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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夜色的灯火虚幻浮华,街边路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不管在哪个城市人们对于节日总是乐此不疲的,但这也只限于不用加班的人。

        郁青正聚精会神地看最新一个案件资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她直接接通,毫不客气地道:“今天平安夜,你不是和那位陈教授共度良宵去了,怎么还有空给我这个打工人打电话。”

        手头工作没停,但依然不影响她调侃对方。

        “我好像被陈时迁拒绝了。”桑酒躺在自家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声音极其平静。

        从餐厅回来后,她就一直在想陈时迁离开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翻来覆去想了半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她被陈时迁拒绝了。

        生平第一次告白就被拒绝,要说没半点情绪那肯定是假的,不过倒也谈不上失望,只是桑酒总觉得他那句话里还有其他的意思。

        所以就有了这次和郁青的深夜畅聊。

        “听你这么说这陈教授还是个渣男?一边吊着你一边又让你别靠近?”郁青听完她的话后,放下手中工作,非常认真地和她分析起来。

        “你可闭嘴吧。”桑酒沉着声音冷漠道:“这点眼光我还是有的。”

        “好好好,那你说说你接下来要怎么做?”比起陈时迁这个人,郁青更好奇她要做什么。

        做什么?

        自然是要去问清楚。

        有意思那就继续处,没感觉她就立马走人,绝不耽误人家。

        好说歹说,她桑酒也不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这点道理她还是拎得清。

        -

        江南有种说法,摆酒席,去晦气。

        自从老爷子病过一场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大家就琢磨着打算好好给老爷子办一场寿宴,去去病气,在这一点上难得陈家的小辈众口一词。陈老爷子的七十大寿寿宴摆在了元立新年的第二天,特意错开了元旦大家阖家欢聚的日子,寿宴排场极大,几乎申城所有的名流都来了。

        老爷子虽然大病初愈,但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会儿由陈漪扶着四处和人打招呼。

        “喏,老爷子身边那个就是傅音的小姨。”

        桑酒站在人堆里,眼神快速往周围搜罗了一圈,依旧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倒是身边的江添屹一路过来嘴就没停下来过。

        她心思不在这,正准备去其他地方找找时,陈时迁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你怎么才来,不知道今天是爸的寿辰。”

        陈漪蹙着眉,对于陈时迁的迟到颇有微词。

        陈时迁不做辩解,只神色平静地说了一句,“路上堵车了。”

        原本还想多说两句的陈漪却被老爷子打断了。

        “行了,来了就好。”

        宴会厅里来往客人多,陈漪不好再说什么,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转身跟上老爷子。

        这一幕恰好落在桑酒眼里,她偶然想起那天在陈家花园里听到的话,于是转头问江添屹:“陈时迁的母亲和陈漪之间有什么仇怨吗?”

        “听傅音提起来过,再加上那天我听到的,好像是陈漪的儿子是因为陈时迁的母亲才死的”

        桑酒听完点点头,若有所思。

        -

        “我不同意!”

        空旷的休息室里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

        陈漪是万万没想到陈老爷子把他们兄妹几个喊进来是为了通知他们要将自己手里的股权让出15给陈时迁。

        她自然是不同意,垮着脸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一个杀人犯的儿子凭什么拿走公司15的股权!”

        “陈漪!”

        “小漪!”

        一旁的陈识陈涟连忙呵住她。

        陈涟上前,耐着性子安慰她:“小漪,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你也该放下了。而且——”

        “放下?!”陈漪甩开她的手,冷眼看着他们,“二姐有小音,大哥也有两个儿子。那我呢,我有什么!”

        两兄妹听到她的话,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

        陈漪看着沉默的两人,发出一声冷笑,“我的容嘉那个时候也不过才七岁,可他就在那么冷的海水里泡了一天一夜,尸体捞上来的时候我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了”

        说到最后几乎溃不成声。

        “所以我凭什么要放下!”

        她脸上的妆容被泪水打,披头散发犹如索命的厉鬼,指着沙发上的陈时迁大喊:“当初要不是他那个好妈见死不救,容嘉又怎么会死!”

        “陈时迁,当年死的人就该是你!”

        说着扬起手去扯他,恨不得将他掐死。

        “啪——”

        巴掌重重地落在陈时迁的脸上,脸颊被细长的指甲划破,瞬间泛起一层血珠。

        他没有躲也没有还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身上不可饶恕的罪孽。

        陈漪似乎还不解气,再次扬手。

        “够了——”

        陈老爷子看着这一场闹剧,沉声呵斥:“陈漪,你闹够了没!”

