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馋猫

抖落烟灰，如果是仰慕，确实可以解释唐文远这些天的行为，宋智明问：“他们怎么说的？”

        他倒是没怎么听过自己的八卦，看唐文远这幅小迷弟的模样，这八卦估计传的有些匪夷所思。

        “说你年纪轻轻的，就很会挣钱。有做生意的脑子，是开厂的大老板，很厉害的，帮家里做了不少的时候，是个好心肠。”唐文远专捡好听的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都被他吞肚子里去了，不会给宋智明说的。

        郑重的语气配上那认真的神情，宋智明笑他，“你仰慕我什么，会挣钱吗？没听别人说，厂倒了，我现在就是个穷光蛋。有钱才有好心肠干这些，没钱，我也没好心肠。”

        这语气，倒是有几分自嘲的味道。

        唐文远迷弟发言：“穷光蛋也比我厉害，而且要不是你帮我，我连高中都没得读。回来，又给了我大学的费用，虽然……还是非常感谢你的。”

        想了想，唐文远又继续说：“你以前帮我了，现在我也能帮你做些小事，比如照顾你。”

        这郑重的语气，配上这认真的脸，像一只疯狂摇尾巴示忠诚的小狗。宋智明想到那只黄狗，唐文远要是条小狗，应该很乖。

        不过就是傻乎乎的，宋智明想着，果然还是一个小孩。

        “就听别人说的，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好人？别傻了，我资助了一个人，又不是只有你。”宋智明看着唐文远的头，真想摸摸，看是不是能真摇尾巴。

        唐文远低着头，弱弱的说，“又没关系……”

        他知道有些是假的，他才没信。不管宋智明资助了几个人，不管宋智明是不是因为他姐的原因才资助他的。反正就是资助他了，帮了他一大把，这就是事实。

        “你这书是白读了，雅雅都比你聪明，知道不要随便相信别人。”宋智明没忍住，摸了摸小青年的头。

        一点都不软，硬挺挺的，扎手，这还是一只带刺的小狗。

        唐文远憨憨一笑，有着青年独有的稚气，这笑宋智明心里去了，很难让人讨厌。姑且认为这就是小青年的仰慕，只要他自己不动别的心思，估计小青年也没那方面的想法。

        就算有，小青年应该也不敢。

        两人坐了会，没继续说这个事了。

        锄草也是有惊喜的，比如唐文远就发现一个小西瓜。生在草丛里，要不是锄草，估计都没人看到它。

        这个西瓜虽小，但是十分懂事。唐文远一拍，就成两半了。是那种粉红红的，只有几颗没发育完全的白籽。

        把大的那一半给宋智明，他吃小的。宋智明也没跟他客气，吃上了。唐文远看起来挺书生气的，可是吃东西来，很没形象。

        宋智明慢条斯理的吃了几口，唐文远就已经啃完了，速度惊人。

        这瓜没熟透，脆脆的，甜味比较淡，不过挺好吃的。

        等把院子里面的草锄干净，太阳已经快落下去了。

        燕子归巢，人也该回家了。

        黄昏与晚霞并齐，唐文远扛着锄头在前面走，宋智明拿着一支淡黄的月季跟在后头，有些不搭，又有些搭，反正就是在唐文远眼里有一种奇奇怪怪的玫瑰。

        唐文远锄草的时候，不小心把一株月季砍了。那月季长在草丛里，又瘦又小的，牟足劲开了朵花，就这么被砍了。

        淡黄色的，小小的一朵，实在有些可怜可惜了。

        这会唐文远又成了惜花感时的文弱书生，把这朵月季给了宋智明。宋智明看着他一副黛玉妹妹惜花的模样，实在说不出了拒绝的话。

        花收了，感觉跟他一点都不配。倒是跟抹在天边的晚霞，般配很。

        路过一条小溪，唐文远眼尖，看到溪水里的螺蛳不少，而且看起来很肥。

        这水也很清，特别好捞螺蛳。

        “哥，吃螺蛳吗？”唐文远停下脚步，扭头问宋智明。

        宋智明打着火，正准备抽烟。有微风轻轻抚过，宋智明拿着手心护着火，拿烟的那只手轻轻夹着月季，月季借来火的明亮，暗暗发光。

        淡黄色的月季，借着橘黄色的火光，光又悄悄躲在橙红色的晚霞下。宋智明点燃了烟，火光染上月季，也天天给宋智明打上了光。

        这些色彩与光线交织在一起，是田园画家笔下，朴实浪漫的风景。

        晚风醉人，人醉不自知。

        宋智明吐了口烟云，“吃，拿什么装着回去？”

