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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063章:种子


她仿若在与自己招手,殷殷切切等着自己的到来……

        仿若对这个世界留有些不舍,对眼前的那个绿瞳公子有所惦念……

        又仿若已经释怀了所有的繁华虚幻,只想着能够进入永生的地带、永恒的时间……

        司命的意识催动起来,瞳孔内溢出了更多紫光,很快就将她的灵识收到了紫微之境中:眼界内的紫微天幕顿时开始了变化,上面孤寂了亿万年的太阴星受到了灵识的注入,砰地发出了亮光,虽说其亮度并不如叶念桥的那颗天机星吧,毕竟太阴化气为暗,性情为阴,可在北斗七星中已算得上是中等亮度的一颗星了。

        之后,伴随着事件主人公们的记忆融合,一段她因去了濝川而缺失的余生片段便在意识的层面跳帧了起来。

        司命看过她的命盘,太阴入命为旺。

        通常来讲,若是太阴落陷,且与六煞星等凶星同度,主其人虚伪,下贱,多病,伤残,贫穷,孤寡,招非……但曲终人的三合宫内有太阳、天魁、天钺等吉星,并且太阴本身亮度为旺,已算是减去了不少的厄运了。

        太阴本身又有刑克的特质,主幼年刑克母亲,中年不利自己。

        其母本为富贵者,乃管伯之女,曲终人太阴入命于酉,即名为“天祥”的一种说法,指富贵,大概就是来源于母亲的这一脉。但其母雷氏未婚怀孕,为了嫁与父亲,不惜与原生家庭决裂了,后又因为二人好赌,欠下了巨额债务,这才导致母亲始终觉得是曲终人的到来克了自己,便对她百般厌恶起来,自始至终都未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职责。

        当然了,若是曲终人命宫内的太阴落陷,则刑克其母亲的程度会更甚,导致死亡也并非是不可能;同样的,太阴入命也分上下弦月和昼生夜生,太阴星喜欢夜生人,曲终人是申时出生,即为昼生,多多少少都会不利于她的命格。故而打从出生曲终人便不知自己的声线何如,因她是个不能言语的哑巴,父母就连个名字都懒得给她取了,毕竟没有那个必要嘛!

        有个名字又能如何?

        终其一生,她都不能用唇齿来构建出来这所谓名讳的涵义,对于别人来讲那些简单的咿呀语术,对她却是无味的奢求,如竹篮打水,是一场沤浮空梦。

        但她从来没有因此而哭过,更从未觉得自己比之他人而有所不如。

        因为她知道即使自己哭得再大声也未必会有人听得到,故而宁可让委屈在自己的心里自行枯萎,也不要让它们蔓延出去,让那些本来就看笑话的世人对自己嘻笑怒骂的,浑当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牲畜、可以随意被践踏的猪!

        而像她这样的残疾人,注定是没有什么权利决定自己终身大事的。

        所以当阿爹无力偿还债务时,她就要被迫当做抵押物,送给了那个债主来当内妇。债主本身是也是个下三滥的东西,降不住内心的骚动,进赌场赌了一次,可这一次就赢了把大的!本以为是天降横财,谁知对方也是个拿不出多少钱的穷鬼,就只好“勉为其难”地要了其女儿。

        也算是各有所得了:

        父母失去了个来讨债的。

        下三滥得了个来还债的。

        总之,都是人不想要的,但又辗转地被人当做物品,滚来滚去的,让她一点的自主性都没有。

        不过嫁过来后,说的好听点是内妇,说难听点就是一奴仆。饶是她的丈夫也是个容貌粗鄙、个头矮小而且还没读过书的挑粪人,但在他那普通又自信的眼中自己还是要比这婆娘高上一等的:“至少、至少老子还是个健全的男人呢!知道伐?”

        他如是道。

        于是带着这份天赐荣耀,男人在新婚之夜就强上了她,憃拙而粗鲁,暴戾而恣睢,就像是在用个泄欲的物品,用完了就酣酣大睡,没有一丝柔情。

        那时的天,很冷。

        仿佛呼一口气出来就能立马成冰。

        她蜷缩在薄薄的被子里,看着床上的那滴落红,内心冷如冰窖,冻得不能自已。那一夜,她忽然觉得自己失去的不是贞洁,而是一种叫做芳华的东西,不是浪漫的花事再也没机会绽放了,而自己心中的少女心事早已成了再也干净不了的温汤苦水。

        真的好想……大哭一场啊!

