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猫与鼠
翟羽收拾了东西，次日，天不过微亮就上马赶去了安定城。
赶了三天的路，傍晚，翟羽赶到了李大明家附近的驿站。她在驿站门口等了一会儿，等到了“李大明”。
那人四十来岁，胡子拉碴，浑身黝黑，肉眼可见的沧桑。三月天里只穿了一件背心，露出两只粗壮的胳臂，骑着一头毛驴来的这边。
见到翟羽开口便问老赵的近况，听到老赵过的不错，才放下心来介绍自己的事情。
他用着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有一个侄女，跟姑娘你差不多大，没你高，也没你长得好看。”
说着还伸手比了个高度，“舍妹夫被卷进一桩麻烦的案件中去世了，舍妹被夫家当成罪犯抓去了官府，虽然最后因为找不到证据又被放回来了，但她城里的名声也臭了，谁见了她都要说两句。我把她接回老家时，她就已经病倒了，三个多月了看了许多大夫一直不见好。”
“我小侄女也是个不懂事的，气不过她母亲被这样对待，嚷嚷着要去找凶手，离家出走三个多月没回过家，”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更低了。
顿了一会儿，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我知道舍妹是心病，你们谷主上次路过，给舍妹问了一回诊，你这次来，不知是不是你们谷主想到什么新办法治了？”
翟羽微笑着回道，“谷主此番叫我来确实给我开了方子。只是他说令妹有些怕生，所以遣我来了。您别嫌弃，我的医术也是很好的。”
“我信得过姑娘，那舍妹就劳烦姑娘照顾了”李大明的眼中很快的闪过了一道光，只是脸色还沉着，道“我最近得了消息，那伙子贼人近几日一直聚在通安县河滩不知在搞什么。我不想等官府行动了，我先去看看。”
“正好家里比较小，不够住的，我走之后，姑娘你也好住。你今晚去城里找个客栈先歇着，明天我启程离开，你就睡我那屋。”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小袋子。
翟羽自以为此次出门带够了盘缠，这人看着又不大富裕，不太愿意伸手去接。
李大明却直接将袋子递到了她的手中，“家中确实破败简陋，还要劳姑娘照顾病人更是辛苦。看病抓药的钱姑娘先记着，我回来会一并付给姑娘的。”
翟羽赶忙把钱袋子推了出去，“钱不钱的都是小事，您要出门？您若是此时要去寻私仇，还不如在家好好陪陪舍妹。”
李大明妹夫到底惹上了什么人丢了性命她不好猜测，但肯定不比李大明的身份败露来的问题大。
“我得叫老赵一声师傅，一些旧事我也晓得一些，”翟羽着急地飞快的说道。类似的冲动行事、惹出大祸的悲剧在她跟着师兄弟们见过不少，她实在不想再见到这种悲剧发生在眼前。
“您若是惹事被抓住了，莫要说令妹，令侄女。怕是令妹夫家都得跟着受牵连。”
李大明被翟羽一本正经地说的一愣，随后哈哈地笑了出来，笑得额头的皱纹都显了出来，“原来老赵在药王谷就是这么个形象啊”。
“想什么呢！我们要是这么直球，一早就被朝廷逮完了，哪里还能躲到今天，”他伸手拍了拍翟羽，示以安慰。
“放心好了，我计划的先去找侄女，把她送回来，你也好有个帮衬。再去找那些个阴沟老鼠，官府办事程序太多，不把证据一并摆在他面前，不知道多久才能结案。”
眼看着翟羽还是一脸的不放心，信誓旦旦道，“你既然信我们并非纯粹的恶霸，也该信我们不是那种脑袋一热就要往前冲的蠢人。”
翟羽说不过他，与李大明确认了一遍患者的病况，赶在夜间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安定城。
此时安定城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沿街亮起了灯火。酒家、茶楼里人头攒动，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翟羽先去药房拿着单子抓了一周份的药，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连酒楼里的人都开始陆续的散去。
夜间投宿不易，五月江南一带旅游、做生意的也尤其的多。她一连问了好几家客栈才问到了一家有空房的。
有空房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剩下的两间房装修豪华，格外的昂贵，一般的行脚商人住不起。
她收拾包裹的时候，口袋里银子备的很足，不差一点住房的钱。她掏了腰上所有的碎银爽快地把房前付了。
连着赶路跑了三天马，她累的连饭也懒得吃，直接上楼准备去睡。
最好的两间上房偏偏又在最顶层，她楼梯爬了一半到拐弯处，余光撇见一胖、一高两个男人带着一个黄衣服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三人看着有些怪，两位男性凑在一起走在前面，身后的小姑娘孤零零的甩在后面。那姑娘衣着头饰都不像是丫鬟，也与其中二人中的任何一个看着都不太亲密。
她只撇了一眼就匆匆上楼去了，想着天底下的闲事管不尽，还是早点睡觉要紧。
可她睡也睡不安稳。
边睡着边迷迷糊糊的回忆着刚刚进客栈门的三人，尤其那个微胖的，像是军队模式的练家子，和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商人走在一起，身后还跟着一个清纯的小姑娘。
她猜着，那个胖子极有可能是天下棋局的人。
天下棋局不归兵部，由梁帝直辖，初建时由梁帝钦点了几名能干的斥候为天下棋局的主管，因此天下棋局的人都多少带着些军队训练过的影子。
天下棋局的人她见过几次，在外都是神神秘秘的按理说应该不太容易在街上随意遇见。回回遇见了都免不了发生一些麻烦事。