        直到宋智明说话，唐文远才回过神来。

        “拿褂子兜着。”唐文远把东西放了，褂子一脱，打了个结，就是可以装东西了。

        都是穿了几年的旧衣服，也该换了。

        脱了鞋，把裤脚拉高，唐文远就跳溪里去了。背着宋智明就开始摸螺蛳，宋智明看着那腰杆，深吸一口烟。

        他之前就注意到了，小青年有一个好腰。这会脱了衣服，精瘦的腰就这么摆在他面前。

        不看白不看嘛，这腰，很不错。

        以前他在城里，也有人知道他喜欢男人。给他介绍过那种，白白净净的小男孩。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秀气，那腰跟没骨头似的。宋智明不喜欢，看不上。唐文远这腰，就很对他胃口。

        螺蛳很多，随便捞捞，就装满褂子了。唐文远从小溪里上来，看到地上被踩瘪烟蒂。

        抽这么快？疑惑的看了一眼宋智明。

        “还不走？”宋智明踢了踢地上唐文远扔的鞋。

        “我脚上湿，沾沙子了，穿鞋不舒服。”唐文远把褂子挂锄头上，这样可以一起扛回去。

        “嗯。”鼻音有些重，听着。

        螺蛳要养养，把沙子吐干净，唐文远第二天中午炒来吃了。

        唐庆国说炒的不辣，唐文远说吃清淡点好。宋智明吃了不少，看上去确实是爱吃。

        田螺这东西，小溪里、池塘里、有水的田里，都是。唐文远趁着肥，又去抓了些。

        这几天串门的比较多，以前也是有的，但是没这几天多。大多都是冲着宋智明来的，八卦嘛，谁不爱听。

        唐文远去找人做事，免不了招人家问道。大多都是问宋智明的事情，好奇宋智明这些年怎么了，是不是真像村里那些传言说的一样。

        有些奇葩的事，唐文远就帮宋智明否认了。谈了适当的价格，就把人请来了。

        请人做事，雇主是要包饭的。唐文远跟宋智明说了，宋智明的意思是在唐文远家吃饭，钱他来出。

        唐文远答应了，宋智明就给他一把钱。是真的一把钱，零零散散的，仔细算，居然有百来块钱。

        还是晚上，他们坐院子里纳凉，微风习习的。

        “钱多了，哥。”唐文远认真的说道。

        宋智明没抽烟，烟抽完了。“多了算你的辛苦费，不用上交的那种。”

        “就算是辛苦费，也多了。”唐文远认真算着，这些钱要他赚，要赚好久呢。

        “多了不好吗？”宋智明看着清冷的月亮。

        “哥，你是不是骗我的？”勤俭节家的唐文远看着败家子宋智明说。

        这几天的相处，关系也拉近了不少。唐文远搭话也自然了不少。

        “骗你什么？”

        “你厂子没了。”

        看看这花钱大手大脚的样子，唐文远还记得宋智明给他爸拿了钱。钱不少，他爸脸都笑开花了。

        “我厂子没了，我就没钱了？你不存钱的？”宋智明笑唐文远单纯。

        “不能坐吃山空。”唐文远看着那些钱，心疼啊，这钱又不是大风刮来。

        “你哥还没到那地步，你不去当管家婆，真是可惜你了。”宋智明这些年存了不少积蓄，而且现在有人还要赔钱给他。

        穷了也比青年富。

        唐文远面露娇羞，好像真想当别人家的管家婆似的。“没人娶我，当管家婆也行。”

        “你这五大三粗的管家婆，谁敢要你，你还是自力更生的好。别废话了，给你就收着。”宋智明拿着蒲扇拍唐文远，挺重的。

        “好哦。”唐文远接过扇子，给宋智明扇扇，宋智明惬意的眯着眼睛。

        唐庆国晚上起夜，就看着自己儿子在给宋智明扇扇，那认真的样子，就跟以前读书的时候似的。

        他喃喃了几句，心想，要是唐文远对别人家的姑娘有这份上心，那估计这个冬天就可以抱上孙子了。

        可惜了，这份心思全砸在一个男人身上。

        唐庆国觉得奇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也没多想，起完夜就去睡觉了，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两人还坐在院子，有一下没一下的闲聊着。宋智明刚有些困意，被猫叫声赶走了。

