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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分田地草木皆有主,归门户山川更…


叛乱平定以后,官方为了避免民族纠纷死灰复燃,采取了不同民族异地迁居措施,大部分回族人被迁到一个叫河州城的地方居住。原来在本土有地产的汉人就地谋生,没有地产的,除当朝采取调剂迁移外,其他自行投亲靠友谋取生路。

        官方的行动计划,早就被人们知道了。这里的人们是前怕狼,后怕虎,人少了抵挡不了土匪,人多了就要挤占土地,还怕泉水都不够用。于是就准备把荒地都划分到各家各户,省得后来迁移的人们争夺地场。

        叛乱乱平息了,歇马店这里,到底有多少人死于战乱,无准确地单列数据记载可查,但这一事件造成的民族怨恨,短时间难以消除。就连娃娃们哭闹的时候,只要大人说一声,回回来了,娃娃们的哭闹就立即停止了。

        天不逢时,祸乱好不容易平息,这道沟经常出现河道崖面垮塌,山势走形等情况,人们总是觉得地在摇晃着。后来听说,离这里不远,一个叫武都的地方,发生了大地震,好多人都被埋在地下了。这里住在山坡窑洞里的人们,时常在担心,只怕那一天被埋在里面。

        李家的老太太,就开始埋怨李老爷,年轻的时候,一心只顾着存些银子,就没有给后代们盖上几间房子,到如今还是住着个窑洞。你看这稍有一点响动,就得赶紧跑,真难为我这小脚人家了。想在平地里盖个房子,当下因劳力不足,只好放弃了。

        且说这李家,好多人因祸乱都不见踪影了,当下只能靠二公子当家。因祖上已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在歇马店北坡选择平坦点的地场,开垦了不少土地,只好就地固守家业,重新营生。时下正值春耕季节,家中人手劳力显然不足,二公子与奶奶商量,只得求助于何家。另想办法雇了几个人帮忙,当年才勉强下种了。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这李公子的媳妇何氏,当年藏在猪窝里,幸运地死里逃生后,顺利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已到始龀年华。老太太为使这李家的后人有点出息,到处打听着请了一个算命先生,给这娃娃好好的掐算了一番,看看命运如何。经算命先生仔细琢磨,给起了个官名叫李明达。老太太一听这名字,仔细一想,这娃确实命大,要不是老母猪护了他妈,哪有这娃的影形。觉得这名字安得很贴切,非常合意。

        于是就把今后兴家立业的希望,全寄托在这个后生身上。再等上几年,娃娃长大点了,一定要不惜代价,花点钱,叫这娃到巩昌府地方去,多念点书,以便将来重整家业,光耀门庭。

        且说这些年,东边地方陕西一带遭大旱年馑,好多人在往西面地方逃难。这里虽不是大旱,也是连年少雨。加上耕作粗放,年年欠收,寅吃卯粮。李家的日子真是老太婆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好在祖上还有点积蓄,虽说艰难,粗茶淡饭,还能饱充饥肠。

        这当下方圆几百里都是连年灾荒,很多人投亲靠友谋求生路。有陇西李家隔山的亲方,名字叫李皮匠的拖家带口,投奔这李家来了。这李皮匠因祖上在祸乱中遇难,又是连年天灾,便卷起祖上的积蓄,带着四个儿子,离家往巉口市场,做皮子活路谋生。

        一日,李公子在市场上招觅长工,正好遇上了李皮匠,相互交谈,论及辈分与李公子平辈,便就认了门子,带着李皮匠到自家来了。起初大家在河湾阳坡地上,李家的几眼窑里一起住着,平时带着婆娘娃娃,给本家做点农耕杂活,后来慢慢各自挖窑分开居住。

        时下这李皮匠三个儿子已经成年,自己又有做皮货的手艺,只是不甘心长期寄人篱下,便衡量着要开垦那些无主的荒地。阳坡的平地已经有了主,山坡又很陡,只好在阴坡去想办法。就近看准了柳树湾,九科滩西边的荒地。这李皮匠就给本家主人开了口,说了此事。

        李公子听了之后,觉得开点荒地,也不妨自家的事,便满口应承。李皮匠心想,李家为当地大户,只要应承就不会有人阻拦。没过几日,李皮匠便带着几个成年的儿子,扛着镢头铁锨,就开始在这柳树湾开荒了,连续几天挖了约莫一垧多地。