        “我闹?”陈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爸,你觉得是我在闹,当年死的可是你的亲外孙!”

        “可宋岚也死了!”

        老爷子说完这句话,身体一时受不住连连咳了好几声,陈涟见状立马上前替他拍了拍背。

        “陈漪,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容嘉的死,你也始终认为当年两个孩子落水时宋岚如果不是先救了时迁,容嘉也不会死。可是,陈漪我问你,如果当年换做是你,你会先救容嘉还是时迁?”

        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无论身处何地,作为母亲,第一反应永远都是自己的孩子。

        陈漪之所以回答不出来是因为答案她心知肚明。

        今天原本是个大喜的日子,可他的这几个儿女却在自己七十大寿上大打出手。看着这几个小辈,陈老爷子只觉得有心无力,感叹自己当真是老了。

        最后,他叹了口气:“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至于那15的股权,时迁,我既然给了你,就任由你处置,我绝不插手。我老了,将来公司也还是要交到你们手里的。”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哪有主人家宴客,主人不在场的道理,别让外人看了我们陈家的笑话。”

        陈时迁和陈漪一前一后出来。

        陈漪脸上的妆容已经整理过,可对着陈时迁依旧摆不出好脸色。老爷子为了红颜知己的儿子连自己亲外孙都可以舍弃,可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没办法忘记丧子之痛。

        故意凑到他耳边,用最柔和的声音说着最诛心的话。

        “陈时迁,你午夜入睡时有没有梦到过容嘉惨死的画面?”

        陈时迁脸上毫无波澜,“托四姐的福,我睡得很好。”

        “是吗?那我就祝小弟从此夜夜好梦。”

        陈时迁望着她的背影,垂下的手一点点捏紧直到骨节发白。

        “陈时迁。”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响起。

        他慢慢转过身看到桑酒站在身后。

        一身纯白色的手工旗袍将她凹凸有致的曲线完美地勾勒出来,长发简单的用一根木簪盘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上面附了一条同色系的珍珠项链,简单又不失单调。

        陈时迁的印象里,她似乎很少穿这种素静的白。

        暖黄昏暗的灯光下,这纯净的白如同烈火般灼烧,一路刺痛他的眼睛。

        桑酒走到他面前一句话也没说,从包里拿出纸巾,伸手轻轻替他拭去脸上血珠。

        柔软的指腹擦过脸颊,皮肤因为冬日干燥产生静电,一股微弱的电流飞一般迅速窜过。

        陈时迁突然抓住她的手。

        桑酒的视线被迫转到他脸上。

        “桑酒,你都听到了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非常肯定的陈述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比刀片还冷。

        手腕被捏的越来越紧,桑酒忍不住皱了皱眉,“陈时迁,你弄疼我了。”

        眼前的人恍若未觉,那双漆黑的眼里射出阵阵寒光,好像她不承认,他就誓不罢休。

        两厢僵持下,桑酒率先败下阵来。

        “是,我是听到了。”

        下一秒,手腕被人一松,腕口一圈明显的红印子。

        陈时迁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仿佛比这冬日里的雪还要冷冽,不带一丝温度。

        “桑酒,我说过不要再试图往前走一步了。”

        听到这话,桑酒后退一步与他平视,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陈时迁,首先我向你道歉,我的确是在无意间听到了关于你的事,也的确是我处理不当,在这一点上我桑酒敢作敢当。可是,我喜欢你,因此忍不住想要了解你靠近你,这是我的事,你无权插手。倘若你不喜欢甚至为此厌恶我,那你可以明确告诉我。”

        她的目光足够坦诚,没有丝毫扭捏。

        “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坦然接受结果,正如我坦然承认自己喜欢你一样,”

        她的话一字一句烫在陈时迁心头,如火球般越滚越大,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

        当一个人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你而你却无法做出回应时,逃避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桑小姐,你太自以为是了。”

        上帝创造人类,将舌头馈赠于我们述说世间美好时,一定想不到有一天我们会用它不惜说出世上最恶毒的语言,伤害自己最亲近的人。

        “桑小姐自己站在光里就以为全世界的人都站在光里。”

        陈时迁的视线落在她身后,语气冷得像是混了冰碴子。

        “殊不知这世上有些人从来都属于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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