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夜晚，并不是琴行的销售高峰期。
店员坐在柜台后玩手机，还差半小时，就可以打烊了。
自动感应玻璃门打开，“欢迎光临”的提示音响起。
店员抬起头，看见一个穿校服的少年。
很夺目的长相，只是眉目间隐隐约约带着些失落的神态。
店员殷勤的上前招呼。
“请问是要看看乐器，还是要上课练琴呢？”
夏之恒扫视一眼店内，径直往吉他区去。
墙上挂着许多把吉他，颜色与款式有细微的差异。
他之前并未接触过这些，思索了一秒，果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这种吉他是哪一种？”
店员凑过去看，惊讶道：“哇，许崇还弹这种古典吉他呀，我以为他只玩摇滚呢。”
他取下一把吉他，介绍说：“就是这种。这一款是雪松面板，背侧板用的是玫瑰木，要不要试试？”
夏之恒接过那把吉他，指尖掠过六弦，很轻柔的乐声。
不错，就是这种音色。
“我就要这个。”他抬眼问，“你们这有配套的课程吗？”
接下来的这一段日子，夏之恒把时间浪费在数学题和吉他上。
他没去联系章橘颂，理所当然的，章橘颂也没有发来过讯息。
每天醒来第一件事，看手机。
没有短信。
点击朋友圈去看，依然什么都没有。
这个人，总是有本事让自己活得像不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夏之恒薄唇紧抿，把手机丢在床上，转而抱起吉他。
他学得很快，已经能弹出《送别》的旋律。
琴弦拨动，忽然听见手机的铃声。
夏之恒猛地一抬头——
立刻把手机拿过来。
“喂。”
“夏之恒，出来唱歌吗？”
这不正经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袁铭。
夏之恒原本紧绷的肩膀立刻放松下来。
他没好声气的说：“不去。”
“哎呀，夏大少爷。”袁铭，“这不马上就要军训了，走之前我们几个哥们再聚一聚，之后再见面就麻烦了。”
“别人就算了，你不是去b大，就在隔壁怎么可能见不到。”
“那你整体在家呆着，不无聊吗？”
夏之恒瞥了眼书桌上的数学题册。
“还好，做做题什么的。”
“……”
对面沉默了两秒，嚷嚷起来：“我说，你适可而止吧你，升大学这个暑假还做题，你还能再卷点吗？哥？”
夏之恒把手里离耳朵远一点。
袁铭痛心疾首：“这大好时光的，怎么着也得谈谈情跳跳舞什么的。对了……”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点贱兮兮的。
“你的学姐呢？带她一起来呗。论气氛组我可是专业的。”
“你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别呀，”袁铭说，“诶，是不是你学姐拒绝你了？不应该。”
“没有！”夏之恒冷冰冰的说，“别乱猜！”
袁铭笑起来：“一听你这语气，就知道有问题。过来坐坐呗，咱们几个狗头军师好歹能给你出点主意。”
“麻烦。”
虽然嘴上说着麻烦，夏之恒还是放下吉他，出了门。
已是盛夏，晴天的大太阳几乎能把人烤化。
相比之下，冷气充足的ktv仿佛是另一个季节。
下午场的人不算多，这时间来唱歌的，很多是学生或者退休人士，路过一个包厢，甚至传来《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歌声。应该是一位阿姨在唱歌，不管音准如何，唱的很开心。
在“你问我爱你有多深”的背景音下，夏之恒推开厚重的隔音玻璃门。
袁铭正在小圆台上，握着立麦唱歌。
见夏之恒过来，他把立麦一放，凑上前来：“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
这一包厢的五六个人都是同学，集训时候认识的，都很熟，说话也随便。
一个男生起哄道：“那必须喝一杯。”
袁铭拎起一罐冰雪碧，往夏之恒手里一塞，回头笑着说：
“行了，他不喝酒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把人叫来，等会儿跑了，我找你麻烦。”
音响里播放着伤感的情歌，包厢里的灯光即使是开了明亮模式，依然不太亮。
夏之恒握着冰冰冷冷的雪碧，往黑色皮质沙发里一窝，和袁铭闲聊。
“……后来，她忽然就不理我了。”
他垂下眼帘，睫毛的阴影将眼睛遮住，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的。
如果人类有像狗狗一样的耳朵，那么此刻夏之恒的耳朵一定是耷拉着的。
袁铭推了推他：“所以你也没发消息给她？”
“嗯。”夏之恒停了一会儿，补充道，“毕竟我在生气。”
他仰头灌自己一口雪碧。
“可是，她为什么就真的一点都不理我。是，我不小心害她丢水里，是我的错，但是也不至于就这么生气吧。”
袁铭挑了挑眉，拿出手机，点开相册。
“原来是为这个，哈哈哈，说起来那场面真的很搞笑。”
夏之恒一把抢过手机：“你还拍照了？”
