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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他乡客出力建私塾,庄上人羞涩…


且说吴先生这里,把自己的打算说给儿子们听了,就听见大儿子在拧辞,就不耐烦地说:“你知道你现在几岁了,八十岁者学唢呐哩,学会了气就断了。等你以后学会写字,会打算盘,那我可能都到皇宫里做官去了。

        要跟着我去就去,不去你就在这里横着。这里的事还是由老三来掌管。老大知道,再不愿意也没有用,只好随了老人的意思。事情就这样定了,儿子们谁都没有再敢多说一句。

        老大没有念过书,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对,海南写成害男,福海写成父害,海荣写成害人,震海写成正害。哪里还能写其他更多的字,当下只能是干瞪眼睛。

        又过了几天,门上来了两个人,喊着想要点水喝。开了大门,吴先生一看是两个中年男子,年岁与自己帮肩(差不多),长得相貌堂堂,还算有点气质。家中的人舀了一马勺凉水端来,准备给这俩人喝。

        吴先生看见后,便起身就挡住大声说:“大过年的,怎么给人家凉水喝呢,就是要饭的到了门上,也得招呼着点。”便让进了门请坐,递烟生火煮茶不在话下。

        吴先生随问:“两位老家是啥地方人,搞哪门子行当。”其中一个抢先说:“我俩祖上原来都是通渭榜罗镇人,居住罗家岔、刘家岔,两地相距不过五里路程。

        然后指着另一个说,他是阴阳先生,能掐会算,人们都叫他罗神仙,他家妻儿家小,现都住在陇西永吉罗家沟。我是他的搭档,名字叫刘根,家住会宁郭城驿新庄刘家沟。我俩农忙季节干点农活,闲了就以相地择日,观相取名为业。”

        吴先生一听还真巧,祖上都是一个地方人。我正要给李家找个阴阳先生呢,这没有找呢,自己就上门来了。只是不知道这阴阳先生,到底有没有哈数。就问:“打墙盖房的苦力活愿意干不,工钱随行就市。要是愿意,明日个一早,你们跟我一起,到歇马店走一趟。”

        然后看着罗神仙说:“你是神仙,到哪里去也有的是用场,请看个地方,择个日子怎么样。”两人异口同声回答,能成。就开始喝茶,主人还客气地留着吃饭,两人还不好意思,推辞了一阵就各自散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直奔歇马店李家河湾来了,李明达一见吴先生领着两个人来了,这来人好生面熟,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前些年给李家的老人,李皮匠选坟地,择日子的罗神仙吗。进门客套一番,就让到炕上坐了。

        吴先生便给李明达说:这个先生叫罗神仙,我把它请来,让给你相个地场,择个动土的日子,以便准备其他事宜。

        李明达心下就有点质疑,知道这罗神仙,当年给李家办理丧事的时候,连个笔都提不起来。要不是道老爷给写了几个牌子,当时的场面都没有法应付。当时那难堪的场面,道老爷都亲自经过,对几个阴阳的根底,是一清二楚。让他来相地择日,道老爷能放心吗。

        但碍于吴家的情面,还不能有所表露。就先让家里人生火煮茶,寒暄一会再说。大家在李家吃喝了一阵,李明达随后就带着这几个人,往上新庄见到老爷来了。

        再说这道老爷,前些日正准备托人,再去寻一下过去给自家,看过庄院的那个阴阳。再一想,已经给人家账房先生托付过了,不小心再找上几个阴阳,不要说选个私塾宅地,恐怕又是连个驴橛都钉不下来。道老爷还在琢磨着,谁知这李明达带着人上门来了。

        道老爷一见,原来是在李家见过的罗神仙,心里当下泛起隔隐,两眼盯着李明达看了好一阵子。李明达早就猜测出道老爷的心思,李明达心想,就让这阴阳先选个地场,如果不行,随后另请高明,也不妨事。便绕着圈子说了些圆场的话。

        再说这罗神仙,几年前,曾为看一下这道家的庄院,动了好多心思,费了好大的功夫,只是在院墙外老远瞅视了一眼。如今不但进到院子,还走进了堂屋里,何不趁机把这院落,翻里翻面好好相端一下。当下道老爷就谈及相地择日的事。罗神仙就说:“要择个日子,还得先选个合适的地场,定了位立了向才行。”

