时下的决定记得那么清楚,下人这般迅速,怕是天还没亮,他就起来吩咐了。

        于酥转身跑向前堂,发现于澈不知何时也已经醒来,坐在偏坐上,一脸没清醒却不高兴的样子。

        于澈看见于酥,还有心情开玩笑,“姐你看,父亲再这样掏,咱家怕就剩个空壳,往后连十两小菜都吃不起了。”

        于容的表情并不自然,他应当是在心中执拗了许久,才如常开口:“提亲下聘礼,如何能不掏?”

        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姐弟二人这十几日来,已慢慢接受了父亲要定亲这件事,这时也没有再说出反抗的话来。

        提了亲,就是要同韩相交好

        于酥话到嘴边,问不出口。她该怎么问,问父亲真的要走上结党的路吗?

        于容看得到她的踌躇,尽管他看起来已经很疲惫了,声音却沉稳如旧:“我自有思量。”

        “那父亲昨夜说的,全倚仗秦家,是什么意思?”于酥问。

        前堂只剩他们三人,搬东西的下人察觉到气氛有异,早早退开,于酥此话一出,前堂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酒后胡言罢了。”于容说。

        于酥直觉父亲在说谎,但是父亲既然不想说,她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闭口。

        这些日子一向这样,三人齐坐一堂,谁也不想离开,谁也不想说话。

        待到下人将提亲的财品物全从库房中搬出来,管家上来一一核验,于容便领着一群人上韩相府上去了。

        临走前他吩咐:“你们莫要多想,待在家中念书,不可外出虚度。”

        于容永远不会忘记父亲这个角色,即便是在这么一个切要关头。任凭是谁,也看得出,他离开时,背都没有往日挺得直。

        他走后,前堂又只剩下姐弟二人。

        没了于容的约束,姐弟二人在前堂玩起木牌,只是玩得心不在焉。

        几局过后,于酥将排往桌上一甩,嫌弃道:“你怎么又输了?”

        于澈反问:“你怎么老是赢我,为什么不让让我?”

        辩了几句过后,二人颓然靠在椅上,对视着不说话。本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才打牌,现下连牌都打不下去。

        于澈忽然说:“姐,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于酥仔细听,摇了摇头。估摸着是于澈昨夜没睡,熬出幻听来了,她继续把玩着手中的木牌。

        木牌是她们上回上街,在街头小贩处买的,做工粗糙,触感极差。

        于澈偏头听了半晌,霍然起身,“我听到有人在叫我们的名字。”

        他循着微弱的气息声找去,果然在大门处角落处的植丛中瞧见一人躺在血泊中。

        是今早随于容去韩相府提亲的管家。

        院中春雪飘进来,衬得那暗红的血迹惊心动魄。于澈慌忙蹲下去,想帮他止血,却发现他身上少说有二十道伤,堵住一道另外的几十道还汹涌地冒着血。

        他的身上裹着一件最冷时穿的厚棉衣,就是这件棉衣在他来的路上吸着身上的血,才让血迹不至于流了一地。

        往院子看去,地上甚至没有一滴血。

        于酥见于澈动作不对,心中一跳,也跟着走上去。

        入目是管家一张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他身上多处衣物被划破,血汩汩从划破的位置冒出,如溪水般流了一地。

        看见二人,管家伸出食指在唇上做了个不要声张的动作,二人依言蹲了下去。

        于澈焦急得毫无头绪:“管家,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相府提亲了吗,我父亲呢?”

        管家瞳孔已然有些涣散,喉咙处有一道极深的刀伤,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他靠在石柱旁,用气发出声音:“快跑”

        于酥心从未跳得这么快过:“我父亲呢?”

        “快跑去书房,拿黑木盒,找秦敞望。”管家断断续续的说着。他已全身无力,将死之人脸上全是焦急之色,努力抬起手来,扯着于酥的衣角,想让她快些离开。

        于酥问不出话来,不敢耽搁,迅速对于澈说:“书房比较远,你跑得快,快去拿黑木盒,应当在书柜左下角。我回寝房拿阿娘的遗物,回头我们在后院偏门碰面。”

        于澈谨慎点点头,回头担忧看了一眼管家,见管家努力冲他招手,让他快些去,“我走了。”于澈说。

        于酥一路跑回寝房,惊讶地发现一路上都没有碰见一个下人,偌大于府就和空宅子一样,只剩姐弟二人与管家。

        兴许是管家通报及时,为二人争取到时间,她们在偏门碰面时,府上还未有人来。

        二人经常出门,对于府周遭的建筑熟悉,于酥又经常被父亲派去秦府,知道怎么走最快又安全,带着于澈一头扎进老民宅,绕着巷子跑。

        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中拽着阿娘去世时留下的首饰,眼泪不知不觉流了满面。

        脑中不断回想起管家方才的惨状,自打她有记忆起,管家就在府中,每回她被父亲责骂,他都会替她说情。

        从前的父亲只是个七品的小官,家中清贫,给的月例也不多,管家从不嫌少。

        他有一个比她小四岁的女儿,疼爱得紧,每月的月例发下,管家都不舍得用在自己身上,全拿去给女儿买衣服和零嘴。

        他是老来得女,脸上风霜岁月的痕迹已经很重了,走路时不时会跛脚。

        小时候她一哭,管家就会从怀中掏出一颗做工粗糙的糖,那糖其实很难吃,他却当珍宝一般掏出来,递到她面前说:“小姐不哭,吃糖了。”

        于酥从不会说那糖难吃,看他满眼期待,接过糖就吃下,不再掉眼泪。从那以后,她一哭,管家就会变戏法似的掏出糖来哄她。

        长大以后,即便她哭,管家也不会在掏出糖来哄她,因为只有孩童的眼泪才能换来糖。

        如今,这个管家,同那消失已久的糖一样,往后再不会出现在于府了。

        她不敢去想父亲的处境,管家被如此对待,父亲又会好到哪儿去?

        姐弟二人跑了近半个时辰,完全不知外头的情况如何,只知道毫不停歇地跑。

        逃亡时跑得比往常快,心思也比往常脆弱敏感。

        到秦府时,眼泪倏地流了下来。

        从未想过,生死存亡之际,竟是这个往日她最厌烦的秦敞望,可能给她庇护。

        她脑中回想起这些年在外头交的狐朋狗友,平日于酥长于酥短,若是碰见此刻的她,怕是避都来不及。

        再想到秦敞望,她莫名觉得,秦敞望是不会拒绝她的。

        二人不敢走正门,往秦府偏门绕去,刚要扣门,便见小门毫无征兆地打开。

        还是往日于酥登门,替她开门的那个小厮。

        好像是料到她会来一样,秦敞望站在门后,面无表情看着她,仍是与往常一般,浅云白长袍,冷面如玉。

        秦府的偏门并不整洁,常年少人打理,雪积了一地。

        他站在那,肤色比雪还白,神情比雪还冷。

        于酥刚经历过逃亡,此刻竟觉得秦敞望亲切,看着他,视线已被泪浸透。

        “进来。”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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