        她知道自己的这一辈子只能这样了,而作为一个永远不能说出自己想法的人,一个连抱怨都抱怨不出来的人,她真的只能认命。

        为何人与人是这样的不同?

        为何有的人天生是花,有的人天生是叶,有的人却天生是颗连土都突破不了的种子?

        她不明白。

        于是在后来的日子里,即便到了红潮或怀孕她痛得不能忍受时,这男人只要是兽性大发起来也是照行房事不误,就像个粗鲁的耕田人在自己身上无尽地耕耘,只在乎做与不做,不会关心好与不好,就更遑论这种事情的美与不美了。

        于是她怕了,怕被人碰。

        她开始讨厌别人的触碰,尤其是那个恶心男人的触碰。

        所以每当被那个恶心的男人“使用”完自己后,她都要洗很久的澡,使劲儿地搓牙搓的。她要把那些外在污垢和内在的肮脏洗掉,即使这样也于事无补,即使会搓得皮肉翻起,即使这样也她无法让自己的内心归于洁澈与平和,她也要这么做,一直地……这么做下去。

        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天啊……

        天!

        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所以当男人看到了她身上那些斑斑血迹时瞬间就失去了兴趣,然后拿着家中仅剩的几块铜板,到外面风花雪月去了,而等到他再酩酊大醉回来时,手里都会握着一酒坛子,没事找事似的打在这败家娘们身上,反正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地“大刑”伺候她都叫不出来,外人也听不到,还有可什么顾虑呢?于是他越打越劲爆、越打越癫狂,那节奏,那落音,时而缓时而快,时而错乱时而又顿感连连,简直像极了那些戏园子里的打板声,妙极了!

        呵。

        可笑、可笑!

        但施暴者往往就是如此,只有开始和未开始之分,并无善恶之别,一旦打开了地狱之门,便只会变本加厉地朝地狱坠去,不会有再回头之可能,这便是人性里那些恶念的诡秘原理,也是轮回中区别仙神与妖魔的最初论据。因此,只有当打得鲜血淋漓并且再也找不到一块没“没受过教育”的皮肤时,恶夫才会稍稍地感到一丝轻松,然后痯痯累矣,倒在地上大睡而去。

        还真是个青面獠牙的鬼蜮之胚啊……

        呸!

        他就不该做人!

        但是,无论她如何地被打、被骂都没有埋怨过一句,哪怕只是摇摇手,表露出“停手吧,不要再打了”的意味呢,也始终都没有过。

        因为她认命了。

        可是——

        可是当他把一切凶险都对向了自己的儿子噗噗时,情绪终于开始有了些波动。

        噗噗看不过去阿爹一直对娘亲拳打脚踢的,便上前阻止,恶夫见儿子也忤逆了老子意愿,简直惊得失去了理智!便又提着荆条向这小身子骨打了过来。噗噗本来就体弱多病,得了痨疾,家中拮据,一直都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这下更抵不住那常年练打的阿爹了。

        曲终人不能言语,只能一直发出“噗“、”噗”类的声音,正如她小时候给噗噗简简单单取这个名字一样,并不是单纯的因为没文化,更是因为她只能发出像“噗噗”这样的简单音节,所以此刻她激动得除了重复着这个两个字外,其它的声音怎么都发不出来。

        真是笨呐自己!

        她急坏了……

        真想要像那些舌灿莲花的读书人一样,发挥文字的力量,叫眼前这个男人羞愧以退;或者像个悍妇一样破口大骂,摒弃所有的礼义廉耻,对他污言秽语,疯狂输出,骂得他不堪与战,如此跑掉了,也行。

        但是不可以。

        这些都不可以,不可以!

        因为她就是……说不出话来啊……

        故而在百般无奈之下,她就像是中了邪一样,迷迷糊糊地提起了菜刀,满眼猩红、毫无理智地就把眼前的这个男人给砍死了:一百二十三刀,一百二十三个月,十年零三个月——这是她走入这段地狱的时间,也是她彻底失去自我的刑期之隔。

        痛快……

        无处安放的痛快!

        疯魔致死的痛快!

        可真是……太痛快了!

