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符减记住的那个雨水绵绵的夜晚，何尝没有在姜周心里落下墨水晕染般的痕迹。
那天夜里，挂钟都打过十二下，符减却还没有回来，姜周睡不着，坐在沙发上等他。
他养了姜周后，夜晚甚少不归家，就是要晚归，也会提前拨来电话。今次是个例外，姜周垂首想着，总归是回了家，有亲人在旁，自然想不起不相干的人。
就这样粗粗一想，姜周也觉得鼻头发酸。为羡慕符减有家人，也可怜自己孤苦无依，她视符减为唯一，可他身边并不寂寞。
就在这时，一道电话铃声响了，是符钟秦打了的。
十二点一跨，就是新宠生日的正日子了，蛋糕塔推了上来，插满蜡烛，正是一家子围在一起热闹唱生日歌，上演阖家团圆美满的时候，他终于发现符减不见了。
符钟秦为符减这般不听话地拂他面子气得够呛，勉强撑过场面，就一刻等不及地拨来电话把他骂一通。姜周吃力地听着，良久，终于从那些谩骂中拼凑出了真相。
然后，她把电话给挂了。
姜周始终没有出声，所以符钟秦并不知道接电话的是符减，这一被挂电话更是火冒三丈，重新拨来电话，铃声响得和催命一样。
姜周低头看着，由衷觉得这些大人真的是坏死了，然后把电话线干脆利落地拔掉了。
她走到窗边，斜风已经把雨水卷了进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她的脸庞上。她的视线穿不过浓郁的黑暗，寻不见符减的身影，可是她担心他。
如果没有这一通蛮不讲理的电话，姜周只会把符减当作一个可以照顾她的小大人。
小大人能力强，有钱，很可以横行霸道，她只会把他视作一个施舍者来仰望他。可是这个电话，让姜周看到了符减的脆弱，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她决定要去找符减。
姜周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只觉自己是提着宝剑，要去山洞拯救被恶龙抢走的公主。她把雨伞看作宝剑，穿过夜晚的道路看做一场冒险，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害怕，反而在走出长街后，骨头因为兴奋而隐隐发颤着。
原来离开半地下室后，她的双腿可以带她去那么远的地方。
她找了很久，终于在一个荒废的天桥下看到了窝在纸箱里的符减。他的脸挨着盒叶，蜷缩着身子，双手抱膝睡着。这不是一个很舒服的姿势，但因为像极了婴儿在子宫里的姿态，所以反而会给人安全感。
姜周是知道的，在半地下室里，她就是这样度过每一个饥寒交迫的夜晚。
姜周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符减和她一样，是没有家人的。
如果他有家人，就不会有家不回，大半夜，还下着雨不回去睡舒服的床，而在这里睡一个纸箱。
姜周很快就有点高兴起来，之前的那种心酸与对符减无以为报的愧疚都没了，她想，正好，她也没有家人了，她可以做符减的家人。
她把符减叫醒，符减似乎睡糊涂了，傻愣愣地被她牵着手走出纸箱。他的手掌很大，很凉，却是第一次乖顺地被她握着，好像一切都听从她调遣般，她叫他去哪儿，做什么，他都会甘之如饴。
那个晚上，符减是背着她回去的。
她趴在他的背上，撑着伞，雨水斜风，伞总是挡不住。符减吐槽她不会打伞，她抱怨风不行，就这样说说笑笑闹了一路，两人都没有提起符钟秦还有那个令人不愉快的生日晚会。
那个晚上，两人都觉得他们会相互搀扶着走完一路人生。
可他们没有彼此互相交流过的是，那些隐藏在骨子里的，对自由的向往，对浓烈爱意的渴求，也在那个晚上初露端倪，最后残忍地撕开了两人交叠的身影。
符减静静地听姜周说完，道：“现在我一样是你的家人，周周，我们并没有错过彼此，所以不要恨我，爱我。”
他又吻她。
霓虹灯影倒映在窗玻璃上，他们在万家灯火中接吻。
第二天，符减带姜周回了府邸。
短短不过半天，府邸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添置了许多女主人需要的东西，从客厅到卧房，无一不在宣告着男主人新婚的喜悦。
符减在车上已经和姜周算过日子，下周一就可以领证，先把关系变得合法化再说，至于婚礼，还得慢慢打算。