        道老爷就说:“选地场的事,我觉得就在这三圣庙附近,定位立向的事你就看着办。”于是,道老爷就领着罗神仙等人,来到三圣庙附近。

        罗神仙来到庙前,二话不说,先进了庙门,跪在神仙前面,就是三个响头,起身作揖,嘴里还哼哼唧唧念叨了一阵。然后走出庙门,围着庙墙转悠了一圈。

        再往远点走了一段路,爬到一个山梁上,踮着脚左顾右盼,南北张望。刘根跟在后面,根本不知道这罗神仙在找啥呢,就大声喊着说:“罗盘在我这口袋里面。”大家一看这神仙的架势,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罗神仙到处转悠了半天,然后给道老爷说:“在庙旁选个地场还难,这里的地场太窄小了,建个私塾不够大气,既不好定位,也不好立向。书院那可是教化人的地方,不但要有名堂,而且名堂大一点才合适。我看这斜对面有一块很大的滩地,在那地方建个私塾比较合适,正好在内官通往甘草店的路旁,人来人往,还能带来点生气。”

        道老爷听了,这私塾有没有名堂,主要在私塾先生的教,各位学子的学,和地场大小有干系吗。就给罗神仙说:“这地方人少,估计以后没有多少学生,私塾房舍不需要太大。至于有没有名堂,那就看学生们的造化了。”罗神仙解释道:“这名堂不是指房舍大小,而是房舍前面的场地要开阔。”

        道老爷听了,一时又想起,何家人曾说过,提供个场地可以随便,不妨再问一下何家人,看这地方能不能占用。于是就亲自到何家来商量,何家掌门的听了,原来给人家说了大话,又是亲戚道理,如今还不好反悔,就硬着头皮说:“你随便用吧。”

        道老爷就带着罗神仙等,要到这泥滩地里看一哈。走到苏家梁,罗神仙站在山梁上,指着沟对面的一块地场说:“你们看,那地方场地开阔,后山稳当,道路通达,就是天成的私塾院落。”

        大家就来到这块接地上,罗神仙又是装模作样,转悠了一阵。然后叫刘根把罗盘拿出来,罗神仙将罗盘放在一个土台上,命刘根拿来一根红毛线,吊起线绳子,开始立向定位。

        罗神仙一边看着罗盘,一边叫人在墙角,院正中,钉上木桩,以限定尺寸,给私塾院墙和房舍作了详细的标识。随后大声念道:

        子午卯酉四正山,建庙修堂敬神仙,书院建在大路边,学堂定会出圣贤。

        时辰定在四月八,祭神开山把土挖,时过三旬五月八,立柱上梁将檩搭。

        待到秋来九月八,题扁挂牌把堂察,主人忙到腊月八,逢迎塾师来下榻。

        翻年过了二月八,堂内学子乌压压。弹指挥间数年华,秀才童生出人家。

        南宫折桂虽不易,铁树定会开了花。

        道老爷听到这一念叨,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原来在李家过事情的时候,三个阴阳都没有能钉下一个栓驴的橛。当下这一个阴阳,就钉了好多个橛。就这样,选定了场地,择了开建日子。

        道老爷随后就把人带到家中,家里人早已准备了茶饭。大家一边吃喝,吴先生就与李明达,道老爷二人又合计了一阵,并应承到时候将带着人来开山动土。吃喝以后,吴家的就和罗神仙、刘根一起,告辞离开了上新庄,直奔内官营方向去了。

        走在路上,吴先生就问罗神仙:“能不能找些干活的人,来这里帮忙建私塾。”刘根抢先回说:“这年头,三条腿的癞蛤蟆难寻,两条腿的人多的是。我们这里认识的泥水匠、木匠、石匠、铁匠做啥的都有,干粗活卖苦力的人更不用说。只要听说管吃管住还给钱,干活不在话下,叫上一声,跑得比兔子还快。”

        吴先生一听,心里就有了哈数,便托付说:“那就托你们找一个画匠、四个木匠、十二个泥水匠、二十四个干杂活的,配套马车一辆,四月初四到我店铺见面。”刘根回答:“我们争取在四月初一前,把人马召集到一起,四月初二就可以到内官。”

        吴先生说:“那也能成。人手一定要能顶用,事情一定要可靠,千万不能放了炮。这可是给大户人家做活,不是开玩笑的事,弄不好就会坏名声的,我可就在这内官街上混不下去了。”刘根说:“请先生一百个放心,我们虽说是浪荡之人,但做事还是要守信用的。”就这样,一切停当,三人各自散了。

        转眼就到了四月间,罗神仙和刘根两个,在外面如数召集了各行人马,带着自己的儿子们来到内官吴家门上。吴先生一见很是热情,随即留在店铺招呼大家吃了饭,租了个大店铺,晚上安顿着住了下来。等到四月初五,吴先生带领各路人马,运送已经准备好的木材,直接奔歇马店而来。

        李家、道家人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事务,道老爷手下也召集了些人。一见吴先生领着好多人,赶着一个三牛车,还有爬山虎,独轮车,满载木材及各种工具,来到歇马店。

