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约定
“我？”那双水润的眼睛睁圆了些，“……我没有什么外号。”
不知道为什么，伍德歪头，用一种不相信的眼光盯着她看。他比她高不少，虽然因为是坐着的姿势，身高差没有站姿大，但这样从高处往下投过来、不带任何暧昧情感的目光还是令她有些心乱。
“……干嘛这么看我？”厄休拉的音调高了些。
如果弗雷德和乔治在这里，一定能听出她语气里反常的不好意思。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在说谎。”明明是深色的眼眸，却有着超出一般的清亮。伍德的眉毛微微皱着，有两道极浅的皱纹印在眉间，但厄休拉知道，他并没有心情不好或者其它的不爽什么，只是习惯性皱眉而已。
“那你的直觉该回厂修修了。”她挑眉，手掌撑着沙发往伍德那倾了下身体，又很快挪回。
论这种“善意的隐瞒”厄休拉可不会心虚。
伍德忽然扭头，抬手抓了抓右前方的短发，然后岔开了话：“我们说回魁地奇球队吧，赫伯特……是赫伯特黑狼队没错吧？”
“嗯，”厄休拉上下晃动脑袋，“非常大胆的一支球队，队长总是有些出人意料的想法和决定，但这同时也非常管用，她带领着整支球队横扫美国，接下来就是美洲杯了！”
“真厉害呀——”伍德感叹着，却整个上身往后仰去，瘫在长椅背上。他的两手交握，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的弧度，伸展几下，最后直直地斜向后方，弯曲起来，双手叠在脑后。
“能带领一支队伍走出国门，走向世界……”伍德的音量逐渐变小直到无声，脸上有着厄休拉从未见过的低沉。
“怎么了吗？”
她的问话似乎突然叫醒了伍德，男孩的表情一下变回了之前的样子，“啊，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厉害。”
伍德举起一条手臂，随意搓了搓自己的头发。他的嘴唇抿起，双手更用力地交握，浑身都散发着缕缕懊恼的气息，好像对于自己在队员面前露出这副模样十分地不自在。
在那一瞬间，厄休拉觉得自己像是正身处一条悬崖前小桥的开端那。
假如踏出这一步，她可能和这条年久失修、破破烂烂的小桥一起跌落崖底，再也没有机会往前；但也有可能在摇摇晃晃中，离她想要去的彼岸越来越近。
经历一系列的内心挣扎之后，厄休拉还是开口问道：“你在羡慕她吗？”
“啊？羡慕……也许吧，我想成为那样的人。”伍德垂眸，搁在脑后的两条胳膊回到身侧。
厄休拉心里想着怎么继续问，伍德已经张嘴又说道：“有策略、有智慧的队长，成功的球员，获得胜利的魁地奇球队，我一直在追求这些！但是……”
他面色烦躁地挠挠头，“但是……”
伍德的双手又紧紧交握在一起，放在膝头上。他弓着腰，头慢慢越来越往下，然后忽然间起身。
“抱歉，我得回去了，下次聊吧。”
在走了几步快离开扶手椅这块区域时，他的手臂被忽然抓住。
伍德返头，疑惑地看向她。
“真抱歉，我问了这样的话……我知道你不够信任我，对不起，我以后都不会再问的。”说完，他看见厄休拉用一种极为失落的神情松开手，缩到了长椅的另一端，像只受了伤的小兽一般，看上去似乎连头发的光泽也黯淡了下来。
“不！不！我不是不信任你！”伍德慌忙快步走近，两手在空中僵硬地摇动。
瞧见厄休拉没有丝毫改变的神情，还是那种受伤的模样，一种罪恶感和内疚油然而生。
他慌张地坐下，张开口又说不出话来，然后站起，又张开嘴巴——仍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过犹不及”这个道理厄休拉从很久之前就明白了，但看伍德这副焦急的样子实在太有趣了，她得努力憋住才没让笑意走漏，还得赶紧说些什么——毕竟过头了可不好。
“真的？”
“当然是真的！”看她愿意说话，伍德立时松下气，“我只是觉得作为队长，表露出这些很不应该。”
“可我已经发现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告诉我？不然我整个晚上绝对会辗转难眠，一直想你要说的究竟是什么。”厄休拉相当认真地说。这话倒是不假，就是夸张了一点点——她顶多想个十几分钟。
伍德迟疑着，但这种迟疑她看得出来是已经被动摇了的迟疑。
于是，厄休拉填了一把火。
“please”她微微蹙眉，眼中荡漾着波纹，睫毛轻颤，嘴角向下微抿——是个不明显的月牙形，给人一副不满足她的要求是种罪过般的感觉。
“……好吧。”伍德还是妥协了。他撇过头，不敢再直视这位漂亮过头了的队员，坐回先前的位置。
