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热水从头顶缓缓流下，但身体还是冷得厉害。
满脑子都是雨声和水声，整个意识似乎还在泥沙满布的冰冷河水中沉浮。
恐怖的窒息感清晰得似乎正在经历。
芫小阮猛地把水阀关掉，用力地擦干脸上的水珠，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整个身体发软，不得不扶着墙壁才不至于跌倒。
敲门声响，罗颐的声音传来：“阮阮？”
“我、我没事。”
芫小阮努力让自己从畏惧中摆脱，努力地告诉自己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伸手去够旁边的浴巾，结果因为手臂发软一不小心碰倒了洗漱台上的东西，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门直接被推开，罗颐快步走了进来。
“我、我没事……”
芫小阮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扶那些被撞倒的瓶瓶罐罐，一边去够那个仿佛远在天边的浴巾。
还忍不住想要护住赤果的身体。
罗颐走到跟前替他抽出浴巾，展开来一下子将他整个地包裹住，又重新拿了条毛巾替他把头发上的水珠擦净。
接着一个弯腰把芫小阮打横抱起，出了浴室。
罗颐拿出早就放在一旁准备好的衣服，一件一件帮芫小阮穿好，好特别绅士地避开直视他的隐私部位。
做完这些他又重新去浴室拿了吹风机来帮芫小阮吹头发。
一个从前除了搞投资赚大钱，从来不会照顾人的家伙，这会儿做起这些来倒也像模像样。
就是吹头发的手法不怎么熟练，吹得芫小阮头皮发烫。
芫小阮“嘶”了一声，罗颐这才发觉，忙把风量调小了。
“烫吗？”
“嗯。”
芫小阮回应了一声。
但是很暖，刚刚在浴室那怎么也驱赶不走的发自骨髓深处的寒意，这会儿正在慢慢消退。
近在咫尺的罗颐的身体散发出的淡淡暖意，如同魔鬼伸出的诱惑之手，不断地撩拨着芫小阮的神经。
好想靠上去，让他抱住自己。
那样的话，最后一点点彻骨的寒意就会被彻底驱散吧！
芫小阮这么想着，便朝着魔鬼般的诱惑伸出了手臂，环上了罗颐的腰，把自己的身体贴了上去。
罗颐的动作瞬间僵硬，吹风机的风口兀自朝着空阔的地方呜呜地吹着。
“我先帮你把头发吹干。”
罗颐低哑着嗓音艰难说道。
芫小阮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处，清晰着听见了里面那颗噗通噗通跳跃的心脏的频率。
很快、很有力。
这一瞬间，他觉得心里很平静，所有的畏惧和寒冷都被驱散了。
就着这样的姿势，他开口问道：“我刚刚在外面说的要问你问题的事情，你准备好回答了吗？”
罗颐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在听到这话后反而慢慢恢复了正常的速率。
“嗯，你问。”他的声音也变得沉静。
芫小阮沉默了数秒，开口问道：“我哥哥说，他发现你并不是真的喜欢他，而是把他当成了纪顷染的替身。”
罗颐的脸色变得阴沉，他语气郑重地回答：“我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任何人，我只是把他当成阮阮。我喜欢阮阮，并且只喜欢他一个。”
芫小阮安静地听着他心脏稳稳的跃动声。
他说罗颐说了他就会信。
现在，他信。
罗颐问：“你、你哥哥是怎么发现我不喜欢他的？依据是什么？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芫小阮闻言试图思考一下这两个问题，可是脑子里又开始混乱了起来，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罗颐感觉到芫小阮环抱着自己的手臂微微收紧，低头去看果然看见他眉头蹙起。
“好了，我不问，你问。”
芫小阮心想：对啊，明明是我在问，罗颐只要乖乖回答就可以了。
于是他放弃去想罗颐的问题，而是重新把自己的问题捋了捋。
不堪的画面再次闪过。
他便又问：“那你有没有和其他人一起……那个过？包括但不限于纪顷染。”
罗颐利索地回答：“除了你，谁都没有。”
芫小阮安静地听了一下他的心跳。
罗颐的心跳依旧很稳。
“可为什么我的脑子里、我是说我哥哥的脑子里，老是出现你和纪顷染在一起的画面？”
他问罗颐，但其实罗颐也很想问他。
其实如果排除灵魂重生这样的事情所造成的难以查证的影响，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可能。
比如说——有人搞鬼。
但现在，在一切没有查清楚的前提下，他只能回答芫小阮：“我不知道，我会调查清楚的。”
想了一下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阮阮，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你把那种片子里的人物和我的脸弄混了？”
