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无赖
大年三十，潘向东在门口不停地接客人，给人拉开车门，手扶着车框防止客人撞着头。
来了一辆银白色别克gl8，潘向东一看车牌号，45888，知道是豪庭大老板的车子。
豪庭大老板姓姜，叫姜有信，九几年就是个包工头，九九年年棚户区拆迁改造发达了，后来一发不可收拾。
车上先下来一个女孩，潘向东一看，是那天在桥上跟自己说话的短发女生，今天她穿了一件乔丹的白色大羽绒服，脚上穿了双高帮篮球鞋。看到潘向东有点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潘向东也点点头，赶紧去迎接车上下来的人，这辆车上有老有少，潘向东没见过姜有信，但是看过他的照片，知道这辆车上是姜有信跟他老婆，那那个女孩应该是姜有信的女儿。
女孩一言不发先进了酒店，潘向东招呼完这一车，又去招呼后面的一辆车。宁小豪也走了出来。叫了声老板。
姜有信今天穿着一个黑色的加绒大风衣，里面一件劲霸男装夹克，一条黑色西裤。脚上穿了一双系鞋带的高帮加绒皮鞋。虽然已经四五十岁，也许是因为有钱有势的原因，看着光彩逼人。像港台剧里那种富家公子的父亲。
姜有信冲着宁小豪点了点头，肩膀一抖，后面就有人跟了上了，取下他肩膀上的风衣。
潘向东在一旁看着直咽涂抹，心说就是全国首富也不过如此了。
晚上九点钟，宁小豪把潘向东叫到了二楼包间里，宁小豪跟姜有信一家人吃年夜饭，足见姜有信对他的器重。潘向东冲着姜有信说了声老板，过年好。
姜有信点了点头，前两天宁小豪已经告诉自己这个年轻人的故事，也知道他救过宁小豪，所以并不多管潘向东的事。宁小豪把自己的摩托车钥匙递给潘向东：“回家吧，去后厨跟王叔说声，拿两个热乎菜，我跟他打好招呼了。再去趟前台，栋子有东西给你。替我给跟叔叔阿姨带个好。”
潘向东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小豪哥。桌上那个女孩一直在好奇的盯着他看，但是他不敢乱看，生怕惹老板不高兴。
宁小豪给潘向东准备了两个大补的肉菜，王叔还给了他一个保温箱，让他扎摩托车后坐座。去了趟前台，栋子给了他1800块钱，说豪哥发话，提前把工钱给你结了，多的三百是春节加班费，你快拿着回家吧。潘向东感动的就要哭。
宁小豪的摩托车是一辆绿色的川崎ZX-6R，600CC排量，属于街车中比较温顺的。潘向东会骑他爸爸的钱江125，自然也会骑这个。
潘向东骑着摩托车，后面扎着保温箱，先回家看了一眼，家里没人，估计都在医院，他又赶去了医院。这次他学聪明了，特地花了五块钱买了停车票，锁了摩托车的车把，又上了链子锁。
潘明才，李红霞都在这里。两个人坐在病床边在看电视，隔壁病床的人估计是赶在春节前出了院，屋里就剩潘向东一家。一家四口人在看春节联欢晚会。吃着潘向东带回来的排骨汤，清炖鲤鱼。现在电视上正演着上面演着本上大叔的小品：齐德龙，齐东强，齐德龙东强。潘向东跟潘明才都想笑，又笑不出来，直到潘子笑出声，他俩才跟着笑起来。
晚上潘向东跟潘明才得回家睡，临走时他又留给李红霞一千八百块钱，是宁小豪提前给他结的账。
下楼时候潘明才盯着潘向东骑来的川崎看了好久，然后问：“哥，你现在跟人混黑社会啦？”
潘向东说：“别打听没用的，快上车。”
这个年也就这么过去了，几家欢喜几家愁，潘家无疑是最愁的那个。大年初一早上八点，潘向东就骑着宁小豪的川崎摩托去上班。路过老住宅区还有三五成群出来拜年的。
按理说自己一家人也该回老家拜年，想到这里潘向东又叹了口气。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渐渐地潘向东跟大家伙也都熟络了起来，他发现社会上的人不一定都是坏蛋，就像豪庭的这些人，其实大家都是普通人，混社会也只是个职业。
就像那个叫老三的光头东北人，这个人就很实诚，原名叫姚森，他十五那年，亲爸在矿上被砸死了，他妈带着老三去要说法反而被人打了出来。后来他妈带着他来江北投奔亲戚，老三没有一技之长，就想着不能被人欺负，学了两年散打，来这里当上了内保，平时主管游戏厅。兄弟们都喊他姚老三。
豪庭的游戏厅在酒店五楼，只有侧门的电梯跟消防通道能上去。场地很大，上百台机器，但是殊途同归，就是捕鱼机跟水果机两大类。除了大厅之外还有单间。单间里就是正经的发牌赌博了，但是潘向东没进去过。
