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9保密
冲动最终还是被理智所击溃，裴清晏的意念回归到正轨。
“噢，没什么。”他把护在最里层的烤红薯递给谭柠，装作泰然自若的样子，“进去吧。”
两人刚回店里，顾宜年就抛下作业迫不及待往这个方向凑。
“柠姐，那人谁啊，怎么口口声声说你是他未婚妻？”尽管程峪阳走得连影子都见不着了，他还是象征性地往外示意。
咚的一声，剩余那两份烤红薯从裴清晏的掌心跌落。
在场三人都下意识去捡，顾宜年动作慢了半拍，而谭柠与裴清晏事先商量好似的，同一时间触碰到纸袋。
谁也没先松手。
“诶，再看下去就该凉了。”顾宜年从他们手中夺过食品袋，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因顾宜年的介入，裴清晏的失常并未引起谭柠的怀疑。
而裴清晏也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落座时特地将椅身朝里偏，可以免去许多注视。
顾宜年是个藏不住疑惑的人，不问清楚誓不罢休，没过多久又提起方才那茬。
谭柠抱着装红薯的纸袋暖手，撇了撇嘴道：“别听他瞎说，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话落，裴清晏紧搭在桌面上的手微不可察放松下来。
“我也觉得没可能，那整个一大渣男。”顾宜年愤愤说，“光天化日下还想脚踏两只船，我呸!”
“他来找你麻烦？”闷声良久的裴清晏终于发了话。
谭柠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坦然“哼”了声：“来一次我怼一次，看他脸皮到底有多厚。”
顾宜年噗嗤笑出声：“别说，你怼人的功夫可真够厉害的，有空教教我呗。”
“写你的作业去。”谭柠不领情。
顾宜年识相地做了个封口的动作，而后一声不吭回到收银台，继续埋头学习。
三分钟不到，他苦着一张脸望向裴清晏：“晏哥，能帮忙看道题吗？”
裴清晏闻声别过脸，懒洋洋应了声：“行。”
站起的瞬间，突如其来的眩晕感猛地朝他袭来，裴清晏撑住桌子，阖眼甩了甩头。
谭柠迅速起身扶住他，还未开口，裴清晏就对她笑道：“没事，有点低血糖。”
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道，裴清晏低睫朝下一瞥。
谭柠的双手搭在他右臂上，任谁来看都是一种过度亲昵的姿势。
裴清晏忍住嘴角上扬的冲动，唯恐被她发现自己的喜悦。
顾宜年没注意到这两人之间的微妙磁场，抄上东西说：“哥你坐下休息，我过来就行。”
“不用了。”裴清晏不想给谭柠留下虚弱的印象，尽管难舍却仍旧选择离开。
顾宜年把卷子翻了个面，顺带把笔也递过去。
是道高数题，裴清晏只扫一眼便述出解题思路。
趁顾宜年恍然大悟拉过压在腕下的草稿纸书写时，裴清晏分散注意望了眼谭柠。
她坐在里侧的位置，撑着脸看窗外，八成是在发呆。
“哥，答案是这个吧。”顾宜年放下笔，饶有信心地发问。
裴清晏没理他，背对着柜台的原因，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根本不知道他在干吗。
“哥。”顾宜年抬高音量喊了遍。
裴清晏还是没动静。
顾宜年不信邪，退后几步，又原地蹦跶了好几下，深呼吸过后大喊道：“晏哥！”
这一嗓子差点要了他半条命，效果自然也不容小觑。
可惜最先给出回应的不是裴清晏，而是一直处在神游状态的谭柠。
她刚一抬头，裴清晏就以肉眼难以捕捉到的速度回过身。
快到顾宜年都弄不清吹乱自己刘海的风究竟是从哪儿刮来的。
谭柠没显得有多感兴趣，见那边重新陷入平静，便收回视线，自顾自撕开红薯的外皮，凑上去咬了一口。
比她想象中更甜。
纵使强装镇定，裴清晏面上还是有一丝赶不及掩饰的仓皇。
“写完了？我看看。”他拿起顾宜年摆在桌上的草稿纸，几秒就能看完的内容硬是拖到一两分钟。
“没错。”裴清晏缓了口气。
对上顾宜年狐疑的眼神，他心虚地轻咳一声，好在机运垂青，裴清晏机智地指向压在草稿纸下方一张吸睛的海报。
“这是什么。”他佯作好奇问。
果然，顾宜年慢慢敛去机警的神态，应道：“微电影比赛的海报。我有个朋友是专门拍微电影的，想参加这个比赛，碰到点麻烦让我帮忙。”
裴清晏不明所以：“让你去演？”
顾宜年：“不是。演员有了，导演有了，还缺个编剧。”
“原先我打算去找文学院的同学帮忙，可他们最近都在忙着写论文，没空。”
“眼瞅着就要到时间了。”顾宜年爱莫能助地望向那张海报。
裴清晏起初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听他倾诉，越到后来神情却越来越严肃。
