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如果小姑娘不愿意的话……”贸然邀约、季子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
只见嬴珠又把小镒放了下来，拍了拍她的屁股：
“自己回家，记得早点睡。”
“啊这！这、这……这太晚了，小姑娘一个人不太安全吧。”
“没关系的。”嬴珠满不在乎地说，又搀着季子快步往前走。
果然小镒并不是妈妈的对手，因为怕黑、又不想离开妈妈，很快就哭丧着脸赶了上来，抱着妈妈的手紧紧不放，接着又盯着季子认真地说：
“我叫戈镒。”
“叫她小镒就行了。”嬴珠补充道，又问：“你一直住在客栈吗？”
“前天刚到江汉……好像是大前天吧，不记得了。家里田地收成不好，大哥大姐们看我琵琶弹得好，又会谱曲，就建议我来江汉混口饭，说这里的人爱听戏，活儿不少。”
“我们也是来这里工作的。江汉，尤其是洛邑，确实是个很有活力的城市。”
“是啊。听说这里都是各国的流民，而且好像……好像说，这里的人不能生小孩。”
“哈哈，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江汉的两个人、在江汉生了小孩，那他会不会算作江汉人呢？”
“如果两人都是来自同样的国家，只是旅居在此，那应该不算吧。”
“那如果定居在此呢？如果是我们两个呢？”嬴珠好像开了个有点过头的玩笑。
“妈！”小镒生气地说，“我不要弟弟妹妹，我不要新爸爸。”
“我当然还是希望回到老家成婚。小珠姐姐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季子也正色说道。
“好啦好啦~今晚的戏你看懂了吗？”
“不太懂。《赵氏孤儿大报仇》我也看过的，也有江汉的戏班子去过青州，但跟今晚的剧情完全不一样……”
“‘国主今晚唱的是真正的通灵戏’，很多人都这么说。完全对应未来真实会发生的事情。”
“我不太能理解这种神通。其实从小到大，我都觉得天枢以外都是仙人。除了咱们，其他人都会一些很厉害的法术。比如……对了，小珠姐姐是玄殷的吧？”
“是呀。”
“玄殷人是不是都会算卦和巫术？”
“唔……差不多吧。你不会要我演示一下吧？”
“不、不用了，应该要花钱吧。”
“这你就见外了。我先给你算一卦——”
嬴珠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放在随身携带的小型卜盒里摇了摇，看起来十分坚硬的小石头居然很快碎成了几块。
“哎呀……好像，是个凶卦呢。”嬴珠眼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我吗？就是说、我最近会遇到坏事吗？”
“我好久没算过了。等会儿，我再试试……”
嬴珠又捡起了一个小石子、放进了卜盒。接着握住卜盒、抵着额头想了一会儿，摇碎之后照旧打开查看。嬴珠默无一言，只是神情更加严肃，于是叫来女儿：
“你用小饼干试试，这江汉的石头都不经用。”
见妈妈神情严肃，小镒也只好乖乖拿了枚龟甲饼干、握在手里捏碎——
“上乾下艮，天下有山，遁卦……”小镒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是遁，还是这个！”
“‘又是’，‘还是’？”
“我今早给牙痛的那家人卜卦，也是一样的。”
“那、那啥，情况严重吗？”季子紧张地问。
母女二人神色凝重地看着季子。
“我……还能活着回到青州吗？”季子的语气充满绝望，眼里都没光了。
“我明早买些龟甲，好好给你算一卦。”嬴珠认真地说。
“多谢小珠姐姐。”季子好像有些难堪，“虽说今晚刚发了工钱，可我……”
“说了不会收钱的，我又不是炎林人，不会强买强卖、坑蒙拐骗的。别担心这个了。夜宵吃什么？”
“我想吃烤串。”
“我也想吃这个。不知道这个点了、还有没有新鲜的心肝……”
“在南柯殿的食堂，我就看姐姐很喜欢吃爆炒猪心和盐焗猪肝，我还吃不太惯。这是玄殷的口味还是姐姐情有独钟呢？”
“家里人都爱吃这个，玄殷祭祀常用这些、所以吃得多。你们喜欢吃什么？”
“我们那儿……好像都吃吧，没有什么特色。你们通常是怎么做的？”
“做什么？”嬴珠问。
“心和肝呀。”
“切好了就行嘛，原汁原味的才最好吃。尤其是每年秋祭的时候，三个月的小牛刚剖出来的牛心，气血饱满、最为养人，纵横只切成六块、一口一块，满满一口咬下去、还能爆汁，那味道、那口感，哈~真怀念。自从来到江汉都没吃过了。”
季子默不作声，只是腮帮子若有若无地在抽动。
“可惜祭品不能让外族人食用，不然等有机会了、一定给你也尝尝，真的超棒！”
“我、我吃不惯生冷的东西，还是不……”
“不冷呀，热乎的才好吃呢。我也不喜欢吃冷的，冷了就腥了，口感也不滑利。”
“不是……那啥，不聊这个了吧，我有点难受。”
“这样啊。其实蚕蛹也可以生……”
“不聊吃的了！”
幽燕之国·龙堡
初夏时节一场暴雪，整个草原又重新裹上了银装。牛羊都被赶回了大棚，只剩下这苍茫辽阔的银天雪原。封冻的河流也覆盖着冰雪、如一条洁白的缎带散落在大地。天空浓云密布、不断地翻滚涌动，云层灰白交杂、就像秋季脱毛的灰兔子在雪地里打滚。一阵风起、卷起的灰尘雪粒很快就遮蔽了视线，远山、日月都消失不见，只剩一片寒冷、死寂、灰蒙蒙。
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阵孤独而悠扬的箫声，呜咽如风、凄凉如雨，如泣如诉，仿佛比那万钧破天神弓射出的箭更有穿透力，直穿破了天地、贯透了古今，摇撼着每一个生灵的魂魄。
“禀国主，扶风使团求见。”
“何事。”国主停下了手中的玉箫。
“说是前来……驱散冰雪。”信使的语气中有些犹疑。
以往都是幽燕主动邀请扶风调节气候，这回他们却不请自来。国主的眼神里没有出现丝毫的喜悦，甚至变得更加悲凉。接着用力吹了声口哨，只见空中盘旋的那只雪鸮瞬间飞下，又平稳地降落在国主身旁的马鞍上。
“去吧。”
话音刚落，雪鸮便腾空而起、飞往大营。国主也起身上马，跟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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