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人类是由什么构造的呢？’
记忆，灵魂？
柚叶不曾对他人感到好奇过，偶尔她也觉得自己是个奇怪的人。
她只想活着。
除了活着，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似乎都不足以吸引她。
而现在，“活着”直至自然死亡这件事已经是能确信的未来了。
于是。
她对另一件事，或者说一个人有了好奇心。
那个人近在咫尺，却又无比遥远。
因为那个人。
——是她自己。
在此之前她不曾考虑过，今天，在听了系统所讲述的那个，连自己的生命都用来当赌注的失忆前的自己之后。
她意识到了。
‘——现在的自己，不是自己。’
现在的她，不过是拥有他人记忆的别的存在。
的确，这个世界也理所当然存在“灵魂”这个概念。
但是，就算是灵魂是一样的存在，不同的生活环境，不同的记忆，不同的教育方式，不同的一切，构造了不同的人生。
就像是这无数的平行世界一样，正是因为一样灵魂的人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未来才会有那么多的分支。
拥有别人记忆的她，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她自己吗？
她现在的人生观，大多都是按照那份记忆演变而来的。
那份别人的记忆，塑造了现在的她。
现在，她想要知道。
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真正的自己，想要过的怎样的人生，会选择怎样的未来。
“刚才你说，我的记忆和情感已经归还给我了没错吧？”
选择接收现实的柚叶在心底问系统。
“是啊柚柚，记忆应该会在你生活当中逐渐恢复，情感的话，你没发现你今天和昨天相比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
柚叶想了想，认真地发问：“唔，看到白兰感觉更讨厌了算吗？”
就算是这个新的世界里，什么都没对她做的白兰。
系统：“……算，算叭。”
“柚柚，你就没有别的不同了吗？”它试图暗示，“就是那个，沢田纲吉？”
柚叶摇头：“我今天还没有见到他。”
没见到的人，要怎么有反应？
虽然，起床看到他留下的便签确实感觉到了不好意思。
但那大多是因为自己睡懒觉被人发现吧？
系统：“那等你见到他，再好好体会一下吧。”
作为一个差不多可以称之为ai的存在，它也不是很懂你们人类的爱情呢。
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之后，尤尼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沢田纲吉。
因为是要送另一个世界的月见柚离开，所以这次的行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她看着青年面带担忧的神情露出一抹宽慰地笑：“沢田先生，我没事。”
“月见小姐的遗骸已经送到另一个你的手上了。”
“谢谢你，尤尼。”沢田纲吉由衷地感叹道，“这次真的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尤尼面带微笑地摇了摇头，“这本来就是我和她的约定。”
和另一个世界已经忘记她存在的彭格列首领沟通说明这件事，在他的允许下，送回那个女生的遗骸。
她希望回到爱人的身边，可她的爱人却早已不记得她的存在。
即使如此，那位“沢田先生”也还是答应了她这个有些唐突的请求，接受了一个“陌生人”的遗骨。
只是大概……
她无法葬在爱人的身边了。
从某种程度来说，那两人的恋情，算不算是月见小姐一个人的悲剧呢？
这个认知让尤尼感到些许难受。
她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把注意力转移到现在自己的这个世界中。
她想起另一件事。
一件，同样重要的事。
她抬起头，脸上的神情终于缓和下来：“柚叶姐已经回来了吗？”
沢田纲吉先是一怔，接着点头轻“嗯”了声，说：“只是她似乎还没有想起来跟我们有关的任何事。”
不止这个。
她有些过于反常的，理智和冷静。
就算是换了一个世界，一无所知的被他带走，她也能很理智的去思考现状。
一般来说，一个换了世界一无所有，甚至无人认识的人，肯定是很无助的。
她却任何表现都没有。
他甚至觉得，在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她也会这么冷静。
冷静地分析自己逃生的可能性。
可是这样极致的冷静和理智，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
……他的小柚不该是这样的。
她该是灿烂的，恣意的，任性的。
是他世界里，最明艳的那一抹色彩。
有个人。
从她身上夺走了这一切。
也夺走了他们曾经所有的回忆和喜欢。
‘……没关系。’
‘没关系。’
他在心里说。
‘我会让那个人体会最深沉的绝望。’
等她回来这段时间，他已经忍耐了很久很久。
不需要再忍耐了。
“沢田先生……”一直观察着他神色的尤尼有些担忧，虽然他的表情看起来毫无破绽，但她也能感知到一些细碎的片段。
来源于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熟识的沢田纲吉戴上了伪装的假面，将自己的内心潜藏在那副看似温和的外表下。
说温和其实也不尽然，在里世界其他黑手党眼中，他的外表看起来是颇有些冷漠的，私下笑起来的样子他们没机会看到。
他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对于蓝波，一平，风太，那些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依旧是他们温柔亲切的哥哥。
面对自己重要的同伴，他依旧把他们之间的羁绊看的比什么都重要，那是他可以用命去守护的朋友们。
他的老师还在他的身边，随时都能指导他。
他的父亲终于不用再为家族操心，回去陪伴那个单纯温柔的母亲。
这样的情况下……
尤尼却感觉，眼前的这个人，越来越“危险”了。
是因为柚叶姐离开的这三年吗？
不，还有什么，一定是这样的。
有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被他隐瞒了。
晚上七点。
正悠闲地摊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柚叶收到沢田纲吉发来的短信。
唔，如果不是手机响她都没意识到对方给自己买了新手机。
[马上到家，你晚饭想吃什么？]
是在问她在外面吃还是在家里吗？
柚叶回想起下午出门时看到的附近那些店，好像没什么餐厅。
[想吃咖喱！]
[咖喱的话等我回去，大概十分钟。]
[好哦。]
放下手机，柚叶十分自然地问系统：“你觉得，等他回来，我们是不是应该欢迎一下他？”
系统：？
“可，可是，你不是在他家吗？”
怎么轮到你欢迎他了呢？
“他都工作一天了诶，我不应该给他个，欢迎的拥抱什么的吗？”
姑且她还有女朋友这层身份呢，女朋友！
系统：……
“柚柚，他都工作一天了，你为什么还要他回来给你做饭呢？”
柚叶：“……”这个系统好烦。
她自己做的东西一点都不好吃她有什么办法！
她鼓了鼓腮，掏出手机就是一通操作。
[我们出去吃吧，我想吃烤肉！]
[好，你换好衣服在门口等我？]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在开车呀，怎么总是秒回信息呢。
几分钟后。
在门口换鞋的柚叶听到外面的鸣笛声，赶紧套上另一只脚的靴子拉开门跑出去。
不远处倚在门口的身影听到动静抬眼望过来。
女孩灰色的长发伴随着她奔跑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被风吹起的衣摆煽动着，像是一只重获自由的小鸟，挥舞着翅膀朝他扑过来。
他下意识接住她，看着她稳稳落入自己怀里。
然后，怀里的人抬起头，清澈瞳孔里映照他的身影，笑着对他说：
“欢迎回来。”
他望着那双绿意丛生的眸子，那里除了他，还有揉碎了的星子，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他张了张嘴，却说出同样的话。
“……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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