        再说这何老大,祖上自从迁移到这里,也有几十年了,后来把自己的妹妹许给了李家,两家就结成了亲戚。因前些年祸乱,爹娘还有两个兄弟和媳妇,没有逃跑都遇害了,当时靠何家老爷资助,仓仓促促,随便在自家地里埋葬了。现已近十年光景。当时婆娘带着两个娃娃,在看家狗的护送下逃到了六十二川,躲在红土庄的姑姑家中几年,等到这里安静了,姑姑才让回来。这些日子,婆娘在家看守,何老大心里也就放心了。一门心思给何老爷家干活。

        近期听说婆身子不好,就给何老爷说了一声,回到自己屋里来看一下。还准备与婆娘及后人们商量,准备给祖先们烧个十年纸,以表达孝心。还没有等何老大进家门,婆娘就把李皮匠家开荒扩地之事,说与何老大听。

        何老大听了,知道李家要在这里开荒,心里很不舒坦,无奈之下,就去找妹夫说个究竟。李公子见何老大来问及此事,便说:“你我都无力开垦,长期荒着也没有用,让他们开点地耕种,多少有点收成,又有什么不好呢,何况都是无主的荒地。皮匠又是我本家隔山的弟兄,他的光阴过好了,咱们亲房,亲戚都会沾点光。”何老大一听这话,知道是亲戚道理处,就没法言语,其实谁也没有说过,这荒地是我何老大家的。便在李家随便吃喝了一顿饭,起身回去了。

        何老大回到家中,就给婆娘说:“这事情是人家李家答应了的,我们还没有办法阻止,等我给何老爷说了,看能不能有个说法。”何老大办完了其他事,又在家呆了几天,就继续给何老爷家干活去了。见到何老爷,就将李皮匠开荒的事,说给了何老爷听。何老爷门下其他人及所有家丁知道了这事,都惊动不小,便三五成群开始嘀咕此事,李皮匠家抢占地盘的事就传了出去,一时间就轰动了整个沟道。

        且说这何老爷,自前几年剃了头,感冒不断,邪气缠身,加上又是心病难治,已经多年不太在人前出头露面,家中一切事务由大少爷掌管。时下听见何老大说,李家的亲房要开荒占地的事,知道是捷足先登。只怕将来会有更多的外地人,迁到这里来,心中就有点着急,便把大少爷叫到跟前来指教说:“人家李家最近来了一门亲房,已在歇马店地方,开始开荒圈地了。”

        咱们现在家口越来越大,得想办法再多开点地场才行。你和其他几个兄弟衡量,是否可以分门别户,各自营生。家中现有土地,平坡远近搭配,每家平分,然后各自根据力程,自己开荒扩地去。否则大家挤在一起都不上心。门户一大,这叔伯兄弟、诸姑伯嫂、婆媳先后之间早晚会生出事来,早做打算有备无患。

        大少爷听了点头应承,随即召集弟兄们商量,大家都认为合适,后人们个个心中,早就有分家的想法,只是难于开口。当下就决定,先在沟对面开荒扩地,为分家做准备了。

        众家丁知道此事,心中各有打算,自家门口周围也有荒地,只因力程单薄没法开垦,一旦被外来人占了,自家祖祖辈辈,不就是个扛长工,打短工的命了,也叫人笑话。这王老二便挑头,找何老爷为众家丁说话了,要求各家都得分得些荒地,即使当下无力开垦,等有力程再开也不迟,让大家都有点地场,是情理之中的事。

        何老爷一来迫于情面,又因这众家丁还有点势力,最后随口就说:“干脆把这条沟按上下分开,上沟叫建廓子,下沟叫歇马店。现在上沟住家的就近占地,下沟住的与李家商量着办就是了。”何老爷这一应承,一场瓜分荒地的热闹场面,就此拉开序幕。

        先说这何老爷家,祖上是最早来这里的主要拓荒者之一。起初以种大烟为主,后来耕种粮食为主,兼做商贩。经过好几代人的经营,时常雇佣好多长工,积累了丰厚的家业,在这里建起了庄院。到了何老爷这一辈,找了个婆娘非常争气,给何家生了五个儿子,改变了何家祖上代代单膀的命运。眼下是人丁兴旺,家业殷实。

        前两年何老爷偷着请了几个匠人和道人,把这里的旧庙重新修整一番,道人给起了个名字叫三圣庙,庙内供奉着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神仙大家拜,但这名分可属何家,于是何家就是当地的大户,也得到官方和当地人的认可,自然叫何家庄了。

