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对于周晓然而言，事情的发展有些莫名其妙了。
前一天她临时收到陆梓璇发出的宴会邀约，没来及好好准备，第二天下班匆匆换上撑场面的礼服，作为陆梓璇的同行者来到了晚宴现场。
一看这宴会派头就不小。举办地点定在乘风酒店规模最大、装饰最金碧辉煌的的云鹤厅，其以租用价格昂贵和租借条件严苛著称，能在这里办宴会代表了主办者身份的尊贵。周晓然在现场还认出了几位不时出现在财经头版上的人物，刚一出现就被各种上前客套奉承的人围成一圈，焦点人物则托着高脚杯在中间谈笑风生。
这种规格的宴会，若不是沾了陆梓璇的光，她可能在现实中一辈子都见识不到。周晓然低头看看自己平平无奇的裙子、鞋子，以及几百元的小品牌手提包，顿时觉得她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了。
虽说是同行者，但陆梓璇只是将周晓然带入现场，简单交代几句类似于让她自由活动的话后，便转身去应酬在场商贵旧友了，留下周晓然一人左顾右看内心茫然，她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场什么性质的晚会。
她四周逛了一圈才大概了解，这似乎是乘风集团唐总为小儿子办的回国宴，邀请了不少各业界有名气的人来参加，说到底还是场商务酒局了。
对于陆梓璇来说当然是洽谈生意合作的好机会，但周晓然却无事可做。陆梓璇身边有得力助理张云枫的帮忙，她自然派不上什么用场。
要是在场的都是珠宝业内的大佬们就好了，那她还会倍感兴奋以及无比荣幸，大着胆子上前搭话，聊一聊行内动态、设计构想之类的话题，但这宴会的推杯换盏间都是各行各业管理层之间的交流，不然就是各世家公子名媛之间的社交，她插不上话，她也没资格说话。
所以陆梓璇邀请她一起来到底有什么用意呢，她没想明白。
周晓然索性挑了杯葡萄酒和一些小点心，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先填饱肚子再说。
换作是偶像剧，在宴会中如果女主角一个人在角落里待着，这时大概率会被总裁式的男主角发现，觉得这女人好特别，竟不与世俗合流，于是上前结识，一来二去情意互通，上演一出都市爱情喜剧或者是虐恋。
但周晓然认清现实，现实就是在场诸位无不奔着生意而来，个个都是人精、老狐狸，谈成上百万上千万的商业合作可比酒场上的逢场作戏重要多了，再者这酒宴上不乏白富美，她一没钱二没势，长得又不是貌若天仙，实在没什么起眼的。
再往扭曲一点想，就连想找温柔小蜜的有钱老头也没兴趣和她玩，毕竟她也不是什么未出社会、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人家要找也二十出头的那种，够天真够清纯，至少要表现得像张“白纸”。
小半杯红酒下肚，酒精没能使人迷醉，反而更令周晓然放弃幻想、接受现实。
“这宴会你觉得怎么样？”
周晓然没等来霸道总裁，也没等来有钱老头，反倒等来了从老狐狸堆里周旋回来的陆总陆梓璇。
“挺好的，不愧是乘风办的晚宴，这酒是上品，这菜也是极佳。”周晓然刚从取菜区回来。之前那几样精致小点实在太美味，本着多吃一口都是赚到的原则，她破了例，比平时晚餐多吃了一点，又去拿了小半碟海鲜烩面和几只生蚝，回来看见陆梓璇坐在她原来的位子上，还向她搭话，便中规中矩地夸耀几句，也算是她的真实想法。
“嗯。”陆梓璇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这里所谓的人物不少，你不打算去结识一下吗？”
“陆总说笑了，以我的地位资历，怎么结识得了这些大人物呢？”
“但是还有能力和手段啊，谁没点拓展人脉的心思呢，你说对吧？”陆梓璇意味深长，“而且你刚刚那句话可不准确，你不是结识了我吗，难道我在你心里不是大人物？”
陆梓璇面容姣好，妆容精致，身着一看就知道是价格不菲的高定套装裙，耳上那对摇摇晃晃的红宝石耳环和颜色同样鲜艳的烈焰红唇尤为耀眼。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足以成为全场焦点。但这个焦点现在翘着二郎腿，穿着高跟鞋的脚不时虚点几下，以这般看似无意的态度“质询”周晓然。
尽管她用打趣的口吻说话，但是周晓然立即警觉起来，在放下餐碟的几秒间思绪如电光火石般冲进脑海，忽然就明白了陆梓璇邀请她来参加这场宴会的用意。
周晓然站直了腰，严肃道：“陆总，我向来懂得在其位谋其事，恪守本分不越界。人有贪欲是不错，但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我是知道的，我也从来没有跨越那条线。陆总认为我有能力有手段，这我不否认，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您对我能力的认可。但是这份能力和手段我不会用在不该做的事情上，我有自己的原则也有自己的追求，我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如果我想得到事业和财富，我会用我自己真正的专业实力去获得，而不是所谓的图谋不轨和不走正道。”