        大家见面,吃喝招呼不在话下。三人当下就开始合计,道老爷统管私塾房舍总体谋划,将所有人马按行当分作两路,建廓子的事由黄木匠料理,阳坡庙的事由谢木匠料理,两地账房全由吴先生料理。

        一项醒世教化,启明聪慧,涤寐脱愚,功在当时,利在千秋,惠及方圆几十里范围的基业,在李明达和道老爷的主导下,按照选定的日子,开山破土,即将动工兴建了。

        没有过多长时间,建私塾房舍院落的场面热火朝天,庄上人看到,匠人和干土工活的都是外面人,个个心中都含有羞涩,觉得有点不合适。

        龚家人离这里稍远点,装着糊涂,只当不知道此事。上李家的后人们实在不好意思,派李老三到下河湾看看。见到账房先生就问了一声:“有啥需要帮着干的活吗,我们家族还有闲人来帮帮。”吴先生将此事说给主家李明达。李明达听了回答说:“你看着办吧。”

        吴先生便与李老三说:“如果有茶饭讲究的婆娘们,可以选上三五个来帮忙,其他就先忙自己的事,等需要的时候,派人来叫你们。”李老三回到家,就先把要叫几个婆娘女子,去帮着做饭的事,说给李老大听了。

        李老大把本家族的人手查点一番,掐着指头仔细地算了半天。自家的婆娘,自从在五脏沟出了事之后,大门不出,不愿见人。老三的婆娘做的饭,只能是吃饱,要说好根本谈不上。四房头的婆娘刚进门,还怕顶不上用场。实在无法,李老大就在筷子里面拔旗杆,在家族的所有的婆娘女子中,凑合着选了几个,打发到河湾里给帮忙做饭去了,也算是尽了点庄上人意思。

        王家的老大知道私塾已经开建,自己也觉得有点难堪,祖上那可是有点名望的人,如今在本村建私塾,都是为后人们做事,自己连一个屁都不放,恐怕不太妥当,叫人家笑话,就来到建私塾的现场。

        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了这罗神仙,立马就想起几年前的事了,随便问了一下罗神仙:“还要买地吗?”罗神仙说:“等我掂量一下。”王家的本来要给李明达说点客套话,李明达回说:“忙着哩,顾不上。”

        王家的没能如愿,好不伤脸的回去了。其他小户人家,个个都悄无声息,只是忙自己的事,农忙季节按常规打一阵短工就是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建私塾的事,不但没有因庄上人手不足而拖延,而是在外面雇佣了好多的强劳力,按部就班地进行建造,已经有了个大模样,不在话下。

        人常说这算盘珠子虽圆,中间还是有个眼。这吴先生毕竟是井市上混的人,说是给李家当账房,主要还在盘算自己的账,买地置业的事总是挂在心上。来到这里已经几个月多了,眼见这歇马店地方,有好多荒地无人开垦,心里时常在惦记,眼里不停地相端着,但又不好向主人提及此事,只能等待合适的机会再说。

        一日,李明达来问工料及各项开支,时下还需要准备多少钱等。吴先生回说:“道老爷前日个派人送来银子五十两,当下料已备齐,各路工钱提前都付了,不需再准备钱,只是能不能想点办法,把茶饭做得稍微讲究点,不仅让干活的人吃饱,还得吃好才是。”

        李明达听了,就知道这干活的人,笑话家里的茶饭了。便说:“这开销我与道老爷有契约,所有备料银两钱物都是我担,道老爷只是料理工匠的事,如今劳力都是外面人,请合计工钱我俩各半,余下的退还道老爷。

        至于茶饭针线,我们这地方除了道老爷家和何家,其他没有几个能成的,即使有东西,也做不出个像样的饭菜来,实在无法就再请先生帮个忙,在内官街上找几个来也好。”吴先生一一应了,随后便提到,自己想在这地方购置点荒地的事来。

        李明达听了就说:“沟对面原来是侯家,何家人两家开垦的地,这两家人早些年因内外生祸,死的死,逃的逃,都不见踪影了,好多年都没有人再来探问过。现在无人耕种,若先生有意,我可以与上李家的老三商量一下,你去种就是了。如若以后何家、侯家有人来找了,你就和他们商量着办,这都是人家的地,我也管不了。”说罢,两人就各自忙乎去了。