        再说这何老大,虽与何老爷家族同姓,但不是近亲直系。祖上是凉州人,在甘草店经商,后来也是为了种大烟谋利,迁移到这里来的。看见有好多无主的柳树,沟坡上还有一个泉眼,水源还算旺。不知何时前人曾在这里居住过,就依着山坡埂子,坐南朝北挖了几个窑洞,安置下来,就近把九科滩开垦出约几十垧地,勉强养家糊口。后来人把这地方称柳树湾。

        到了何老大这一代,家族人丁不旺,财路不广,就把妹妹嫁给了李家的二公子,与大户之间结了亲,也好相互关照。当下这何老大是爹娘没了,弟兄失散,自己又无力开垦新地场,只能种好祖上所开垦的地场,有余之力,便给建廓子何家做长工打短工。时间一长,与何老爷家的后人及儿媳妇们,混得还情热,时常都顾不上关照自己的家小。家中的活路,全靠婆娘料理。

        如今迁来个李家,因儿子多,家口大,劳力强,有点到处占地的势头,何老大为此就坐不住了。按照当时规矩,祖坟地不纳田税,何家便在上湾的祖坟地周围,占了好大一片荒地,后来人们把这块地叫大坟地。祖上费了好大功夫,在大泉沟东边的一个沟沿上,筑起了一个六丈见方的庄子,欲想把这个地方便称为何家庄,也算给祖上争点脸面。

        何老爷知道此事以后,怕冲了本家的门头,坚决不依,何家庄只有一个,不能有第二个,何老大所住之地只好维持柳树湾。

        再说这王老二,祖上据传系山西太原王氏的后代,祖传一手好武艺,爷儿弟兄个个舞枪弄棍一把好手,加上天生膀大腰圆,一副八尺有余的个头,貌相之中隐带几分杀气,兵家见了都是惹眼之辈。为逃避徭役,从大槐树下来到这里,起初在白马庙里安身,干着护神守庙的行当,因当地人烟稀少,献神贡饷实在寒酸,家中人多口大,无法维持生存,只好在白马庙一沟之隔的地坎上挖窑开地。

        几年之后,除住家周围的一大块川地外,还在沟湾里开垦了不少坡地,而且地块之间基本连成一片。王家老少对农事基本不通,虽垦了不少地,但收成欠佳,加上连年天灾,其他几个弟兄又被抓去服徭役去了,这地场就半荒半耕,如今遇上各家抢占荒地之事,王老二却不舍弃半寸荒地,这道湾只好起名叫王家湾。

        候老三祖上和李家是亲戚,一起搭档最早到这里来拓荒的。因过了好几辈人了,相互之间也就疏远了。家族现有三代,家口稍大,在柳树湾西边的一道湾里,依着山梁坎子,坐东朝西挖了好几个窑洞住着,占有这道湾的全部场地,就命名叫侯家湾。

        周家祖上和何家是亲戚,最早与何家搭档来这里拓荒。起初种大烟,兼做商贩,经营不错,到了后辈们手里,都是些不肖子孙,赌博抽大烟,加上天灾出了人祸,婆娘娃娃被窑洞塌下来埋掉了。家道逐渐败落,再续了个婆娘,生了不少娃娃,但个个都是洋眉瞪眼,没有个能提起线索的。因与何家的关系,就将现住地方起名叫周家沟。

        其他小户人家都是后来的移民,居住地方都在山梁高处。各家尽管都得到些荒地,但没有资格自立门户,只能暂时靠扛长工营生。有山顶上、龚家湾,苏家住在这插牌山梁改名苏家梁。

        李家祖上是这里最早的拓荒者。虽说时下家中人口不多,但祖上家业丰盈,占地较多,前几年祸乱期间,李家人遭了灭顶之灾。因受庙里的神仙保佑,李家的孙子才幸免遇难。李家老太太就把附近的庙供奉起来,常在庙里求神拜仙,这庙就起名叫阳坡庙,庙主也就属李家了,这地方干脆改名李家河湾。

        再说这李皮匠,为了尽快在这里站稳脚跟,干脆将四个儿子分开占地,大儿子在阳坡庙往西的涝坝滩挖窑居家,二儿子在建廓子给何家做长工,并在碱滩落脚,四儿子在柳树湾开地建业。李皮匠和三儿子在上湾开垦荒地,并建了一个庄子称黑庄子。虽说当下这李皮匠的后人们,还没有自立门户,但也称得上这道沟的大姓了。

        且说这里的山川沟壑,当下都有了约定的名称,原来的荒山野岭,时下都有了主人,这地方的名称也因此而改变,不仅作为人们辨认地方的标志,而且作为官方区划管制,缴纳税赋的基本依据。