这倒不是说两人结婚有什么阻力，完全是符减犹豫不决，连婚礼形式都定不下，恨不得能结它个十次八次。
姜周就听着，有些事不关己，可是潜意识总在她神游之际突然提醒她，这是她的婚礼，她竟然要结婚了。她觉得排斥惊讶的同时，更多的是迷茫。
一个alpha的妻子，对她来说是全新的身份。姜周不知道该如何适应这个身份，去学着照顾自己的丈夫，日后还很有可能和丈夫另外三个合法妻子争风吃醋，为了丈夫在发热期时能多来房间几次而使出浑身解数。
姜周觉得那真是可怕的事，所以在听到符减兴致勃勃谈论婚礼时，只是麻木地想着，确实没有错，人被抬在棺材里葬进土中前，确实得举办一场热闹无比的仪式。
可是，她不能拒绝。她身上还沾着alpha信息素的味道，所有人都知道她属于谁，即使她从府邸成功逃离出去，他们一样会把她送回到丈夫身边。
这个社会会替符减牢牢地看管住她。
符减把家里所有的佣人叫过来让她认识，之前被她利用的bate女佣看她不仅没受到惩罚，还风光无限地回来，颇有点不爽，阴阳怪气地问符减：“如果以后夫人和先生的命令违背，我应该听谁的？我知道一家之主的指示最重要，可我也怕夫人让我挨一针。”
符减握着姜周的手放在膝盖上，安抚似地拍了拍，道：“自然是听夫人的，譬如现在，她就可以决定要解聘哪位佣人。”
姜周看他：“所有的事都可以吗？”
符减点头。
姜周道：“那我想分房睡。”
符减顿了顿，谴责似地看着她，姜周耸了耸肩：“好吧，我知道你不会同意，反正我的权利的范围只有这么些，我明白了。”
符减微微皱眉：“周周，不要任性，只有感情不好的夫妻才会分房睡。”
“错，”姜周道，“娶了四个妻子的丈夫也会和她们分房睡。”
符减道：“他们感情不好，才会让外人介入，我们不会那样。”
姜周听到这话，笑了笑，并没有往心里去。海誓山盟的话容易说，款款情话的话更能脱口而出，即使是现在，她也能捧着符减的脸说几句调情的话，不走心的东西，算得了什么呢。
姜周漫不经心道：“就这样吧，大家都挺好的，我不想解聘谁。”
见完佣人，就要见造型师。
虽然姜周和符减下周才领证，但两人的关系已经敲定，她是申卡第一位第一夫人。这样的地位，决定了她的初次亮相要非常慎重。
“会安排记者，也有随行的摄影师，会拍些可以刊登的照片。”
姜周听说，转身和符减确定：“今晚吗？”
符减正在说服造型师给姜周挑一条红裙，她穿红是真的好看，可是造型师觉得红色太夺目，不够沉稳，不配她的身份。
符减回答姜周：“是，你可以的，对吧？”
这句话在旁人听来，是符减担心姜周应付不来这种公开场合，可只有他们知道真正的含义，今晚要见的是姜周曾经的同僚，还有霍承，你会乖乖的，对吧？
姜周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兴味地瞧着造型师和符减争论。符减太习惯掌控姜周的一切，这还是头一回敢有人挑战他的权威，姜周自然看得高兴。
造型师说着说着，就拎着两条裙子给姜周看：“夫人觉得哪条更好？”
姜周问：“你喜欢哪条？”
造型师动了动左手：“这条橄榄绿的蓬裙。”
姜周道：“那就这条。”
符减的脸色就臭了点。
造型师很高兴：“我会帮夫人做个卷发，配这条裙子肯定能惊艳四座。”
姜周不在意：“我的身份就足够让我惊艳四座了。”
符减的夫人。重点不在后者，而在“符减的”，果然只要主人挑得好，附庸品都能长脸。
姜周的礼服确定了，符减却开始犹豫了，虽然男性的礼服只有西装，大体款式就在那儿，变不到哪儿去，但显然姜周的选择很让他为难。
他道：“红色和蓝色都是有情侣款的，只有绿色没有。”
姜周从来没有听说过礼服还有情侣款，诧异地望去，才知道原来是撞了元素，这样两人站在一起，外人也能从巧合的设计思路中察觉出两人关系的不一般，所谓暗搓搓地秀恩爱是也。
姜周道：“你可以挑顶绿色的帽子。”
符减猛地看向姜周。
姜周道：“我觉得你有那个癖好，很适合你。”
符减沉沉地看着她：“今晚霍承不来，所以你没有机会。”
姜周顿了顿。
符减道：“我发誓，你永远都不会有这种机会。”
姜周挑衅：“那可不一定，只要不被标记，你又察觉不了。”
符减道：“那你要做好你的奸/夫被我报复的准备，他哪里碰你，我就砍他哪。但如果他胆敢内/射你，我就摘了你的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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