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回到宿舍的明溱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出名，那张失真的标准照在短短一个小时内传遍校园，而当事者吃了一个廉价的夹心面包当作晚饭，简单收拾好床铺，完全没有因为缺席了一天的课而感到不安。
直到晚上十点钟，宿舍门开了，两个女生，看起来不是一路，以好像在大路上正面相遇都懒得打个招呼的那种生疏程度，一起走了进来。
第一个女生浑浑噩噩不知道在念叨什么，明溱综合外表以及专业等各项信息，猜测她很有可能在所谓的实验室待了一天。
第二个女生走姿相对风骚，也许是她穿了一件低领超短裙的缘故，白皙的皮肤与姣好的身材展露无遗，她的个子十分高挑，带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能扛着大砍刀上去打群架的走路带风的气场。
浑浑噩噩的室友飘上床，闷头睡了，气场两米八的室友“哐当”拉了把椅子在明溱面前坐下，颇有兴趣地盯着她瞧。
“我，明溱，今天刚到。”明溱将目光从对方鲜妍的红唇上移开，决定先友好地介绍一下自己，尽管床边已经贴着每个人的姓名卡。
“我，玳薇，姓氏太长就不念了。”“大砍刀”微笑，“你就是那个什么什么号小行星上来的人？”
明溱颔首。
对方笑意更浓：“我们打一架。”
嗯，不算是挑事的语气，反而像找到了好玩的玩具。
“你在练习室的初始编号后四位是多少？”明溱没有仔细看大厅里的排行榜，当时她只记住了0001。
玳薇费点心思想了想：“0004？大概？”
明溱也笑了：“好，打吧。”
周二，首都星早晨七点，太阳准时照进窗户，顾若终于补眠完毕，将自己从连续一周的缺觉状态中解放出来，她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被坐在桌边的人惊到。
对了，另外那位新室友昨天到校，她还没打过招呼。
“你好。”顾若见她叼着一袋牛奶回头看过来，脸颊有点红。
“你好。”新室友道。
好像不难相处。顾若揉了揉脸，踮着脚尖，轻快地跑去洗漱。
等她回到桌前，也叼起一袋牛奶，新室友忽然问：“你昨晚睡得还好吗？”
顾若点点头：“挺好的。”连续睡9个小时的滋味太好了，她还想要。
新室友大概是个很有好奇心的人：“就没听见什么声音？”
顾若耐心回答：“这个确实没有。”
新室友眯着眼睛，似乎心情不错，顾若打完招呼，完成与新室友的第一步社交，也心情不错地去上课了。
小白花同学出门后，剩下那张床总算冒出点儿动静，玳薇从被子里钻出来，敲打着酸疼的胳膊腿，动作慢悠悠。
明溱按捺了一会儿，道：“要一起去上课吗？”
“好啊。”玳薇完全不急。
她俩都是机甲战斗系一班，很多课程相同。临近出门，明溱看着玳薇换上一身利落的长袖长裤，从门后翻出一个带轮子的长方形物体，直接站了上去。
“学生守则上不是说，校内严禁使用各类飞行器吗？”明溱也找到一个同样的东西站上去，试探地开口。
“这是学院发的代步工具。”玳薇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其他类型的飞行器当然不能用啦，不过就算用了最多也就是口头警告几句，教室那么远难道要我们走着去？”
昨天有幸用双腿丈量过部分路线的明溱表示，老管家没有告诉她这件事，不是她的错。
首次进入教室的明溱很快发觉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课堂还没开始。
当代军事在规模化信息化作战的同时，极其重视单兵个人素质，不止身体素质，也包括精神素质。在机甲条件下，单兵战斗能力不再只取决于单纯的武力和体能，因此出现联邦科大这样综合性的超级大学，也就不足为奇了。
战斗狂人也需要学习科学、哲学、人文艺术，因为对人类知识的深度掌握能提高精神力阈值。
毫无疑问顶级的机甲单兵就是联邦最优秀的高精尖人士，当然也会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尽管自身精神力条件优越但不选择机甲方向。然而谁都不能否认，高精神力值的机甲单兵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科大军事学院的机甲专业，又分战斗系和辅助系，二者统一培养，基础课相通。
联邦人类发展了上百年，高精尖装备在军中的应用极其广泛，如前所述，对单兵的知识素养和身体素质的要求同样高，即便是机甲战斗系，也有相当多的知识性课程。科大作为招生条件严苛的第一学府，所培养的学生都倾向于全面发展，向综合素质优秀的精英作战人士看齐，因此各类需要掌握的课程就更多了。上至军事理论、战略分析、作战指挥、政治敏感度与大局观，下至机甲技术、武器知识、侦察与情报等，林林总总，让人很是怀疑这究竟是否是机甲战斗系。无论如何，联邦科大的培养风格就是如此，不过该专业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像练习室中那样的1v1对战。
真刀实枪地决出胜负，总比相对枯燥的知识性课程更吸引眼球，战斗系，总是要看作战能力称王的。
明溱注意到教室里有很多人在偷偷观察她，甚至不时听到几句私语。
“她就是明溱？”
“原来这么厉害，怪不得进了一班……”
“先前你们还拿新生的背景打赌，说她可能是什么大人物的私生子。”
“年少不识大佬，错错错是我的错……”
关于明溱以2333的名次被军事学院降分录取，又进了优等生中的优等生所在的机甲战斗系一班这件事，追根寻底，其实出自一个美妙的误会。