        这道沟所有的地场都有了主人,有的按门头命名,有的按地形地貌命名。在这场划分地盘过程中,本来是为防止外来人分地的措施,结果使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弟兄妯娌、诸姑伯嫂之间,难免遇上不少的恶心事,只是难以言喻,便积淤在心中。不经意之间,各自就传到后代们的耳朵里,致使给后来的人们,相互之间交往的过程中,势必要产生些怨恨,结下不少的隔阂。

        由当地大户人家主导,把这条沟两边的所有的荒山梁峁,按户头分了个一清二楚,就连地上的野生草木,都有了主人。一场瓜分地盘的场面,就这样暂时平静下来。

        转眼几年过去了,谁知又遇上了摊丁抓兵的事,不但使这里的人们,个个提心吊胆,还惹出了不少的事来,让人啼笑皆非,成了后来的人们揭短取笑的话题。

        一日,官府派人下书,命何家大户出几个兵役,要何家自行商量选人,尽快报来。何家的孙子辈,个个都是入选对象。因听说当年平定叛乱时,不知死了多少兵,那鲁家沟的沟道里,流淌着的都是死人的血。

        时下又传庚子之乱,义和团和洋人动了干戈,据说这洋人满脸都是毛,跟那当年的骚胡羊一样可恶。这世道很不太平,服兵役就等于去寻无常,大家心有余悸。一时间,这何家就乱了起来,那家门头都不愿意负担兵役。但这皇命难违,少爷之间不好商议,只好赶到老爷跟前,让何老爷给拿个主意。

        且说这何老爷当下已是垂暮之年,多年不理家族事务,看见这儿子带着媳妇们来了,何老爷估计是各家又为分土地,肥沃贫瘠,平坦陡峻而争执。儿子们向何老爷说明来由,谁知是为五个门头,要出三个兵役的事而来,要叫何老爷给拿个主意,这下可把个何老爷为难为得不轻。

        原来何老爷当家时,对待长工及家丁们,面善心和,处处关照,哄纵得还顺溜。家中农事重活,全靠家丁们摆布,主人家便是撒手掌柜,也省得劳神,过活得也算自如。这少爷辈的可就提不起线索,虽够不上纨绔子弟,说成斗鸡走狗之流,也不过分,农事行当基本不通。个个都是私心迷巧,大有专吃人脑髓的感觉。

        自何老爷主张,家族内部分门别户营生开始,原来的家丁们,如同树倒猢狲散一样,都忙于操心自己的荒地去了,雇长工都成了一件难场的事,何况替兵役的事。过去的行情完全是雇佣关系,当下却变成驴咬脖子的事了。

        何家后辈们相互之间,难免为争抢长工而动心思,长工们也在斟酌,谁家主人人品好,待人厚道,就往谁家去帮忙,搞得先后们之间相互嫉妒,甚至还有点争风吃醋。时下各家的儿子辈都已经成年,但从农事根本就指望不住,整个家族总被一些疙里疙瘩的事,缠搅个不清。真个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人人都有难场的事。

        何老爷当下面对儿子及儿媳妇们的难题,只是一手扶着下巴一手挠耳朵,就是一言不发。心里在想,服兵役是不能违抗的,但这孙子都是自己的骨肉,哪一个都舍不得,这种主张是万万不能做的。后人们再三催促,一定要何老爷做个主张。

        何老爷左思右想,没个合适的招数,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办法。就给儿子们说:“你们打听一下,方圆谁家愿意替兵役,这银子全部由我负担。”再一想,当下这行情,又不像太平年代,哪一家愿意干这种事,肯定连个门都没有。何老爷思索了一阵后,干脆装疯卖傻,嘴里胡拌拌汤,省得留下话把子。最后实在无法,只好出了个馊主意:“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那就由你们弟兄们,抓阄来做决定,或者任由官方去选定,凭各人的天命去定。”

        何老爷话刚说完,胸中便是一股闷气,只觉得嗓子里一阵瘙痒,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多长时间,便一头倒地,昏厥过去了。真是:“和事佬不担惹人的责。”何家众后生一见这情景,知道老爷不行了,当下就手忙脚乱,顾不上别的,赶紧给庄上人传话,忙着为何老爷准备后事。

        这兵役之事,还不能耽搁。大少爷此时坐不住了,便提议说:“三个兵役折价,各自想办法找人,出人的得钱,雇人的出钱。”大家一看已到这般地步,不好再争执下去,只好按老爷最初哼唧着说的,先打听着找人替,不行就抓阄确定门头。

        何家的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何老爷没了后,刚过百日,又不知生出了多少事来。要知后事,下回再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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