        她浑身摇晃着,心神冲撞着,思维混乱着……

        活到现在,她的人生从没有这么歇斯底里地痛快过!

        而在这晃晃摇晃的凡尘里,谁都可以骂她、辱她、伤她、动她,唯独是自己的孩子噗噗,对于为人母的她来讲却是一根汗毛都碰不得的,而且若非是为了噗噗,她早就痛苦得饮鸩自尽了,又怎么会苟活到今天?

        所以她杀了他,杀了这个没用的男人!

        杀了这一世疾苦,去迎接鬼差的光鲜降临,值了!

        她将这一生中不论是父母、外界还是眼前男人加注到自己身上的所有戾气全都爆发了出来,她想着无论前方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严酷刑罚,纵是凌迟重辟、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也绝不后悔!

        也正因如此,司命才会帮她,若她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刽子手,杀的是个善人莽夫,她才不会出手相救呢!

        自己虽然也是个“刽子手”,但她却不想沾上半点来自地狱中的血腥。

        ……

        再说到她与那梅园的渊源。

        应该说是很久很久了吧……

        但这种关系并非是二者有什么联系,而是在曲终人的心中,始终有一颗希望的种子棽棽根植着,虽然还未来得及破裂出土,却时时刻刻都渴望能成长。

        这二十几年来,她过得甚为不易。

        但无论再怎么受辱负屈,她都没有埋怨过父母的抛弃,也没有仇恨过那男人对自己的残忍,更是别提……去羡慕别家娘子的荣华富贵、琴瑟和谐了。

        但有一点却是她始终心悬不宁、念兹在兹的,便是可以说话的能力。

        众所周知,周国之乐美,莫过于豫台;豫台之乐最,莫过于梅园。

        梅园虽则建立的时间并不长,并且后来因为梅荔荔和伐琹的合作而声名大噪,但自开园伊始,无意间路过此地的曲终人就已被其中传来的歌声给吸引住了。所以梅园开了多久,她就在大门外停了多久,而且每每听之,必深而陷之,沉而浸之,陶而醉之,自此之后便不能拔之了。

        有时听得入神,甚至都会忘了来街上买菜的任务,当饥肠辘辘的丈夫发现了后,便会挡着众人的面把她拽到家里去一顿好打,诸如此类的行径如野蛮人一样,真是一点尊严都不留给她。

        哎……

        其实能说话对她来讲是种奢望,那唱个小曲儿什么的就更是奢望中的奢望了。

        半年前,伐琹才来到了豫台落脚。

        当初的梅园曲调老旧,毫无新意,没有一点特色,想要在豫台城里独占鳌头或是称王称霸是绝不可能的,然而在伐琹来了后,情况却有了很大不同。

        还记得他初见梅荔荔时眼前一亮,便一时兴起,作出了《靡靡大雅》,赠与之。

        起初梅荔荔很是不屑,没想到梅公却慧眼识英雄,远远地追去,这才竭力地将他留在梅园搞起了创作。而不曾想,后来的梅荔荔因为这首曲子唱出了名堂,以至于她的场次回回都座无虚席,掌声轰鸣,于是很快这首曲子就在大街小巷里流传了起来。

        至此,豫台来了位绿眼乐师一事算是勾住了每个城里人的心魂。

        大家都等着他能再出佳作,诸多对手,譬如“又一林”等戏园子,恨不得挖个地道能直接把他从梅园里给偷过来,可怜那梅公守得太紧,又一直当财神爷似的看着、供着,这才没有让那些人把这宝贝给轻易掳了去。

        而那一天,站在大门外流连不去的曲终人也见到了这位新来的乐师,她只觉得那人瞳孔颜色不似云端人,有些新奇,却从未想过自己在将来的某一天会跟这位意气风发的乐师有任何交集。

        但命运之所以为命运,就是因为它是命中的运。

        运又像走动的云,本身就是不确定的、流动的、变化的,是以今日的离散分开、风马牛不相及,改日就可能会直接碰撞出好一番的楚云湘雨。

        于是,目光中的他谡谡如长松直立,眉宇间才气蒸腾,弹琴时又快手高技,这一股好了不得的气质与能力在她的脑中留下了十分光鲜的印象。至此之后,她心中的绿色种子受到了感召和滋润,然后破土而出,淋雨生长,便开始对这世界上的所有音频波动都有了一丝丝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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