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流浪者之歌
饶是见识过大场面的厉医师，一进门也被吓得不轻，差点把自己手里端着的托盘打翻，听到折烠的介绍，她小心地将药品放在床边矮柜上，轻咳一下，接着将审视的目光投向这个身份存疑的少女。
厉晓莹想起三年自己前看过她的资料。
她身量拔高了很多，有着和照片中如出一辙的黯金色眼瞳。宽大衣物下的身体比预想得更加弱不经风——传闻少女经历过无数次战斗，暴露在外的皮肤却没有一丝疤痕。
当然，身体的自然反应不会欺骗她，刚才被注视的瞬间，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
厉晓莹心里觉得疑惑。
从任何时间点来说，这两个年轻人之前都应该是毫无交集，甚至是素未谋面的。
而就在刚刚，折烠却说，她是他的队友。
【队友是指……】
中年女人思虑着，没直接询问，转而开口再次确认。
“苏塬……”
“是东27区的苏塬小姐吗”
眼前的少女没有否认，她放下盒饭，给折烠再添了些热水，示意他吃药。
做完这些后，她对来人点点头:“您好，厉医师，我的确在27区生活训练过几年，应该是你们说的那个‘苏塬’。”
她走到厉晓莹身边，诚恳地握了握她的手:“折烠的事情，要谢谢您和所有的治愈者们，辛苦了。”
这让厉医师反倒觉得难办起来，她一向严肃古板的面容上，罕见地有些愧疚。
“救死扶伤是我们的本职，同为81区能力者，原本就替那几个贪生的同僚觉得害臊，如果再不能把小折安安稳稳救回来，那我也愧对自己治愈师的身份。”
她说着，扶了把眼镜，又恢复成素日里人人敬畏的模样。
“请问苏塬小姐来访的事由是……”
女孩露出了温和的微笑:“真巧，刚刚我才和你们区长提到这件事，他答应了。”
“我是来找折烠的，一路上我想，如果他在的话，我也就暂时先在这里叨扰一段时间，问问他接下来的打算。”
她将目光投向病床上少年缠满绷带的身体，话锋一转。
“现在，我们准备等他痊愈后直接离开。”
厉晓莹久久没有说话。
她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对，就该这样。”
“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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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过后，折烠终于能起身走动了，大病初愈，他的脚步还是有点虚软，在房间里走了几个来回，关节的滞涩和身体上的违和感缓解大半。
他吸了口气，伸出手，一团亮紫色的焰火悬浮在手掌上方，跳动着，闪烁着。
那是【自然系—火倾向】异能的最高等级。
【s级，天火】
他如释重负地收回火焰，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自己苏醒之后就感觉火倾向异能在以很快的速度恢复并进阶，逐渐向前世的水平靠拢，直到今天，他才有精力去验证这件事。
【这样的话，他们这次……】
“折烠。”伴随着木门被打开，女孩的声音也一并传来。
苏塬走到他身边，拉过他的手让他坐回床上，把背包里厉晓莹给的药拿出来，动作麻利地解开他身上的绷带扔到一边。
总之，厉医师有事要忙，把活丢给了她。
无所谓，反正他们早就习惯了互相处理伤口。
苏塬看见，少年身上斑驳的伤痕已经结痂，并脱落淡化，重新生长出来的皮肤组织很脆弱，似乎微微用力就会溃破渗血，苍白皮肤下，显现着幽蓝色的血管。
但不论如何，这是一副有着训练痕迹的少年人的身体，虽然尚未完全长成，但至少比自己看起来有力量得多。
苏塬仔细地给他身上每处伤痕抹上药膏，冰凉的膏体和指尖的温度相似，触碰到温热皮肤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体轻颤了一下。
折烠感觉少女在自己耳边轻轻地笑出了声，他苍白的脸上慢慢地泛起一层红，连带着耳尖也红了起来。
“终于不用再给你缠绷带了。”她关心的是这个。
将废旧的纱布扔进垃圾桶后，苏塬把外衣往折烠肩头一披，看着他默默把胳膊伸进去，扣好扣子，细密的黑发下是一双同样的黑眼睛，此刻似乎有些湿漉漉的，让这个昔日里凌厉的队友显出几分孩子气，苏塬很少见他这样，顿时觉得有些新奇。
“今晚我们差不多可以出发，不过保险起见，你还是再休息一下。”
她低声询问:“要不要出去逛逛”
折烠踌躇片刻，说:“好。”
晚风吹拂过大地，远处的夕阳如同一道流动的熔岩。
这座城市在重新成为安全区前，经历过不小的打击，垮塌的楼房随处可见，临近夜晚，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血色的夕阳倾洒而下，为街道平添了一份肃穆的色彩。
苏塬和折烠并肩走在这座城市的街头。
他们上一世相处的时间有四年，对于两人短暂的人生来说已经算得上漫长，但真正意义上的宁静平和的时光，细细数来也就只有那么十来天。
剩余的时间，他们都在为抵抗和剿灭异变物而不断战斗，有过很多次命悬一线又死里逃生的危机时刻，但他们谁也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
直到生命迎来终结。
折烠的脚步不算快，苏塬也就跟着放慢了速度。
他们只是在散步，偶尔会停下来看看天空中掠过的飞鸟，风轻柔地卷起两人的衣摆，纠葛着苏塬半长不长的黑发。
上一世，这支临时组建的小队总有各种各样的目标要去完成，他们奔赴各个高阶异变物出现的危险区，不断地磨砺自己的异能，最终目的也很简单——为死去的人们复仇，为世界上仍存活的人们争取一线生机和希望。
现在，他们仍要继续这场不被任何人知晓的旅行。
“坐会儿。”苏塬轻轻地拉着折烠的手腕，将人带到生锈的公园椅边。
两人各自坐下，少女放松了身体让自己完全靠在椅背上，指指自己的太阳穴。
“脑子里很乱。”
她望着一点一点落下的太阳，说道。
——“我也不清楚接下来要去哪里，要做些什么来打破这种局面——我应该知道的，但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折烠说。
“我们可能会重蹈覆辙，再度失败，这些都没关系。”折烠认真地注视着她。
——“不管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我很高兴能重新见到你。”
少女怔愣着回过头来，金色的眼睛微微漾起柔光，藏着浅淡温暖的笑意。
【“折烠。”】
她说。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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