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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桑酒甚至都来不及为这场无疾而终的心动伤感,孟星见就先出了事。

        起因很简单,元旦佳节,桑酒的舅妈林茵女士和好友逛街时,在商场门口恰好遇到以学业繁忙为借口没回家陪二老过节的孟星见。

        那一刻,林茵女士觉得自己作为二十几年教导主任的威严被挑衅了,当下就抄起包往孟星见身上打。

        诚然,仅仅因为这么一件事还不至于让林茵女士丢掉人名教师的素养在大街上对自己儿子大打出手。

        真正的导火索是孟星见假借学习之名,背着二老偷偷跑出去“寻花问柳”。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男孩子到这个年纪又已经成年,谈个恋爱很正常。

        但问题的关键是孟星见的这个恋爱对象不是一般女孩子。

        准确来说是,不是女孩子。

        更要命的是对方还穿着申城一中的校服。

        这对于将孔孟之道牢牢刻入骨髓的林茵女士而言,无疑是在□□裸地挑战她的底线。

        二话不说就把人从商场拖回了家里,随即收了他的手机断了所有联系,又连夜召回了还在外省出差的孟蘅青。

        其雷厉风行的手段打得孟星见一个措手不及,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

        桑酒赶回孟家时,孟蘅青和林茵正坐在客厅,气氛沉重犹如三堂会审。事发突然,林茵还没告诉孟家二老,怕他们一时承受不住。

        饶是桑酒平日里嘴皮子再怎么厉害,眼下这情形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玄关处墨迹了会后,一路笑嘻嘻跑到客厅,一屁股在林茵旁边坐下,亲昵地挽起她的手臂,“舅妈,我好久没看到你了,舅舅也是。”也没忘了和一旁的孟蘅青打招呼。

        两人看到她后,脸色才缓了缓。

        桑酒立马趁热打铁,“舅妈,要不我先去看看星见。”

        林茵没说话,她只好眼神央求孟蘅青。

        对面的人点了点头。

        -

        林茵把孟星见带回来后就一直锁在他房间里。

        桑酒开门的时候还听到屋里砸东西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顿乱吼。

        “你有本事把我关一辈子!”

        被关了一天一夜的孟星见此刻犹如一只暴虐的狮子,逮人就咬。

        “嚎什么嚎!”

        桑酒冷着张脸站在门口看他发疯。

        收了手机又出不去的孟星见心里正烦躁,听到桑酒的声音犹如救命稻草,眼睛都亮了亮。

        “姐,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死了没。”

        她嫌弃地踢开挡着她路的抱枕,“就你这样还妄想去找宋云生。”

        “姐,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孟星见一脸不可思议。

        “难道我看起来很傻?”桑酒甩了个冷刀过去,“就你那点破事但凡有点心都看出来了。”

        孟星见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那陈教授也看出来了?”

        桑酒:“嗯。”

        “那你们不会觉得我很恶心吗?”

        他说完把头低了下去,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孟星见,你给我把头抬起来!”桑酒的声音很冷,仿佛严寒冰冻里一场雪陡然砸在脸上,凉得让人瞬间清醒。

        “我问你,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孟星见摇头。

        “宋云生是个男生有错吗?”

        孟星见继续摇头。

        “既然都没有错,那你喜欢他有什么好丢脸的。就只是因为他和你是同样的性别?”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他有些发懵,委屈和挫败一瞬间涌上心头,“一开始我也只是把他当做弟弟,后来我发现自己有时候总是忍不住想他,想见到他,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我虽然看着没心没肺,可对感情不是一窍不通,当我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太正常的时候,我开始害怕,尝试过远离他。可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发了疯地想见他,每次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会羡慕,嫉妒,甚至”

        他双手抱头看起来极度痛苦,一脸颓废地坐在地上,“姐,我感觉自己像个变态。我,我,居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桑酒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作为姐姐,她从来不知道他活得这么痛苦。

        脑海里又想起陈时迁的话。

        “桑酒,你自己站在光里就以为全世界的人都站在光里。”

        从小到大,除了父亲的逝世,她再没遇到过其他打击。不管是家世容貌还是学历事业,从来都是别人艳羡她的份,以至于她只会作壁上观,站在上帝视角评判对错,永远感受不了别人的痛苦。

        陈时迁说的没错,她太自以为是。

        桑酒蹲下来,坐到他旁边,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孟星见,你觉得自己恶心像个变态是因为你害怕这种畸形的感情一旦暴露,世人会对你指指点点,你惧怕异样的目光,所以无法坦然接受自己。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宋云生,他所承担的痛苦不比你少,你有家人兄友,但他孤身一人,除了陈时迁什么也没有。”

        最后桑酒拍了拍他的背,“你放心,舅舅舅妈那边我去说,你只管坚定内心。”

        孟星见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姐,你就不怕别人说你有个不正常的弟弟吗?”

