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赎人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张笙好奇地推开门，越过宋芽往他身后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看他的样子是没有听到自己接电话的内容，宋芽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上前挽住张笙的手臂，扬着笑脸看他，“刚刚接了个电话。”
有什么电话需要躲在楼梯间里接？
张笙看着他眨巴着晶莹的眼睛，突然发现宋芽过了年，到了十六岁之后，那原本还带着点婴儿肥的面庞越发棱角分明了起来，两道浓眉下那漆黑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深沉，有时候连他都不能看透。
这小子不会谈恋爱了吧？！
他如当头棒喝，陡然警醒。
“手机给我。”张笙将手伸在宋芽面前，不容拒绝地要查他手机。
宋芽低着头，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了两层阴影。他扁扁嘴，不甘不愿地将手机放在他摊开的手心上。
这个态度更让张笙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一股浓厚的酸味就从他心底咕咚咕咚冒了出来。
他们的手机都是共享的，两人刷脸就能直接打开对方的手机，所以张笙不费吹灰之力就刷开了宋芽的手机。
手机果然在通话界面上，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看上去像是推销。
难不成真的是在接电话？
张笙怀疑地看了两眼宋芽，又不死心地划开了微信聊天界面，都是日常和他们的聊天信息，连短信收信箱里也都是垃圾短信。
“芽芽啊，你还小，心思要放在学习和事业上，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张笙拉着宋芽的手，将手机放回他手里，语重心长。
见他眼神哀怨地盯着自己，只沉默着不说话，张笙心里咯噔了一下，开始抱着他哄人。
“我错了嘛，我这还不是怕你早恋。”他像个大狗狗一样粘在宋芽的肩头，蹭着他，眼神讨好。
“我早恋？我能和谁早恋？和公司里的那群男生吗？”宋芽咬着唇，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这也不是不可能，张笙还真仔细想了想，搞不好公司里的那群臭小子真的对芽芽有那方面的意思。
不说别人，就说裴东朝，成天地欺负芽芽，保不准就是想靠这手段引起他的注意。还有安凌风，每次芽芽来找自己，他都凑过来讲话，看来心思也不纯正。
张笙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越想越觉得那群人司马昭之心都在宋芽，都极不单纯。
他突然心头就涌上来了一股酸楚，硕大的脑袋在宋芽怀里蹭来蹭去。
“芽芽，怎么办？我要去了总部，你怎么办呐？我能不能把你揣在口袋里带走？”
他可怜兮兮地望着宋芽，眼珠滴溜溜地乱转着，像个被抛弃的小狗。
宋芽双手掩在他外套里面，环着他的腰，也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
“可是我怎么跟你走？”他轻声细语地问张笙，言语间的意思都是想要张笙给自己一个明确的说法。
“我”
张笙渐渐松开了抱着他的手，忐忑不安地盯着自己的脚背，眼神躲躲闪闪地不敢看宋芽。
宋芽本来还有些期待地等着他的答案，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他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张笙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先接电话吧。”他瞄了眼宋芽手里的来电显示，上面跳动着“爸爸”两个字。
宋芽默不作声地盯着他，手上直接按下了通话按钮。
“喂，嗯，半小时后到。”他神情冷漠地接听着电话，言简意赅地敷衍。
张笙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有些慌乱，忙拉住他的手问道：“叔叔有什么事吗？”
宋芽面无表情地扯下他拉着自己的手，沉沉地看了他两眼，拔脚直接往电梯走去。
“芽芽！”张笙在后面大声喊他，嗓音中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懊恼。
电梯门在宋芽面前缓缓关上，连带着张笙的声音也一并被关在了门外。
他挺拔的身姿在电梯里伫立着，宋芽目光阴翳地盯着电梯下降的数字，死死地咬着后槽牙，似乎要将牙齿咬碎。
他从生下来就注定是要生活在阴暗的，见不得光的沼泽里。即使现在光鲜亮丽，名气加身，只有宋芽自己知道，如果没有阳光，那沼泽下的暗潮涌动就随时随地可能将他毫不留情地吞噬掉，赤裸裸地让他无处遁形。
而刚刚，就在几秒钟前，他一直信以为真的阳光抛弃了自己。
外面的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空上，初春的气候虽然还有些凉意，但是阳光照在人身上还是暖洋洋的。
宋芽裹着羽绒服，似乎抵抗不住入骨的寒意。他来到偏僻的小巷口，按照电话里的指示，绕过赌馆门口正叫卖着的猪肉摊，行色匆匆地闪身进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屋。
小屋内，宋志辉正被人锁着双手，按着头跪压在泥地上哀嚎着。
王庞靠坐在屋内中央的躺椅上，手举着一个烟杆，指尖从烟袋里细细捻着烟丝往杆口放。见屋外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向守门的人使了眼色，让人开了门。
宋芽戴着口罩和毛线帽，挟着一股寒气进了屋，即使这样，王庞也能感觉到他满身的怒意。
“啪！”
门又在他身后落了锁。
王庞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阴寒的眼神盯着宋芽，专注得有些瘆人。
“又见面了，我们的大明星。”