这会是下午三点，酒店不忙，潘向东去找老三玩，老三就从柜台里给他要了几十个板。
老三一边拿着游戏币玩水果机，一边跟潘向东聊天。
“现在的江湖不只是打仗，这会不比九十年代，到处都是监控，手机都带摄像头，想打架，那得两方约好了，必须得办了，才会抄家伙真打。”
潘向东想起了年前他们第一次碰面那次，老三随手就拿出了一把大长刀。
水果机分跌成了零，老三又塞进去十个板，继续说：“而且后面得有大哥顶着，一场群架没个十万八万下不来。聚众斗殴有人报警你得找人处理吧，手底下兄弟受伤了你得处理吧，就是那开着去的面包车，让人把玻璃砸了也是钱。”
潘向东忍不住点头附和：“是啊，谁不是为了那几两碎银呢。”
老三扭头竖了个大拇指：“读过书说的话就是不一样。”
潘向东笑了笑，目光一直在对面一个玩水果机的中年人那里。那人左手捂着机器侧面，右手不停地按水果机的开始键。头还不停的左右看。
潘向东碰了碰老三：“三哥，你看对面那人好像有点不对劲。”
老三抬头看了一眼：“妈的，是冯旭那个缺德的玩意，他指不定又从哪弄得上分器。咱俩去办了他。”
潘向东拽着老三：“不急三哥，他又跑不了，想要换钱也得从前台走，咱们再多等会，等他弄得多了狠狠办他。”
老三一听，摸着脑袋说对啊，还是你鬼机灵。
老三边手里的币输没了，又拿起潘向东小筐里的游戏币继续往里塞：“这个冯旭，很不老实，吃喝嫖赌样样不差，他有个儿子。因为没人管八岁了还没上小学。我听说年前冯旭在工地上把人给撞了，让交警拘留了七天。前几天不知道从哪弄了两万块钱，没两天就输光了。”
潘向东听完有些楞，他问老三：“三哥，这冯旭是啥时候撞得人？”
老三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不清楚，当时我没怎么关注这个事，我听乐乐说是开着面包车失控了，把一个扬沙子的工人给撞飞了，他来了这还炫耀呢，说自己上面有人。”
潘向东差不多可以确定，就是这个冯旭撞得自己爸爸，有钱不赔，反而来赌博，潘向东想想就觉得生气，现在杀了他的心都有。
过了一会，冯旭玩了个差不多，手里抱了满满一筐游戏币，换成现金得有四五百块。
刚到了前台还没等说话，老三跟潘向东就把他夹着往侧门去了。
冯旭心里有鬼，不敢吱声，等到了侧门里。冯旭赔笑道：“咋了三哥？我记得我以前的帐都结清了啊？”
老三还没说话，潘向东一巴掌抽冯旭脸上了。冯旭捂着脸有点懵：“怎么了弟弟？”
潘向东又一巴掌扇冯旭脸上，下手极狠，潘向东觉得手都木了，冯旭被抽的恍惚了两三秒。回过神来就骂：“小比崽子你敢打我。”刚说完老三一脚就把他踹地上了：“打你怎么了？”
冯旭看着老三，不敢说话，老三让冯旭把赢得游戏币跟上分器留下，赶紧滚蛋。冯旭不敢多说什么，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bp机样的东西，递给老三，爬起来拉开侧门跑了。潘向东也跟了出去。
老三一直想不通怎么回事，冯旭没走电梯，在安全通道的楼梯下去的。出了安全通道再走两步就是后门。潘向东在五楼的一个小窗户看着他，等他出现在一楼，要往外走时，潘向东从口袋里拿出了弹弓，还有一个硬丸。
老三瞪大了眼珠子，心说东弟这么嫉恶如仇，自己就介绍了介绍他的基本情况，怎么看东弟的架势非得治死他。
冯旭在楼下走着，自己快三十了，让一个十七八岁的小毛孩扇两巴掌的滋味毕竟不好受，而且那孩子手劲极大，冯旭感觉自己后槽牙都松了。他一边摸着脸，嘴里一边骂着要弄死潘向东。
就听耳边嗖的一声，冯旭一个踉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感觉脑袋一热，冯旭在原地站了两秒钟，突然有些恍惚，低下头来喘气，这时候眼前的世界红了，头顶的血顺着头发滴滴答答往地上淌，冯旭这才意识到，自己受伤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在原地喊：“救命啊，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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