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无归之途
其实。
荀勒和顾无轩打了个赌，就赌等会苏月的决定是去还是留。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鸟鸣声断断续续传来。
苏月望着窗外翱翔的鸟儿，莞尔道：“我早就猜到你有事要说了。”
荀勒搓了搓手，“主子也说，你定会早早看出端倪。”
苏月加深了嘴角的弧度，笑意却没往眼底去。
荀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口：“苏姑娘可听说过无归阁？”
苏月转头看他，仔细想了想，终是摇了摇头。
荀勒神色微微有些凝重了，他找了个凳子坐下，而后认认真真地同她讲起无归阁。
屋外，空无一人，荀勒把人都支开了，只因此事涉及这个皇城最机密的机构，而他，在等苏月的决定。
“若说那无归阁是多恐怖的地方，倒也不是。相反，那里培养着整个越国最杰出的人才，涉及军事、权谋、行毒、暗杀四个领域，由最顶尖的高手教授四部学员，除入阁要求严苛外，正式学员还需定期考核，考核不过则降级重学，严重者直接降为奴，考核通过才可继续训练，直到学成结业那天。”
“那为何叫无归？”苏月问。
荀勒叹了口气，“只因那个地方，一旦进去了，就永生都出不来了……或许是被困了一辈子，或许是因为执行任务中出了差错没了命，反正对于入阁之人来说，进去了，就是再也没有归途了。生是那里的人，死，也是那里的鬼。”
苏月微怔。
荀勒望了望刚刚掩上的窗户，而后朝苏月靠拢了些，小声道：“但这地方是凌驾于朝廷的特殊存在，由每代皇帝陛下亲自管理，其阁中人只听陛下之令，不受律法约束，生死大权也全听陛下做主，即便是太子都不可伤其半分。更重要的是，无归阁出去的人都是陛下的亲信，所有事情都可上达天听，特殊时期还可代表陛下行皇令，地位很是尊贵。”
苏月动了心思。
“然凡事都是相对的，享受得越多，要付出的代价越大，入无归阁，就相当于断了前尘，其家中人有皇家照料，一辈子衣食无忧，但阁中子弟以后都得为陛下效力，无条件听信皇命，不得背叛。任何时候，只要有任务，都必须尽力完成，否则只有被丢弃的下场——或是被困终生，或是再没有余生。”
“因而，简单来说，就是做陛下的死士，这一生，都只会是一件工具，再也……没了自我。”
苏月静静听完，而后望着荀勒：“所以，我的那一线生机，就在无归阁里？”
荀勒沉重地点了点头，“是。那里有着越国最厉害的毒术和解毒秘法，墨大夫虽然高明，但在毒术的研究上还是不及无归阁，且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现在拿到了配方，她再去炼制解药，也怕是来不及了，更何况……还不一定能炼制成功。因而在无归阁里，或许能有办法解了你身上的惑心，但关键在于，你必须通过考核成为无归阁的人，才有资格进入毒部，而入门的考核中，每年亦有多人伤亡。”
苏月愣了愣，“意思是，若我在考核中遇到意外，很可能也会丢了命？”
“是这样，所以才千万要慎重。”
“没有其他办法？比如你家主子在里面有认识的人，可以去找找药方？”
苏月虽不愿提及顾无轩，但活命要紧，顾不得尊严。
荀勒一脸悲伤，“这点我也想过，但无归阁的规定非常严格，只有阁里人染了毒，才能进毒部藏书室查阅典籍，找解毒之法，抑或是寻求他人帮忙。且所有无归阁的东西，都不能透露给外人知晓，否则就是死罪。”
苏月沉默了。
左右两条路，情况都不容乐观，在这里等着，可能是死，去无归阁前途未知，可能最后也是死，她自是愿意抓住那多一分的生机，可是，若真的进了无归阁，那她以后就又成为一把利刃了。
就像上一世做杀手时那样，做别人的武器，在刀尖上舔血，再也做不了自己。
她厌恶那样的感觉，可而今，却又不得不面临这样的抉择。
无归阁就像一座通向天上的梯子，要么，爬上去，到达顶端，却再也无法回头；要么，从空中坠落，永远沉沦。
她在犹豫。
荀勒觉得有些发闷，起身去推开窗。
屋顶有人掠过，那是守山卫在巡逻。
苏月忽然问道：“荀勒，守山卫就是府里的死士吧？”
荀勒一顿，没想到她居然看出来了，便也不瞒着，“是，他们绝对忠心于主子，万死不辞。”
“那他们快乐吗？”
苏月的眼里，又是一片墨黑，没有一丝情绪。
荀勒好像知道她要选择什么了，呼吸有些发紧，“我没问过。”
苏月笑了，“和我动手的那个，活得不快乐。”
却也活得不痛苦。
有些人活于世上，早在某一刻就知道了结局，因而没什么可惧怕可担忧的，就这样一天天的，麻木的，活着。
也没什么不好。
各自选择的路不同罢了。
远处传来琴音，本是普普通通的曲子，苏月却忽然面色发白。
她想起了上一世刺杀顾无轩时所听见的琴声，她清清楚楚地知道，那平淡无奇的乐声，便是催她命的刀子。
她有了决定，她不想再做命运的蝼蚁。
“怎么了？可是伤口疼了？”荀勒立马关切道。
苏月缓了缓道：“没事，就是听见琴声，忽然头疼了一下。”
“那乐师弹的定不如你，想来，我还没听过你的琴声。”荀勒颇有些遗憾道。
苏月笑了笑，“走之前我定弹于你听。”
“真的！”荀勒有些惊喜，转而又反应过来，“你……要走？”
“嗯，反正我这条残命也活不久了，不如去拼一拼。你可知无归阁的具体位置？”
荀勒难得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可要想好，这一去……我们也无能为力了，只能靠你自己。”
苏月坚定地点头，“嗯，我一定要去。”
这是一场豪赌，赢了，她不但能活下去，还能有机会爬到一个她想都没想过的高位，然后找顾无轩报仇。
输了，便输了吧。
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
荀勒忽然摇头笑道：“我还是下错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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