即使小时候见过他一次，在他的目光下，宋芽仍旧感觉有一股寒意从他脚底沿着脊柱直往头顶上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扔在王庞面前的地上，“这张卡里有五十万，你可以立马派人去取。”
王庞撇了一眼地上的卡，示意手下拿过去验证，然后从鼻孔里漫出了轻烟白雾。
“nonono，小朋友，五十万是半个小时之前的价格，现在已经涨到了一百万。”
他坐地起价，让地上的宋志辉忍不住骂骂咧咧：“你个老子的，老子就借了你二十万，一百万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唔唔”
身后压着他的打手手上使了点狠劲，直让他后面的话咽在了肚子里。
宋芽喉咙滚动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冷冽：“就五十万，你要一百万的话，剩下来的五十万拿他的手指抵吧。”
没想到自己打电话威胁他的话被他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自己，王庞眯着眼睛透过层层烟雾上下打量着宋芽，倒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可惜，摊上了这么个烂爹。
他在桌面上敲了敲烟杆，又捻着烟丝往里面放，在手下举着的火苗中点燃。
“那我们各退一步，七十万，还有五万算我卖你个人情。”
他享受地吸了一口烟，看着宋芽，邪恶的笑容逐渐逼上了眉梢，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危险。
“不亏吧，七十万买你老子一根手指，很划算了。”
宋芽攥紧了身侧的双手，眸中的情绪隐藏得很深，转身就要离开：“就五十万，手指送你了。”
王庞神情一滞，没想到他来真的，脸上突然升起了狠戾之色，对压着宋志辉的手下扬了扬下巴。
“切。”
他轻描淡写的一个字，让宋志辉瞬间变了脸色，吓得屁滚尿流。
“芽芽，芽芽！”
他用身体死死地压着自己的手指，痛哭流涕地哀求着，“我知道你拿的出来，你救救爸爸吧，你妈妈已经死了，再没了爸爸，你就是孤儿了啊！”
他声泪俱下，龇着牙求饶，哭得脸红脖子粗的，就差对着死去的老婆发誓了：“芽芽，我再也不赌了，真的不赌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见他还有脸提起妈妈，宋芽额头上青筋暴起，盯着他的目光像是要杀人，却又在他的哭求声中渐渐软了脸色。
“你给个账号给我，剩下来的二十万我直接转给你。”他面上一片死寂，心如死灰。
“爽快！”
王庞赞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和手下交换了一个眼神。
宋志辉挣开压着他的手，身形狼狈，衣服上都是泥，哆哆嗦嗦地猫在宋芽的身后，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等手下在王庞耳侧低语了几声后，王庞豪爽地大笑着，让人给他们开了门。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希望下次能合作得愉快。”他狞笑着，盯着宋芽笑得意味深长。
“呸！”宋志辉朝他吐了一口口水，拉着宋芽就急冲冲地出了屋。
“妈的，把老子关在那里都快发霉了。”
宋志辉咬牙切齿的，逃到大街上倒开始威风了起来。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转头瞄着宋芽黑沉沉的脸色，心虚地笑着：“给我点钱，我去小玉那边按个摩。”
合着闹半天，他都不知道谁是害他的人？！
宋芽揪着他的衣领，尖锐的目光恶狠狠地刺向他：“你只要和那个小玉断了，我过往不究，每年六万块，一分都不会少你的。你要是还和她纠缠不清，以后休想我再来救你！”
宋志辉脸色变了变，瞳孔外凸着，不敢相信他嘴里说出的话，伸脚直接就踹向了宋芽。
“他妈你倒管起我来了？刚刚让你拿个七十万，你小气吧啦得跟个娘们似的，现在还敢管我！不收拾你一顿，你不知道谁是天王老子了是不？！”
他骂着骂着，就从腰间麻利地抽下皮带，抬手就要向宋芽挥去。
宋芽身形稳健地站在原地，眼神决绝地直接拽住了他挥过来的皮带，面含讥讽。
“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吗？我敬你是生我养我的人，不对你动手已经是我对你的尊重。你要是再动不动地就打我，下次就算把我妈搬出来，你都别指望我来救你。别忘了，要是没有你，我妈可是还好好地活着。”
他语气淡淡的，手上扯着的皮带一松，直接让宋志辉摔在了地上。
他嘴唇抽搐着，被宋芽气得白眼珠都要往外翻，从牙间硬生生地挤出了两个字。
“孽子”
宋芽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直接离开了。
宋芽心里虽然有怒气，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更多的感受，对宋志辉的失望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累加之后，失望变成了绝望，直至演变成了现在的麻木。
他在外面晃了几圈，等西方渐渐看不到了太阳的余晖，他才慢悠悠地往公司那边走去。
公司门口的玻璃门上正懒散地靠着一个人，整个人即使缩在宽大的羽绒服里，也能看出他长身玉立的身形。
见宋芽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中时，这人眼中瞬间迸发出了一道炯炯有神的光芒，明亮得似他身后的玻璃门上反射出来的光泽。
宋芽看着朝他一个劲儿蹦跶着挥手的张笙，眼角逐渐就染上了笑意。
两个人下午的不欢而散在他们无言的对视中直接化为了乌有，宋芽大步迈向他，伸出手将他搂在了自己的怀中。
脑袋埋在张笙的肩头，他眼眶渐渐就湿润了。
张笙回抱着他宽阔的身躯，一头雾水地接受着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的宣泄。
待宋芽平复了心绪，他才眼神忧虑，异常严肃地问他：“芽芽，你又被不良少年欺负了吗？你裤子上的脚印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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