陆钧因为要负责cj0813附近星域的收尾工作，不能及时赶回首都星，于是单独联系了联邦科大的校长，说想推荐一名优秀学生云云，希望能允许她个人延迟一个月入学。校长将此言告知军事学院院长，陆少将的大名如雷贯耳，院长当即认为该名学生许是在cj0813号小行星上表现突出，这才被陆少将发掘，出于一颗拳拳的爱才之心，临开学前大笔一挥将明溱插入了一班，搞得权贵子弟扎堆的一班的学生都私下议论起明溱的背景。
自然，当练习室的数据一出，此前的猜测与质疑便都消失了，第一学府果然还是刚正不阿光风霁月的第一学府。
玳薇将论坛上的帖子转给明溱让她自己看，明溱扫了一眼，居然是这么回事。她既然来了首都星，本就不准备隐藏太多，受到这些议论也在情理之中。
刚收起光脑，突然周围的私语声一齐停了下来，明溱抬眉，看见两个高大的男生坐在了她前面一排。
里边那人一身黑衣，一看就不太好惹，他的短发是半透明的银色，将将遮住耳朵尖，别具美感。外边那人则散漫些，衬衫领口的扣子开了两个，金色的卷发十分张扬，那通身的傲慢倒是和黑衣人如出一辙。
金发转头，狭长的眼自上而下打量着明溱，最后停在一个比较欠揍的角度：“同学，就是你啊？”
说话声也很欠揍。
他没等人回答，高傲地扬了扬下巴，施恩般抛下一句：“我们打一架吧？”
一旁的黑衣人并未转身，冷冰冰坐在那里，但耳朵明显动了动，似乎也很有兴趣。
眼下的情况不在明溱意料之中，不过也不难应付，她笑了笑，露出身为荒芜星少女时常用的羞怯而执拗的表情，正要开口，又有一个人过来了。
来人身着第一学府的校服，第一学府有好几套校服，军事学院更有专门的作战服，因为方便耐磨经常有人穿，不过相对正式些的常服和礼服就有很多人不喜欢了，除非正式场合有规定，否则大多数学生都不会把校服当作日常服装穿戴的。
而眼前这个家伙，里面是扣子都没扣整齐的白衬衣，礼服外套松散地系在腰间，整个人痞里痞气，把以统一、规束、禁欲、克制等形容词作为主要风格的军校生的服装开发出了另外一种气质，好像刚从酒吧一条街上闲逛回来，配上这张脸，说不定可以混个男郎当当。
明溱收回视线，强迫自己不再注意他扣错的那几枚扣子，来人则丝毫不觉，咳了一声，严肃道：“严禁私斗。”
如果他不是目下这副尊容，这番话还是有几分气势的，然而此刻明溱只是在想这是哪来的不靠谱的人儿？
不料金发似乎挺愿意听进去别人的话，一双依然欠揍的眼睛瞟过来瞟过去，蹦出一句：“班长不要吧。”
明溱内心深感疲惫：班长？这货校服都不好好穿竟然是班长？
“男郎”抛下一个充满严厉和责备的眼神，不过脸在江山在，硬要理解为调情似乎亦无不可。
金发男生没趣地“切”一声：“好吧上课。”果真没再惹事地转了回去。
明溱急需玳薇的科普，玳薇吸着手里的营养液，今早她的早餐没来得及在宿舍吃，所以拿了管营养液对付一下，女王似的抬起手朝黑衣人指了指：“0001。”
又朝金发的背影比了个中指：“0002。”
再朝男郎，不是，班长的方向随意一点，此人离开前还向明溱笑了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0003。”
明溱沉吟：“嗯——”
隔壁旁观了这一场见面会的同学好奇地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暗号吗？”
面对新同学满眼好奇中又怀着敬佩和崇拜的注视，明溱觉得，继续沉吟也许是个好办法。
倒是黑衣人大概听明白了明溱和玳薇在传递什么奇怪信息，侧身向明溱看了一眼，其人鼻梁高挺，侧颜有种危险的锋利，配着那头暗含光泽的银发，真是冷冰冰能冻死人的一眼。
上课铃声不紧不慢地响起，一位文质彬彬戴眼镜的男老师夹着包走了进来，作风颇为传统地在另一只手拎了一个保温杯。明溱看了课表，他的名字叫谢知，这堂课是机甲通识。
谢知老师显然比cj0813的执政官更适合金丝边眼镜，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地体现着斯文两个字，鉴于此，明溱觉得他的课可以听一听。
凭借外表得到明溱赏识的这位谢老师嗓音也很温润，就是太过不紧不慢以至于有些催眠，明溱听了几分钟，越听越不对劲，翻开浮在桌面上的课本，嚯，谢老师正照着课本一字一句认真考究地念呢。
上课第一天，明溱对于第一学府的滤镜摇摇欲坠，她本人也要昏昏欲睡了。
再看其他同学，看闲书的看闲书，吃早餐的吃早餐，刷论坛的刷论坛。
这就是她以为的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校园生活吗？荒芜星少女忽然开始感到一丝微妙的不理解。
玳薇仿佛终于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她的肩：“哦，这课啊，教学改革早让停了，之前的老师也退休了，这不学院审批太慢，还没办下来，谢老师也是临时上阵，念念课本。”
“那什么时候办下来呢？”明溱，仿佛已经是优等生。
“明天应该可以。”玳薇解决了营养液，准确地将空壳扔进过道边那个清理垃圾的小机器人的嘴巴。
好吧，这课真的不用上了。
“我有一个问题。”优等生，理当如此。
“说。”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取消今天的面子工程？”
“主要是，谢老师也很头疼。”玳薇慢吞吞道，“你知道学校有教学评估和教学全程监测系统吧？学校行政，比较死板，今天要是不上，系统就会扣你的分。”
……
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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