        “又是那只猫！”唐文远愤愤的说，最近他家老来一只野猫。狸花猫，来偷东西吃。几次了，烦人得很。

        “你又抓不到它。”

        “过两天。”唐文远已经想好怎么抓住这只馋猫了。

        “睡吧。”宋智明打哈欠。按唐文远这个性子，抓了也心软，不会打。

        “嗯。”

        唐文远家里热闹了七八天，那些做事的人也有眼力见，就开玩笑说说，没多问什么。

        那只狸花又来了，唐文远干脆准备了一个小盆，把一些剩菜剩饭给它吃。

        这猫也知道，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现在不怎么偷了，专门吃喂的。也不像以前，见着人就跑。

        懒懒洋洋的，在他家周边溜达。

        后面几天，是在宋大强家吃的，唐文远过去帮忙做饭。

        忙前忙后这几天的，他把摘金银花的事忘个一干二净。等想起来，早没得摘了。

        不过刺泡还有些，唐文远去摘了些，给他爸，他爸不吃，那全留给男人吃了。

        他偷偷观察知道，宋智明嘴不挑，就是吃不了太辣的，应该有胃病。宋智明一日三餐，他都盯着，有好好吃。

        把刺泡洗了端给宋智明，宋智明这几天烟瘾犯了，又抽不惯村里卖的那种烟，被迫戒烟。

        “明天我要去镇上。”宋智明眯着眼睛看着太阳。

        他不想戒烟，也没想过戒烟。

        “明天好热。”唐文远专挑小的刺泡吃。

        现在哪天不热，宋智明心说。

        “后天去。”

        唐文远把大的给宋智明，“后天也太不行，那天完工，要请吃饭。”

        一顿饭，吃一天？

        “你说哪天行？”宋智明捏了个刺泡丢嘴里，他发现唐文远真的挺有当小媳妇的潜质。

        宋智明那眼神，唐文远立马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是被知道了。

        “哥，抽烟不好。你看我爸，他也是个老烟鬼，抽了十几二十年了。现在老了，就老是半夜咳嗽，有时候咳得厉害，都咳血。之前我带他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他是肺出了毛病。”

        唐文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宋智明能听进去。如果一天一两根，他还能理解。可是宋智明的烟瘾太大了，一天五六根的。

        他记得宋智明回来的时候，是带了一条烟的。现在才多久，烟就抽完了。他句句实在，他是见过他爸咳血的。想到宋智明以后也可能会这样，他就心慌。

        “唐文远你要是个女的……”保证能嫁个好人家。

        宋智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猫叫声打断了，那只狸花又来了。宋智明揉太阳穴，“这就是你抓猫法子，朝廷招安？”

        唐文远其实想知道宋智明那句话后面是什么，不过又有些心慌。他看着那只肥肥的狸花，想着，我喂你，你就坏我事。

        “养狗看门，养猫抓老鼠。”唐文远嘬嘬的唤了几声，猫敷衍喵了一句。

        这么不给他面子的啊！

        “招安失败啊，唐秀才。”宋智明不客气的嘲笑他。

        唐文远也笑，抖动手里的装刺泡碗，猫之前喂习惯了，以为这是要给它喂吃的。

        讨好的喵喵叫，很乖的样子。

        这猫还有两幅面孔呢？有吃的就是小乖乖，没吃的就敷衍了事？

        唐文远被这猫的两幅面孔给伤到了，扔了个刺泡，想逗逗这猫。

        结果这猫可一点都挑食，给个刺泡都吃。吃完还喵喵的叫，还要，是个十足的小馋猫。

        唐文远又给它扔了几个，它都吃了。有些小惊讶，他不知道猫还吃这个。看着这猫，他又想起了大黄。

        大黄没回老屋了，他跟他姐说了这事，他姐就给大黄弄了个狗窝，现在在他姐那里住着。

        也算有一个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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