倦意一扫而空，他压低视线对顾宜年比了个“靠近”的手势。
顾宜年虽感到迷惑，却还是乖乖照做了。
“我有办法，不过现在不好说，回去之后再跟你联系。”裴清晏对他窃窃私语道。
“真的？！”顾宜年又惊又喜，“太好了！”
裴清晏点点头：“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顾宜年：“别说一件，十件都没问题。”
裴清晏：“就是，这事得先保密，尤其是对谭柠。”
顾宜年虽不解，但一想事情有了盼头，便说服自己别再去刨根问底。
他比了个ok，挠了挠脸，最终还是没忍住说：“哥，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我们，一定要这样说话吗。”顾宜年用气音神秘兮兮道，音量低到快听不见。
“……”
手机铃声响起，裴清晏边扫来电显示边接通：“师父。”
薛志行也不拖泥带水，简要交代道：“清晏，下午瑞屿院区有台手术，你跟我过去，记得早点吃午饭。”
挂断电话，裴清晏回到位置上，和谭柠静静待了一会儿。
出来散心能忘掉些烦恼是真的，谭柠没像昨日巨石压心那般喘不过气，但要想做到完全释怀，无疑是白日做梦。
她趴在桌上，什么也不想干。
即便跟对面的裴清晏打过招呼，劝他回去睡觉，不用管自己。可他左耳进右耳出，迟迟不肯先走。
这让谭柠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等自己。
怀着用实践去证明猜想的目的，她拎起外套说了句：“我先回去了。”
裴清晏和她做了一样的动作：“我也要回去了。”
顾宜年看破不说破地打趣：“你俩真是心照不宣。”
因为时间紧张，裴清晏不能再找其他机会安抚谭柠，比如教她做菜之类的，只好在分别前叮嘱她好好吃饭。
回去后，裴清晏匆匆吃完饭又翻了遍下午手术的相关资料，最后才抓紧补了个觉。
昨晚没把车开回来，他步行到最近的打车点打车。
趁等车以及到医院的这段时间，裴清晏在微信上跟顾宜年说了自己的计划。
对方很是吃惊，搞不懂他意欲何为。
然而天大地天人情最大，顾宜年考虑过后还是答应了。
-
谭柠收到了一个新的好友申请，备注是顾宜年。
这让她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没加顾宜年的微信。
通过后，那边很官方地发来一句。
【柠姐，在吗？】
谭柠回了个表情包。
顾宜年发了段语音：“听说你是编剧，是这样，我有个朋友……”
完整听完，谭柠先是陷入了迷茫。
她本能地想拒绝，敲了几个字又删掉。
顾宜年：【柠姐，你慢慢想，想好再告诉我，不急。】
谭柠：【好】
她随手抓起一个抱枕捂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砸。
事发突然，谭柠无暇纠结顾宜年是怎么知道她是编剧以及拿到她微信号的，只一笔带过猜测可能是杨曼告诉他的，毕竟他俩是同事，还在一个学校。
等她感觉到饿意时，桌上的泡面已经凉透了。
丢在身旁的手机又响起来，谭柠整个人瘫在沙发上，探出手臂去够。
点开一看，是她的“福星”到了。
温杏买了两人份的饭，顺带捎了几大包零食，谭柠去接她的时候正蹲在楼下处理文件。
自从得知温杏拼命赚钱的原因后，谭柠既愤懑又心疼，更看不得她破费。
哪怕是这点小钱。
抱怨无果后，谭柠鼓着腮帮子帮她分担重量。
温杏好笑地摇摇头，拢紧有些松散的围巾跟上她的步伐。
谭柠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温杏，一来温杏的烦心事不比她少，告诉她只会徒增麻烦；二来毕竟有损自尊。谭柠没有和裴清晏说假话，她其实真挺乐观的，如今自信心大受打击，或许跟当下所处的情境有关。
离家在外这么久都无人问津，难免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无力感。
等她适应以后，情况或许会好一些。
但是温杏还是通过她欲盖弥彰的状态察觉到异常，于是一阵威逼利诱下，谭柠放弃挣扎，选择了妥协。
一个没忍住，把顾宜年找她参加比赛那事也抖了出来。
温杏捧着杯热奶茶，关掉电视面向谭柠，平静道：“柠柠，那几部剧我都有看过。虽然我不专业，但以一个观众的角度来看，剧情方面是没有问题的，我可以一口气刷完而且不会觉得无聊。”
“放心，我没带闺蜜滤镜。”
谭柠接过温杏递过来的常温柠檬水，插上吸管，一口气喝了半杯，仍保持沉默。
温杏嚼完嘴里的椰果，又挨近了些：“要我说，那些制作方完全是在瞎讲，原因咱们暂且先不论，但是你可不能被他们信口拈来的胡话打击啊。”