酒精没使她迷醉，但难免让人上头，说着说着便不由得大胆了些：“您想保护亲人、想确保万无一失，这我都能理解，您的施压和试探，我也一并接受。但是您选择了我，却还对我抱有莫大的猜疑和不信任，我认为这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或许在您看来，在照顾总监这件事情上你我是雇佣关系，但在我心里，这是场合作，是场需要互相信任、互相尊重才能共赢的合作。所以我恳请陆总您，信任我尊重我，我不会令您失望的。”
一口气连续输出，周晓然不知道她脸红不红，但她清楚感知到自己的脸很热。
陆梓璇静默着听完，忽而坦然一笑：“时间会证明一切。今天是我唐突了，如果冒犯了你，那我向你道歉。”她起身拿了杯酒，向周晓然敬酒示意。
“邀你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如果你对这次酒会已经感到厌倦，可以让司机先送你回去。”说完，转身回到属于她的应酬圈里。
走出酒店大门，被夜风一吹，周晓然顿时清醒了不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方才实在太冲动鲁莽了。陆家是富贵豪门，挤破脑袋想攀附上去的人太多太多，陆梓璇作为上位者，当然也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人，时刻对他人保持警惕与怀疑也是在所难免。就算陆梓璇猜测周晓然她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哄得陆子凛非要和她在一起，然后与其发生不正当关系，借此上位，进入陆家，从陆梓璇角度来说，有这样的猜想似乎也合情合理。于是她让周晓然来参加这个酒会，试探周晓然是不是爱慕虚荣、别有用心。
周晓然她自己嘴上虽说表示理解，却自尊心受挫，急于得到上司的认可与信任，内心也有极大的不服气，但最好的方式是找个机会冷静妥当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当场反驳陆梓璇，这样其实很不给上司的面子。作为上位者的陆梓璇是有些居高临下的傲气，当时应该会感到不快的，可她不但没有恼怒，而且真的去理解她了，还向她道了歉，不管是不是诚心的，陆梓璇都表现得从容得体，让周晓然对自己的鲁莽感到自惭形秽。
看来自己离成熟稳重还有一段路要走啊。周晓然感叹。
可陆梓璇的做法确实让她心里不舒坦，她当然也渴望被了解被尊重，只是这无法强求。她也不确定自己的辩解是否会恶化陆梓璇对她的印象，觉得她既没礼貌又矫情。
这份不舒坦直到回了家仍然扎根在心里，情绪上的不满都表现在脸上。
可惜与导致周晓然不舒坦有直接关联的某人没注意到，眼睛盯着大屏幕边打游戏边说道：“呀，你回来了。”
“呀，我回来了？”周晓然看着满地的乐高积木，“你可真是越来越会应付我了。”
她坐到沙发上不咸不淡地盯着他，后背突然被扎了一下，可恶，沙发夹缝里居然还有积木，她拿出来丢回地毯上。
还有这大电视怎么看怎么碍眼。
当初没买电视，一是因为平时要上班，下班回来想看点什么直接用平板或者手机就行，电视的使用率不高，没必要买；二是如果想看大屏，买个经济实惠的投影仪连接手机投屏就好了，投影幕布还能伸缩，不用占太多空间。
虽然这上万元的高配置电视的观感确实比她那一千多的投影仪好多了，但是它碍地方，一下子把客厅的视觉大小缩窄了，她这种经济型小公寓和这种高级大电视放在一起，有种她说不出的违和感。
“你生气了吗，姐姐。”陆子凛很会察言观色，看见周晓然面带不悦，立马放下手柄，跑到她跟前装乖，眨巴眨巴他的大眼睛。
周晓然扭头不看他，只要不对上他的眼神，她的气势就不会弱。
“没有生气，就是有点不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
“这是我的家，你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的，我当然会不高兴。”周晓然尽量耐心地和他说话。
陆子凛低头乖乖挨训，忍不住小声喃喃了一句：“是你家，也是我家呀。”
“这个家到底谁做主？”
“你。”
“那你要听谁的话？”
“你的话。”
“你把家里弄得这么乱，是不是该由你来收拾。”
“是。”
“去把游戏关了，把积木都收回箱子里。”
“yes，madam！”陆子凛立正敬礼，端正不到两秒又微微吐舌头搞怪，在周晓然变脸之前赶紧去收拾玩具。
周晓然超无语。陆梓璇是真不了解她也不了解实情，她怎么可能想对这样又憨又皮的陆子凛图谋不轨呢？完全没有想法好吧。
两条手臂忽然环住她的脖子，陆子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紧贴她的背，头搭在她的肩膀上：“所以我很听话的，也会把玩具都收拾好的，你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
他抽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嗯？好不好嘛？”
哼，真是可爱，原谅你了。每当这种时候周晓然都会合理怀疑，这人是不是扮猪吃老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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