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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山雨欲来


在朱诺安被困屋子里又一天后,雷奈克医生终于宣布隔离解除,医院重新开放,但是小瑞尔威还得在病房里隔离直到水疱脱落。

        呼,果然是误诊……朱诺安想自己要是遇到真天花,恐怕现在已经没命了。她隔离后的第一件是就是找到雷奈克,她要赶紧种痘,疫苗保命啊。

        “zhu小姐,您立刻种不了。”雷奈克面露难色,因为这快入冬的时节找一头患病的牛有点难。

        朱诺安倒是想起主教院子里那两头花母牛,她要回去仔细找一遍牛身,如果有痘就太好了。

        杜布瓦跟朱诺安一起出了医院,他们终于换回原来的衣服。

        杜布瓦现在归心似箭,他感叹还是做学生舒服啊,本来他为翘课洋洋得意,结果在医院干了四天的杂工,吃到自己煮的难吃到极点的饭才感叹所里的食堂伙食真不错。

        他们敲了敲餐室小门,马格洛大娘来开了门,她吃惊:“医院病人好了?”

        朱诺安和杜布瓦隔着两米跟马格洛大娘说话:“没呢,病人单独隔离了,不是大传染病。”他们不知道主教屋里三人有没有种痘和得过水痘,怕把病气带回来,都快站到大街上了。

        “您种过痘吗?得过水痘吗?您也问问主教先生和巴狄斯丁姑娘。”

        “牛痘哇?我早就得过了。水痘也得了。”马格洛大娘从小做农活,当挤奶工,连种痘都不需要就有抗体。“你们等着,我去问问主教先生他们。”

        不一会儿,马格洛大娘就回来了。“主教先生和巴狄斯丁姑娘都得过。先生叫你们进来呢。”

        主教现在在经堂办公,正好叫杜布瓦过去。朱诺安看了看墙上的日历,今天已经10月25号,她来这世界已经20天了。她突然想到自己那块被扣押的手表,她记得好像领取日期在10月19日后?

        朱诺安上楼回房间拿那张回执单,路过巴狄斯丁的房间,她看到巴狄斯丁已经把羊毛纺好,开始架着织机织布了。“日安,巴狄斯丁女士。”朱诺安打招呼。

        巴狄斯丁看她健康的样子,心也放下来了:“日安,zhu小姐。您没事回来就好。”然后继续动手织布。

        朱诺安对织布很感兴趣,但是她还要看看那张回执单呢。她记得她一直放在枕头下,但这几天马格洛大娘肯定打扫床铺了,希望她没有搞丢它,那玩意值好多钱呢!她还盘算着这几天跟主教告假,去布里尼奥勒警局取手表,这样她就有一大笔钱了。有钱又定居,马上可以开始农家乐养老生活了。

        她翻过了每一层被褥,在房间里趴着地板找了一通,没有?

        朱诺安无比焦急,她又下楼在后院找到马格洛大娘:“马格洛大娘,您有没有看到一张纸,在我的房间?”她发现自己一紧张,法语居然流利了好多。

        马格洛大娘正在菜地里拔胡萝卜,她直起腰想了想:“哦!那张背面很脏的纸?我收拾您的被褥下楼时,被褥掉在地上才发现它,主教先生拿走了。”

        朱诺安听懂了“主教先生”,那张纸主教拿走了?她在花园里往经堂的窗户里瞧了一眼,主教在和杜布瓦讲话呢。她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

        她正在踟蹰呢,马格洛大娘见不得人闲:“juno姑娘,您没事的话,可以去厨房洗菜吗?咱们马上要用午饭了,谢谢您。”

        马格洛大娘开放了她的私人地盘——厨房给朱诺安,这是顶级的信任了。

        “约瑟夫,所里我已经给你请了假了,不用担心。”主教让杜布瓦搬椅子坐下。“你参与这次紧急事件学到了什么吗?”

        杜布瓦开始跟他的老师汇报他这几天的学习实践。主教一边听一边点头。

        “而且我还跟zhu小姐学到了一些中文,太有意思了。”杜布瓦很高兴能有个中国土著纠正他的发音。

        讲到朱诺安,昨天市长和议长都来拜访他,谈到了省里发生的这么一件事……主教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文件和那张警局回执单。这个姑娘,这件事,他下午再跟她亲自谈。

        “你还是对远东感兴趣吗?”主教问。

        杜布瓦点头。

        “约瑟夫,你知道成为传教士,仅仅从教士培养所毕业是不够的。如果你未来想去远东传教,需要进入我们会直辖的学校深造至少三年。”主教看着他说。

        “先生,我知道。”杜布瓦没有犹疑。他早就知道流程了。

        “好吧,留下来吃午饭?出院得吃好点。”

        “谢谢老师!上次马格洛大娘那餐饭我都没享受到。”杜布瓦想到自己在医院吃的东西,确实如朱诺安吐槽,虐待病人的级别。

        主教院子里的厨房比医院厨房要小,但厨具多了好多,都是马格洛大娘买来的。做午饭当然还轮不到朱诺安,她只是在旁边打下手,洗盘子切面包。

        好香啊!朱诺安往锅里看了一眼,她馋虫都勾起来了。她还以为这时候的天主教徒像佛教徒一样吃素呢,毕竟之前好多日子一日三餐都没见荤腥。

        由于大航海把香料价格拉成平民价了,这时期的荤菜简直香料不要钱地洒。她闻到小茴香的味道,啊孜然——

        午餐很快就好了。

        朱诺安和众人坐在餐桌前,盘子里是自己切的面包和刚出锅的肉糊。她觉得太像印度菜了吧,不过真的好香。她看了一眼对面坐在主教身边的杜布瓦,大哥你虐待我的身心四天了……

        杜布瓦口水也快流下来了,他看回朱诺安笑笑,自己厨艺不好又不是故意的。

        “快吃吧。”主教一动,大家也都动了。

        朱诺安细细品着,马格洛大娘放了鹰嘴豆和胡萝卜和土豆,肉是鸡肉,香料里最明显的是胡椒和孜然,还有一点辣,这真的好印度菜啊。她食指大动,连续吃了两盘。对面的杜布瓦吃了四盘,还好马格洛大娘煮的分量管够。

