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第17章
剪完了窗花，做完了彩旗，五颜六色的彩纸还剩下一小叠，轻舟看着这些彩纸——她想要一只灯笼。
小时家里穷，孩子们盼过年，无非是吃上两顿肉、穿上一件新衣服、再有就是正月里的每一个夜晚都可以拎着灯笼满村疯跑。
许云松站在她身后，看她拿着彩纸发呆，就想起小时候轻舟提着灯笼疯跑的小小身影……
轻舟从小就喜欢灯笼，每年春节老爸都会应景的给他们兄妹俩各做一只灯笼，只是许云松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小小的他觉得拎着个“砖头”疯跑很傻。
然后，村里就出现了一个拎着两只“砖头”灯笼疯跑的傻丫头……
小轻舟每每跑完了都觉得自己很厉害，骄傲地说：“虽然咱们这个砖头灯笼不太好看，但是架不住咱们数量多啊。别的孩子就一只，我有两只，所以还是我赢了！”
想到小时候，许云松眼里漾起了细碎的笑意，他问：“想要一只灯笼吗？”
轻舟回头看他，“想，可是爸做的灯笼太丑了。”提到这茬，她也不免想起自己小时候干的蠢事。
小时候的许轻舟觉得自己的灯笼也还不错，但是现在，她可不想拿着那个砖头一样的灯笼出去。
许云松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伸手从她手上抽走彩纸，说：“今年我给你做一只好看的灯笼怎么样？”
轻舟眼睛一亮，“你会做？”
许云松轻笑，“没做过，试试吧。”竟然跟那天说考京大时一样的表情。
轻舟想了想，“我可不要砖头样式的。”
许云松翘着嘴角点头，“嗯，不做砖头，做个好看的，包你喜欢。但是，作为交换，你也得给我做点什么。”
“做什么？”轻舟看他。
“衣服、围巾、手套……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亲手做的……亲手做的才有诚意嘛。”许云松说话的时候没有抬头，漫不经心似的，眼睛看着彩纸，仿佛在专注的研究能做什么灯笼。
“这个容易，我专业拿手啊！”轻舟盯着哥哥正在变红的耳朵，嘴里说着话，心思却有点乱，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蠢蠢欲动，只是她不太敢去想。
许云松此时却又抬头看着她，目光融融。
现在镇里的商店也有卖灯笼的，红彤彤的塑料灯笼，看着精致又好看。但是农村人可舍不得花那个钱，都是自己动手给孩子做。
所以，每年过年孩子们拿出来的灯笼，样子是什么奇怪的形状都有，反倒莫名的让人有点期待。
最简单的莫过于玻璃灯笼，就是用一个装水果罐头的玻璃瓶子，瓶口用一根铁丝一栓，里面点一根蜡烛，就算灯笼了。
有的稍微好一点，会在玻璃瓶子外贴一层彩纸。
家长稍微上点心的，大概就像许卫东当年一样，用高粱秸秆扎一个正方形或者长方形，外面贴上各种颜色的彩纸，就算一个中规中矩的灯笼了。
有手巧的家长也会做一些好看的、特殊一点的形状，那拎出来必然得到全村孩子的羡慕。
轻舟好奇，哥哥以前从来没做过，不知道会做出一只什么样的灯笼。按理说每年都是看着她爸做砖头灯笼，估计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
不过么，轻舟抬头看了看窗上的窗花，又莫名生出许多期待来，说不定也可能遗传了江叔的手巧呢。
灯笼做成直角边的方形最容易，要想做出弧形就比较难了。
弧形骨架得用韧度合适的树枝，在火上烤软，折成需要的弧度，然后在凉水里定型。
轻舟看着哥哥白皙修长的手把树枝折成不同弯度的弧形，一边在火上烤，一边矫正弧度，然后再放凉水冰一下，反复重复几次才能彻底定型。
她好奇的问了又问，哥哥却不肯告诉她，他说：“等做好你就知道了。提前说了就没有惊喜了。”
然后干脆都不让她看了。所以，轻舟只猜到应该是一个线条柔和的形状。
两天以后，许云松拿出来的灯笼惊艳了众人——他居然做了一盏兔子形状的花灯。
憨态可掬的大白兔乖乖的蹲着，红红的大眼睛，圆滚滚的身上画着几朵大小不一的梅花图案，最可爱的是，它一只耳朵上居然挂着一只大大的粉色蝴蝶结！
轻舟一见就爱的不得了，直接赐名“兔子小姐”。
然后哥哥又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小小的彩色蜡烛，细细小小的分外可爱。他抽出一根插到灯笼里，点燃，可爱的“兔子小姐”立刻发出了柔和的光亮。
他说：“轻舟，新年快乐！”
轻舟忽然有点局促，因为自己并没有想到给哥哥准备新年礼物。
“那个，我给你的礼物还没做好……”轻舟难得的露出一点心虚。