“其实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我只是觉得……即使我在魁地奇上付出许多的努力和时间，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一定能成为一个厉害的魁地奇运动员。”伍德偏着脑袋，看了她一眼后又定定地看着赛场模型，双手却不停地在互相拍打，手心拍着手背，而后是手背拍着手心，循环往复。
“我不这么觉得，”伍德重新看向她，眼里有着极其明显的探知欲，“我认为你一定可以。”
“你怎么知道？”他皱起眉。
“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具热情、最具冲劲、最具能量的魁地奇球手了！”她说着全身像是一下充满了力量样地站起来。
“假如你都无法在你尤为热爱的魁地奇上获得成就，那就太愚蠢了不是吗？”
他还从没有想到厄休拉是这样看他的……
这种被全然肯定的感觉——好像有一片在空中飞舞的羽毛，轻飘飘落到大海上，浮在海面随波逐流。伍德觉得自己的心脏颤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还有天赋。”
“什么？”厄休拉歪着脑袋问。
“天赋。我以前没觉得天赋有那么的重要——直到麦格教授把哈利带到我面前。你转过来之前，我们学院球队的找球手兼队长是查理·韦斯莱，弗雷德和乔治的哥哥，他打了几年的魁地奇了。可哈利第一次上扫帚，就做到了他几年时间也做不到的技巧。”
“也许我在学校里是不错，但……”话没说完，肩膀两端就被突然摁住，他的脸不由转向厄休拉。
那张虽然昳丽，但往常并没令他多注意什么的脸上，布满了认真和坚定。
好近——余光里他瞄见附近不远的地方有人把目光望了过来。想也知道不会是因为他。
“不仅仅只是在学校里不错！我不了解那些职业选手，不知道他们对待魁地奇是否像你一样热爱，但我可以承诺，你是这个世界上，我第一个相信能成为成功的职业魁地奇球手的人，这可不是谎话。我相信你，真心实意相信着。”
伍德愣愣地看着她，眨了一下眼，两下，三下嘴巴才动了动：“i……you……thankyou……i……”
“别有压力。我只是相信你，即使你没有变成你想的那样，可在我的心中，能让我这样确信，你就已经赢了。不是吗奥利弗？”她脸上扬起一个绚烂如繁花尽盛的笑容，一时间，伍德脑中的所有思考都暂停了，只有这一个画面停留住，占据了一切。
好奇怪，有人在他的身体里打鼓，刚开始是沉沉的“咚——咚——”，而后，鼓声愈发响亮与激烈，从“嘭嘭嘭——”变成了极响的“轰隆轰隆——轰隆轰隆”声。
是他的身体在打鼓？还是他已经变成了鼓在被别人敲打着？
耳边的鼓声渐渐小了。伍德仔细凝视着她——他对这样深切的信任和坚定不只是感到被人极为认可的感激与荣耀感，还有一些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某种满溢的喜悦，某种想要说些什么来回复她、夸赞她的谢意，某种……浅浅的羞赧。
可最终，他只是嘴笨地说了一声：“谢谢。”
厄休拉笑了笑，但兴致看上去不是很高。伍德忽然间有点责怪自己，觉得是自己刚刚的反应太平淡了，明明她说了这么多鼓舞他的话……
他抿起嘴，默默想着等下要再说什么感谢的话才行，可身边调回坐姿的女孩没给他机会：“真想再看看那场比赛……家里倒是有录像带，但带过来也没用，还需要电视机和录像机，还得有电。”
“的确很不方便……”伍德呆了一下，下意识接道。
话题一旦过去，重提就变得非常困难了，而且伍德也不是很能说会道的人。
“嗯——”他还在犹豫怎么再提，厄休拉已然截断了他的思考。
“等会我得去跟弗雷德、乔治汇合，”她从口袋掏出怀表看了看，“和你聊天很高兴，伍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周末我能去找你聊关于职业赛的事吗？刚刚的话真的勾起了我以前的记忆，但是你知道的。”
她站起，理了理卷翘的长发，又用手指掸了几下袍子的衣角，绕过矮桌，面对着他耸肩说：“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只有你还能在空余时间中一直谈论魁地奇了。”
伍德傻傻地点了一下头。
“太棒了，”女孩的笑容十分明快，“那我先走了，周末见。”
“好……”等伍德意识回来自己答应了什么事后，厄休拉已经不见踪影了。
自然，他也没发现厄休拉是哼着曲子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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