        朱诺安吃完意犹未尽,简直要落泪。如果有上帝,那么上帝一定是厨神,拯救了她的灵魂……

        “米里哀先生,我这就要回所里了,我下午还得上课。”杜布瓦从未如此想上学。他朝众人道别后摆了摆手就走了。

        “朱小姐,您等会儿来经堂一趟。我有事要跟您说。”正在朱诺安帮忙收拾盘子的时候,主教开口了。

        “嗯好。”朱诺安也正准备下午找主教要那张回执单。不过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感觉有点不安,眼皮直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不管哪只眼,跳的都是发财的眼。

        她收拾了一下就去经堂了。

        主教已经坐在那里,他的脸少了一点平时的如沐春风的和气,取而代之是非常认真严肃的神情。

        朱诺安的不安感更重了,她直觉这跟她的回执单有关。

        “请坐,朱诺安小姐。”主教示意朱诺安在杜布瓦摆好的椅子上坐下。她现在跟主教面对面。主教是第一次称呼她全名,她这时候感觉就像自己犯错了被家长喊话,可是她也没犯错呀。

        “朱小姐,请问这张单子是您的吗?”主教拿起了桌上那张折叠的回执单,展示给朱诺安看。

        “嗯,是我的。”朱诺安点头。

        主教的面色更严肃了。他身体向前,手指交叉:“朱小姐,请您诚实地告诉我,哪个才是您的真实姓名。”

        朱诺安意识到问题了,她举手说:“主教先生,我可以对上帝发誓,我的真实姓名就是朱诺安。至于那张单子上的姓名,请您听我解释……”

        朱诺安把刚穿越的心情和法学生那点小心思都说得一清二楚,好吧,她确实不是个老实人。

        “好了好了,朱小姐。”主教安静地听完她的陈述,“我接下来要问您更重要的事。”他拿出一份文件,抽出一张纸递到她面前。

        她接过一看,她那个假名赫然在目。她目前还不能认全字,这是什么?

        “这是省警察署签发的通缉令。”

        朱诺安吓得手一抖,什么?!什么通缉令?

        “关于一桩发生在德拉吉尼昂的袭击案,您是嫌疑人。”

        朱诺安顿时想起来了!她大病一场后居然把路灯下的事抛在了脑后!所以那个男人死了吗?她成杀人犯了吗?

        她浑身颤抖,深知摊上大事了。她记得这时候还留有断头台和绞刑,难道她的命还是要交代在这了吗?难不成她就是史上最惨穿越者。

        “主教先生,如果您愿意,我想跟您如实讲述这件事发生的经过……”她声音颤抖。她自己缓了缓,然后开口陈述了一遍事件,她认为自己这是面对不法侵害的正当防卫。毕竟她偷学罗老师粪坑案被害人技巧,至少她还没把人打到粪坑里呢。

        “主教先生,我认为我这是完全出于正当理由的自我防卫……”她硬着头皮说,她不知道19世纪的法律有没有正当防卫的法条啊!如果没有的话,一个被认为是□□的人攻击了甚至杀死了一个绅士……那结果……

        主教会把她交出去吗?她后悔留着那张单子了,也后悔刚刚承认自己就是junonone。主教尚且可以宽恕一个盗窃犯,因为他是受害人。那么他即便愿意宽恕一个杀人犯,他也没有资格。

        “主教先生,请问那个男人,他死了吗?”朱诺安大脑已经快宕机了。

        “没有,他没有死,但是他受伤严重。”

        主教入教前担任过法院参议,他完全明白朱诺安用假名的心思。至于案情,他看着朱诺安的双眼,他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在上帝和良心面前,这个女孩是无罪的。可是,按世俗法律,她已经犯罪了。

        主教叹息,世俗的法律总是多变的。他在当法院参议时,遵守的是波旁王朝的法令。在大革命时,一切法律都作罢。而后在他回国做神甫后,拿破仑又颁布了他的拿破仑法典。一个人经历过这么多风雨后,所能坚信的也只有从古至今未曾变过的,存在于人性中自然的良心。

        他面色缓和。

        “朱小姐,请问您去迪涅警局登记时,用的是真名吗?”

        “嗯!nuoanzhu,是真名。”朱诺安抓到了希望的碎片。

        “朱小姐,我先给你说一下案件情况。这个案件已经上报大区,您的通缉令传到了区里各省政府,所以我作为大区主教才会有这个。”他指了指朱诺安手里的通缉令,“昨天我和省长议长开了个会,我们谈到了您的事情。说实话,您的处境实在不容乐观,因为受害人是莱昂·若贝尔,他是炮兵学校总教官的儿子。”

        朱诺安顿时明白她这个事不是普通的袭击案了。她欲哭无泪。如果被抓,她必死无疑。

        “我作为主教,在世俗事务上没有什么话语权。但是朱小姐,您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朱诺安愣愣地抬眼看着主教,他的意思是!

        主教挥了挥那张回执单,“我不知道您是junonone,而且您也并不是,对吗?”

        朱诺安哭了。她真的没想到主教愿意帮自己,他完全可以把自己交出去,然后当她上断头台的时候在旁边超度念经的。

        朱诺安当天就把回执单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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