芫小阮以前是看过那种片片的。
是他的一个基友在听说他有男朋友之后，送给他的脱单礼物。
芫小阮当时虽然看得面红耳赤，但还是小心地保存了下来。
毕竟是一份饱含祝福的礼物。
后来他和罗颐在一起了，有一次悄咪咪把这份礼物拿出来看的时候被罗颐给抓了个现形。
罗颐对着他就是一顿数落，数落完又臭不要脸地跟他凑在一起观摩。
现在罗颐回想起了那个东西的存在，于是合理地怀疑会不会是芫小阮灵魂穿越的时候脑子里发生错乱，把自己和那个片片里面的人物给记混了？
芫小阮一听这话瞬间炸毛，一下子松开了抱着罗颐腰的手臂，怒道：“我才没有，我是说，我哥哥才没那么笨！你不要为了开脱自己就把责任推到我哥哥的头上。”
罗颐一听他生气了，忙认错道：“是我说错话了，阮阮一点儿都不笨。”
他抓起芫小阮的手臂重新环到自己的腰间，然后轻轻搂着他的头靠向自己的胸口，道：“来，你接着问。”
芫小阮却丧气了起来。
他已经决定了要向罗颐问清楚，也决定只要他回答自己就选择相信。
可问题并没有因此解决。
那些讨厌的画面还一直在他脑子里晃悠，似乎也还有许多关键性的问题需要搞清楚。
可一旦他想要仔细地想，脑子里就变成了一团浆糊，再努力地想，他的头就针扎一样得疼。
他苦恼地拿头一下一下撞着罗颐的胸口，烦躁地道：“我不知道要问什么了，好像有很多问题，可是我的脑子好像进水了，不听使唤。”
罗颐忙搂住他的头，一下一下帮他揉着，道：“那就不问了，也不要想了，放松一下，回头我找人帮你好好看看。”
芫小阮被他按揉地有些舒服，也听话地放松了自己，闭着眼睛问：“要去找谁看？罗医生不是说我没什么问题？”
罗颐道：“不找医生，找找别的谁。”
芫小阮越来越放松，越来越觉得舒服，便也放空了脑子不去这个“别的谁”，到底是谁。
他又重新抱紧了罗颐劲瘦的腰，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熟悉的温暖和气息。
…
剧组驻扎的山脚农庄里山野气息十足，雨势在天黑以后就已经停了。
到了清晨整座山笼罩在雾蒙蒙的水汽中，空气清新如洗。
芫小阮还在睡梦里就听到了鸡的叫声，鼻端闻到了青草的香气。
感觉好像回到了他小的时候在镇上生活的日子。
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却是罗颐那张帅气又严肃的脸。
芫小阮：“……”
昨天的记忆慢慢复苏。
他记得山中的大雨，震颤的水声，还有罗颐身上的暖以及后来的那些对话。
上辈子没能问出口的话，昨天一股脑儿地问了。
答案一时无法印证，但芫小阮决定遵从诺言以及自己的内心。
相信罗颐说的都是真的，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谁的替身，也没有和其他人乱搞。
从始至终，他只有自己一个，就像自己也只有他一样。
要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承认他是阮阮也没有关系？
芫小阮抬手，拿手指轻轻地描绘罗颐脸颊的轮廓，就像以前他们在一起时他经常做的那样。
恍惚间，已是隔世。
心里的情思涌动，没有了怨恨和隔阂，被极力压制的厚重爱意关都关不住，如泄闸的洪水一样一股脑儿冲破了心防。
芫小阮想要凑上去把自己窝进罗颐的怀里，和他紧紧相拥。
就在这时，忽然脑子里一阵刺痛，纷乱的画面和声音不断地在脑袋里翻腾起来。
“罗颐他爱的不是你，你只不过是纪顷染的替身，他爱的是纪顷染，不是你芫小阮。”
□□，纠缠，那两道身影一个是罗颐，一个是纪顷染。
芫小阮用力地抱住脑袋。
是谁？谁在他的脑子里说话，谁把这些画面印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随着对罗颐感情的不加克制任意泛滥，这些声音和画面便也如同侵入电脑的病毒一样肆虐了起来。
别想别想，想想别的，想想今天要拍的戏。
芫小阮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思绪。
果然，只要把注意力从对罗颐身上移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和声音就有了消退的迹象。
但他的动静已经惊醒了罗颐，罗颐忙起身来抱他，嘴里还叫着：“阮阮？”
芫小阮抱着脑袋转过身不看他，气也不喘地飞快说道：“不是我不想理你，是我一理你就头疼，也不是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是我的脑子不听我的使唤，你别和我说话我要去拍戏。”
说完他就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跑到浴室去飞快地洗漱完，然后又飞快地换上衣服，拿了桌上的剧本就跑出去了。
终于可以抱着老婆好好睡一觉的罗董：“……”
想要毁灭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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