这一回遇见，又不晓得是做什么来的。
客栈楼下。
“只剩一间房了？连下房有没有了吗？”段长运不甘心地问道。
“真的没了，今日连柴房也没有了。”店家也很无奈，“您看这间房您要是不要？这房间很大的。”
段长运很是犯难，杭雪与他和何荣海都非亲眷，住在一起实在是不合适，尤其这安定城里还是杭雪的老家，要是碰见了杭家的旧相识的，更是要说不清。
偏偏这时，何荣海还要在一旁打趣他，“好在段公子此番出门轻车简从的，没把你那些个伙计一块儿带来，不然大家伙儿只能睡大街了。”
“我要是带了伙计出来，咱们就去找个破庙睡，怎么样何老板，敢带我去破庙睡吗？”段长运不紧不慢地回他。
他说这话不是挑衅何荣海，而是真的想问何荣海意见，他自己什么武功都不会，但听说何荣海武功高强，遇见了歹人还指望着何荣海救他。若是何荣海觉得没问题，他想着二人出城找个破庙将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不敢、不敢，您别消遣我。”何荣海赶忙摆了摆手，明确的拒绝了带着这尊昂贵的拖油瓶。心里想着这人明明是江湖大派的嫡长子，除了特别会赚钱，对行走江湖的行情竟是一点都不懂。
段长运觉得几人在这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先把杭雪安排妥当了，反正他有钱，想找个地方休息的办法多的是。转身对着身后的小姑娘道“杭雪，你先去住下吧，我跟何老板再去前面看看。”说着付了房钱想走，却被杭雪拦下。
“这怎么行……”杭雪为难的不行，段长运是她老板且不说，那何荣海虽说是用的假身份，但杭雪晓得他是个官爷。
此次这官爷能跟着她来安定城，她还指望这位官老老爷能查明真相替她家申冤，因此无论如何也不想丝毫怠慢了。她急得在一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死拽着段长运，“要不……要不……”
老板娘在一旁边磕着瓜子边快乐看戏，大概猜着了这三人的关系不熟,给出了一个主意，让杭雪去楼上找了那个刚刚独自来住店的女人，求人家收留她一晚。
杭雪来敲门的时候翟羽也没想许多，更没把眼前这个穿着不俗的姑娘往李大明那个离家出走的小侄女的身上想。只晓得她跟那个胖子一起的，刻意避着她不和她搭话，糊弄着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大亮。李大明还没来及忙完家中的杂事去村口接翟羽，她就直接找到了李大明的家中。一来是着急病情，二来不想走晚了吸引了那胖子的注意力，再给李大明招来麻烦。
可她做梦也没想到，那一行三人，刚过吃早饭的点就径直找上了门来。
“娘，我回来了，”一声熟悉的少女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卧倒在床的的李氏瞬间支愣了起来，颤抖声音问道，“是杭雪？”
李氏只在房里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满眼的泪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流，双手想把住床沿，站起身来去见女儿。
翟羽应声抬头一看，昨夜同房睡的那姑娘如今换上了一件粗布的衣裳，明亮的双眼，如云般的秀发。
杭雪顾不得和舅舅打招呼，就冲进了房里，抱住母亲。
李氏一下子便认出女儿，母女二人相拥哭泣。
这场面翟羽本该跟着欣慰开心一番，可想到昨晚这姑娘身边的那个胖子，瞬间再感动得画面也顾不上了。
“李大人……”
没等到翟羽把快跑两字说出口，那个胖子就跟着迈了进来，昨夜客栈见过的高个子也跟在他后面。
那胖子一脸和气富贵的长相，挂着憨厚的笑容走进来，翟羽看着他却寒毛倒立。
李大明看着翟羽两个大眼睛瞪得圆，笑着眼神示意翟羽放松些，翟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表现的有些明显，迅速地故作正定，勉强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她简直不敢想象猫和耗子一窝是个什么情形。她表面一副镇定地样子在小房间给李氏拍着背，出言安慰杭雪，其实身后的冷汗已经冒了一身。
“行，人送到了我就放心了。”何荣海爽朗地笑着道。
何荣海只是看着憨，身为天下棋局驻宿州一代的总管，他眼尖的很，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这个一直尝试背对着自己的男人。
“这位李兄，看着还怪叫人亲切的。”何荣海对着段长运佯装着感叹道。
这话虽然表面上是在对着段长运讲，实则是他想告诉李大明，不用再装。
李大明听得这话不能不回应，只能颇带着几分羊入虎口前的悲壮转过了身子。
“段、何两位老板，怎么与杭雪遇见的？”李大明明面上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闲聊状。李氏也好、杭雪也好这些年一直被他瞒着。若不是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几乎从不回家，如今要被抓，李大明第一时间想着的也是该怎么避着他们。
说辞什么的，段长运一早就想好了，临阵更是倒背如流。李氏的听着女儿果然一路无碍，还得了贵人相助，愁容都跟着消了几分。
何荣海也不急，李大如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得了行善积德的机会，跟着在一旁宽慰起李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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