        原来这吴先生,当下在忙着给歇马店地方修建私塾,自己还想在歇马店地方购置点土地,为后代们今后的居家生活做点准备,当下就请李明达和本地的住家商量。

        话说这李家的茶饭,实在是上不了摊场,李明达都为此而感到害臊。从上李家叫来几个婆娘女子,不过也是如此,干杂活的人都不满意,何况这账房先生。

        一日,账房先生来到内官打听了半天,也在街面上专门品尝了几家馆子,没有中意的,只有几家酿皮子还算上口,便与店主家说了找几个做凉皮子的。做饭的没有踅摸到,回家就和老婆说了,干脆把两个女儿带去做饭,老婆一听当即拒绝。虽不是大家闺秀,却是小脚人家,怎么能去别人家做饭,那成何体统,难道连一点规矩都没有了不成。两个女儿听了,巴不得飞将出去浪荡一下,也见个世面。

        大女儿便说:“这年头不是讲共和,说要男女平等吗,我们这些小脚,其他干不了,就学了点操针线,做茶饭的本事,还没有个显眼的地方。”吴先生听了也有道理。就劝婆娘说:“你看我在那里给人家料理账房,饭菜没有一顿可口的,只有隔三差五,回家来才能吃好,总不能经常跑四五十里路吃饭吧。若女儿去了,其他人不管,至少还合我的口味,也算孝敬了。”

        婆娘一听,便说:“那就把大的一个领上去。”小女儿一听,死磨硬缠要和大的一起去。婆娘一看,实在无法就答应了。吴先生便带着两个女儿及另外两个做酿皮子的厨子,到李家来做吃喝。

        再说这李明达,自前些日账房先生提及买地的事以后,就给皮匠家老三说:那何家,侯家的人都没有了,在上湾一带,侯家湾开垦的土地,已经荒了多年,你们既没有力程,又不敢随意去耕种。我在内官营街上,请了个帮着建私塾的账房先生,这人办事很停当,也讲究义气。想在这地方购置些土地,我看还不如让他去先种着。

        假若以后何家的,侯家的人又回来了,他们之间就去商量着办,这都不妨碍咱们的事。至于用泉上的水,就给你们弟兄付点钱也是正当,不行就让他们自己打窖好了。这账房先生家口还大,来了大家都有个帮衬。就是遇上劫匪,多些人手,也好抵挡,大家都得个安宁,你思量一下如何。

        李家老三知道,这账房先生与李明达,道老爷之间的交情很深。心想这李明达虽说与我们是亲房,但祖上曾是我家的主人。不是人家祖上托扯,我们那里可能到这里落脚。何况时下还是这道沟的第一大户,我们很多事还得依靠他,是万万惹不起的。就随口说:“我也不管这些闲事,若老四没有意见,随便他们怎么折腾都行,不妨我家的事,你和老四商量着办就是了。”

        李明达因召集劳力建私塾的事心存不爽,对李家弟兄早就有了成见。当下听到这样回答,知道是在推辞,心中的火气就上来了。便直截了当地说:“与你们商量只是个礼节,其实这事和你们没有一点关系,和我也没有关系。地是别人的,当年谁不知道何家、侯家人都是惹不起的,虽说多年不见踪影,但余威犹存,何况人家的祖坟还在这里,要是有朝一日,人家回来了,这土地还是要归还给人家。”

        李明达接着说“要我看,现在谁家有力程,谁有胆量,谁就去种罢了。考虑到以后和你们为邻居,相互之间相处好了,对大家都有利,我才说这些事。要不然,我还费这个口舌,给自己找不嫌。”李老三听了,瞪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就各自去了。

        李明达回到家中,直接给吴先生说:“你要买地的事,我已经给上李家人说了,他们没有说什么不是。我原先给你说过,这些地其实和他们无关,你要有力程种,就直接去种就是了。以后要是这土地的主人回来了,那你们之间就商量着去办。至于泉上的水,那是天赐给这地方的,不是谁家造出来的。”

        吴先生回说:“就按这里的行情,我先付些银两存放在你这里,若以后何家、侯家有人回来,要讨个说法,或有人咬起口角也好交代,不要落个空手借棍,白吃萝卜的名声。至于吃水的问题,不行我就打几口窖,也是个办法。”

        李明达说:“银子就不要付了,我也不能收这个钱。我这里给你应承了,以后有麻烦就说是我做主的,官府许可的事你自己去办。只要官府应许,这里不管是谁家都阻拦不成。”吴先生一听,真是喜出望外,连忙谢了李明达,回头便开始着手自己的事了。

        大家都能看见,这地方大小家户都在种植罂粟,只要会操置,那可是个赚钱的买卖。当下集市上的行情很好,这些年贩烟的,吃烟的人都不少。这可是天赐良机,还得要抓紧点才是。

        吴先生想到这里,就立即找来罗神仙交代说:“我准备在这里建个庄院,请你给我在沟对面相端一块庄宅地。”罗神仙听到这话,当时就开始泛起心思。要知后事,下回再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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