“这件事之后可以再慢慢调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比赛的问题。”她问，“你想参加吗？”
说不想肯定是假的，谭柠从未涉足过微电影领域。这次不仅是个机会，更是种挑战。
何况，这次比赛的规模超乎她的想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能证明她能力的契机。
当然还有一个最不能忽视的因素——数额丰厚的奖金。
没错，那张救她性命的银行卡，里边的余额属实是不多了。
为了确保周全，也为了不辜负顾宜年朋友的信任，谭柠没有当即做出取舍，而是决定再考虑考虑。
她没什么心情看剧，把遥控器的主导权让给温杏。
扔垃圾的时候无意间瞄了眼屏幕，谭柠好意劝了句：“慎重，这是部悲剧。”
温杏拆开一次性筷子，眼睛眨也不眨：“我知道。”
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下屋子，谭柠重新回到沙发边。温杏似乎迷上了这部剧，一集接一集地看，中途甚至连厕所都没去过。
谭柠躺在她身边刷视频。
也许因为今天脑袋不太舒服，谭柠去搜了条熬夜的危害，大数据很快把她的推荐全变成这些。
看得她心里直发怵，暗自决定从今天起就开始早睡。
温杏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问：“你还看不看电视，不看我关了。”
谭柠有气无力地应：“关吧。”
大概是她的模样实在有些丧，温杏看不过去，伸手过去掐住她的脸。
谭柠脸瘦，压根掐不起什么肉，无措的表情倒是有些好笑。
“哎哟，小可怜。”温杏啧叹道，“得，我今晚不走了，留下来陪你睡。”
两个人一起睡的时候，睡前聊天仿佛是项必不可少的流程。
谭柠和温杏谈了很多，从近况到两人大学还有高中时期的追忆。
温杏偶尔也会提起秦洛尘。即便她笃定他是个王八蛋，可耐不住曾经喜欢过这个人，某些时刻，这个名字会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相比之下，谭柠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程峪阳。
骂他除外。
直到眼皮打架，两人才一致结束了话题。
谭柠很困，但睡不着。她睁开眼睛对着天花板，没成想旁边的人和她做了同样的举动。
温杏突然来了精神：“聊聊裴清晏呗。”
谭柠愣怔道：“为什么聊他？”
“还装，上回在微信上被你蒙混过去，这回你可没那好运气了。”
“我不记得了。”谭柠企图装傻。
她低估了温杏吃瓜心切的心情，装傻卖萌这套显然已经行不通了。
温杏不懂“含蓄”二字是何意，一针见血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裴清晏？”
这问题看似很好问答，谭柠却酝酿了半天。
幸亏温杏有耐心，没催她立刻给出答案。
酝酿的同时，谭柠真诚地发问自己，她真的喜欢裴清晏吗？
从再遇到如今的一幕幕都分毫不差地涌入脑海，每个片段里的裴清晏都如清风一般和煦明朗。
谭柠扯过被子遮住脸，声音浸满笑意：“是。”
“果然。”温杏掀开她的被子，“说！藏了多久！”
“没多久，我搬来也就两个月不到。”
温杏没执着于这点不放，转而问她：“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把谭柠难住了。
她是喜欢裴清晏，至于下一步如何打算，她倒真没什么想法。
高中时倒追程峪阳那事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可或多或少给谭柠留下了点阴影。
她害怕如果跟裴清晏坦白，会遭到对方的拒绝。
她明白，以裴清晏的性格，就算拒绝也会做到温润有礼，不会让自己难受。
可是那样，说不准以后连朋友都做不了。失败的后果太严重，谭柠承受不了。
“那就什么都不做，等他自投罗网？”温杏叹息道，“这跟姜太公钓鱼有什么区别。”
谭柠认怂：“我不敢。”
“别担心，就你这条件，哪怕不一见钟情，迟早也会日久生情，我不信裴清晏不心动。前提是你得主动出击。”
谭柠抿唇深思，赞同她的看法：“嗯，我长得是挺好看。”
“……”温杏扶额，“你可能没学过谦虚这个词。”
黑暗中，谭柠似乎被点醒，拔高音量郑重宣告道：“好！那我就想想办法，让他对我——日久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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