“抓拍大师就是我。”袁铭得意道，“你不得好好谢谢我。这是你们长大之后第一张新的合照吧？多么生动且有纪念价值。”
“无聊。”
“无聊你还发给自己？”
袁铭拍一拍夏之恒的肩膀：“诶，有没有可能，是她觉得很尴尬，害怕见你呢。”
照片里的女孩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
夏之恒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眼睛里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袁铭说的话，确实是有可能的，如今的章橘颂有点像害羞草，当着众人的面出糗，她一定很难过吧。
这样一想，夏之恒就有些后悔。
“行了，你放不下她就去找她呀，都追到a大去了，还怕没机会？赶紧去联系人家。”
袁铭给他出主意：“不是马上就军训了，你问问她，看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这么正当的理由，她不可能不回你的！”
夏之恒皱着眉头，半晌，忽然摇摇了头。
“不要，毕竟我还是有一点生气。”
音乐切换，是一首欢快的歌，袁铭按着夏之恒的肩膀站起来去拿话筒。
“成，你就嘴硬吧，谁先理人谁是小狗。”
聚会结束之后，夏之恒先找了一家照相馆，把照片打印出来。
回家的时候，正好遇见邻居一家人。
小女孩很活泼的朝他打招呼：“大哥哥晚上好。”
夏之恒笑一笑，也问了声好。
以前的章橘颂，也有这样活泼的时刻呢。他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打开家门，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将照片收进相册，夏之恒回到客厅，将吉他重新捡起来，漫无目的地拨动着琴弦。
静不下心来。
他于是又去做了一章高数题，还是心不静。
最终拿起手机，置顶的联系人就是章橘颂。
一个没忍住，他还是率先发了消息。
“姐姐，我就去参加a大的军训了，有没有经验可以分享一下？”
夏之恒死死盯住屏幕，有一闪而过的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一定是看到了！
夏之恒捧着手机，耐心等待。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五分钟过去，没收到回复。
他的嘴角再次耷拉下来，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恼火的去弹吉他。
完全不在调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提示音终于响起。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那一秒，夏之恒“蹭”得站起来，吉他不小心磕到椅子，琴弦乱颤。
意识到自己站起来之后，他又坐下，把吉他抱在怀里，又弹了一边《送别》。
好歹要等一首歌的时间过了，再去看。
夏之恒心里这样想着，拨动琴弦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到“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这一小节时，节拍甚至快到堪称欢快的程度。
曲不成调的将《送别》弹完，夏之恒才去看手机。
章橘颂：“你的邮箱是多少？”
要邮箱号做什么？夏之恒有些奇怪，但还是听话的将自己的邮箱号发过去。
章橘颂回了一个“收到。”
紧接着一条信息：“我都写在邮件里了，你看看。”
隔了几十秒，邮箱收到一封新邮件。
“之恒，你好！”
“关于军训的事，因为隔了两年，有些细节可能忘了，以下是我还记得的一些内容。”
在信的后半部分，一些流程和注意事项被条理清晰的一一列出。
包括打靶训练的注意事项，要勤凃防晒的叮嘱，以及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和记得带小零食云云，顺便附上若干小零食推荐。
信是这样结束的：“预祝你军训一切顺利。”
“顺颂夏祺。”
落款是章橘颂。
夏之恒的目光停在“顺颂夏祺”四个字上。
准备语文自招考试的时候，他曾学过这个知识点。“顺颂夏祺”是旧时书信常用的结局。
用白话文来说，就是“祝你有一个幸福的夏天”。
很朴实无华的一句祝福语，也很客套。
但夏之恒看着这四个字，嘴角不可抑制的扬起来。
顺颂夏祺，他是那个“夏”。
将那封信从头到尾，从上到下反反复复读了七次。夏之恒打开房门，冲到楼下，开始夜跑。
夏日晚风浩浩荡荡穿过他的头发。
星光下的少年，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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