许云松微笑着，“不着急，我这个好做，你的礼物需要的时间长，你慢慢做。”
轻舟赶紧跑去自己的房间，翻出一条软尺，很有诚意地说：“你站好别动，我给你量个尺寸……”
哥哥乖乖的站着，轻舟让他抬手就抬手，让他站直就站直。她围着他认真的量尺寸，能感觉到轻浅的呼吸吹在自己头顶，感觉到他在看自己……
上午的斜阳从明净的玻璃窗照进来，将他俩的影子投射到地上。轻舟无意间瞥了一眼，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好像拥抱一样。
她就想起了他们一起在校园散步的影子，想起了哥哥骑车带她穿梭在大杨树中间的影子。
想到哥哥用不了多久就要走了，莫名的生出许多伤感，她舍不得……
“年”终于在大家的期盼中到来了！家家户户贴春联、放鞭炮、扭秧歌、拜年、串亲戚……
孩子们的花灯三十晚上就已经拎出来溜了一圈了，不过真正的花灯节是正月十五。
元宵节要放花炮，村民们虽然都舍不得买很多花炮，但是农村视野好，到了晚上，如果有一家在自家院子里放了个花炮，全村的人们都能看到。
农民们手里没有多少余钱，这里卖的花炮都是最便宜的，就是那种点燃了一会儿窜出一个彩球，一会儿又窜出来一个彩球的。虽然有些单调，但是大人孩子们都还是非常兴奋。
农村都是大平房，能见度也好，甚至，几里地以外的别的村子放个烟花，这边的孩子们也能看到。
所以，正月十五吃完晚饭，半大孩子们就三五成群的爬上了自家的柴草剁，准备看烟花。
北方的农村冬天要烧很多的柴，所以每一家都有一个跟房子差不多高的柴草垛。码放的是大豆秸秆、小麦秸秆或者玉米秸秆。
这柴草垛虽然高，但是并没有很危险，高的连着矮的，矮的连着地面。
秸秆也都是软的，孩子们没事儿的时候经常在上面翻腾，反正摔了也不疼。
在柴草垛上面占领了高地，就能清楚的看见全村的所有烟花，外村的上空有彩色的烟花绽放也会引来孩子们的欢呼声。
而大人们也没闲着，他们会用灶膛里烧过的柴草灰拌上一些糠，然后再加入一些拖拉机用的柴油。搅拌均匀以后，将其点燃。
然后用铁锹再把它们一小撮一小撮的分开来，堆在自家院子里，以及大门口和附近的路上，让它们一直燃烧。
当地的这种习俗叫做“撒灯”，寓意给自家增加喜气和亮光，明年的日子更加红火。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要撒灯，于是整个村子都变得亮堂堂的，比放烟火亮多了。
整个村子都亮起来的时候，又该小孩子们上场了。
他们拎着自家做的灯笼，里面点着细细的彩色小蜡烛，满村子的疯跑。
轻舟傲娇的拎着她的“兔子小姐”在村里这么一走，孩子们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孩子甲：“轻舟姐，你这个灯笼可真好看，是在镇上买的吗？”
轻舟：“不是买的，是自己做的！好看吧？“
孩子乙：“它怎么还戴一个蝴蝶结啊？”
孩子丙：“这你都不知道？一看就是一只母兔子啊……”
轻舟：“什么母兔子，它是兔子小姐。”
孩子丙：“那它是一只公兔子吗？”
轻舟：“……当然不是。”
孩子丙：“所以我说她是一只母兔子啊！”
许轻舟无语，忽然，她似有所感，一抬头，就看见哥哥站在一堆一堆散落的橘色灯火中间，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少年清隽好看，此刻他目光灼灼，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近乎热烈的温暖。
许轻舟心跳又乱了一下，她觉得也许是今年村民们撒灯的灯柴油放多了，怎么有点灼的她不敢直视呢……
过完正月十五，这个年也就接近尾声了。高三学习任务重，许云松正月十八就要开学了。
正月十六这天是个大晴天。吃过早饭，许卫东拿起扫帚开始清扫昨天撒灯留下的痕迹。
轻舟看着摆在窗台上的“兔子小姐”，就想起自己答应哥哥的礼物还没开始准备。
于是，她拿出本子开始画线条，他要给哥哥设计一件独一无二的衣服。
李兰芝闲来无事，也坐到闺女旁边帮着一起参谋。
忽然，大舅妈急匆匆的走进院来，神色慌张、大步流星。
李兰芝隔着玻璃窗看见娘家嫂子的表情，心里就是一紧，大嫂心宽体胖，是个爽朗性格，要是没事儿她可从来都是乐呵呵的。
李兰芝站起来往门口迎了上去，果然大舅妈一进门就一把抓住李兰芝的手，说：“兰芝，不好了，许美娟那个冒牌货被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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