        “你哪里不正常了?”桑酒乜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除了长点比我差一点,脑子比我笨一点,都挺正常的啊。”

        孟星见:“”

        “行了,别想这么多。”

        她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转过身:

        “记住!”

        “错的从来不是性别,而是世俗强加在我们身上的偏见。”

        -

        楼下客厅里,孟蘅青靠在沙发上捏了捏眉心试图疏散连夜赶车的疲倦。昨天他原本还在外省开一个重要的会议,一结束因为妻子的一个电话又匆匆赶了回来。

        林茵见状,有些心疼,“要不你先回房间睡一觉。”

        “我要是真去睡了,你还能好好坐在这。”妻子什么性格,没人比他这个丈夫更清楚。

        自己儿子出了这种事,她能不急不躁安安稳稳坐在这里一天,已经是耐着极大的性子了。

        果不其然,听丈夫这话,林茵心底的火“蹭”地一下冒上来,拧着眉,“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还能打死他不成!还有你儿子都这样了,你这个当爸的一点都不急?”

        见状,孟蘅青真是有苦说不出,连连讨好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了,星见这事你也急不来,不是嘛?”

        “怎么急不来!你儿子跟个男生混在一起,这不是同”

        后面的话她都没脸说出来,头扭到一边,气得说不出话来。

        刚下楼的桑酒正好听到这话。

        林茵见到她,下意识问:“星见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客厅里其余两人相视一笑。

        桑酒顺势坐到她身边,“舅妈,你觉得你儿子怎么样?”

        林茵一愣,被她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不会了,秉着老师的严谨原则,想了想后说:“抛开其他,从小乖巧懂事这一点没得说。”

        “那万一有一天他被别人误会,遭受他人指点呢?”

        林茵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只要他没做违法,丧尽天良的事,管别人说什么!”

        桑酒不语反笑。

        后知后觉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下了套,话锋一转,“他这事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桑酒反驳她,“难不成孟星见想谈个恋爱还有错了?”

        “他想谈恋爱当然没错,我也没拦着他,但他也要分清对象。”

        林茵女士的气还没消,越说越急,厉声喝了一句:“老孟!”

        孟蘅青自是招架不住自家老婆的河东狮吼,只能一面笑嘻嘻顺她气一面当起和事老,“你先听桑桑说完。”

        桑酒和孟蘅青使了个眼色,继续说:“林主任,你不能这么矛盾哦。你不是一向提倡我们恋爱自由,不分家世,不看容貌,只看人。那在孟星见这件事上不也一样,只是恰好他喜欢的人和他是同样的性别。”

        “舅妈,时代在发展,我们不能再用传统和偏见去约束人类的情感。我知道一时之间你肯定无法接受这种偏离道德,打破约定俗成的自然规律的关系,可是你不能因此就否定他们的感情。”

        林茵脸上有些动容,态度也没一开始那么坚定,“我虽然当了快二十年教导主任,但从来不是个古板刻薄的人,手底下的学生什么鬼扯的事情没见过。我也知道他爱喜欢谁跟我犯不着关系,可是,”

        她转头看了眼楼上,无奈又心疼,“他这样会很辛苦的。”

        一个母亲怀胎十月将孩子生下来是要他享受世间美好,安稳度过一生,而绝非一辈子战战兢兢,甚至受人谩骂。

        桑酒拉起她的手,声音放缓:“辛不辛苦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再说了。你又怎么会知道他们不是在苦中作乐呢?”

        林茵女士教了二十几年书,没想到最后反被自己儿子上了一堂课,闭上眼叹了口气,“算了,只要他不后悔就行。”

        “那舅舅呢?不怕担心自己政途吗?”

        为这事头疼了一天的孟蘅青此刻恨不得大笑三声,“你舅妈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学古人那一套,辞官回家,然后跟着你外公外婆在乡下种种花草。”

        “行!那林主任,孟书记,这事咱就算翻篇了?”

        桑酒试探性地看了眼林女士。

        林茵女士点点头,总算是松了口,又问:“那孩子叫什么?”

        桑酒:“宋云生。”

        她思忖了一秒,突然念了首诗,“星斗不曾见,云烟不敢生。”

        “他们俩也算有缘。”

        不管怎样,这件事算是解决了。

        忙了一天,桑酒觉得自己嗓子都冒烟了,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一句话也不想说。

        手机连着两声震动。

        她点开,是陈时迁。

        陈时迁:【抱歉,宋云生的事给你添麻烦了。】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

        【哦,还有那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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