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风波
晨起，宫女依次端着金盆毛巾进殿伺候。
胡善祥在妆台挑选今日搭配的头面首饰，青玫侍候梳理着发髻。
只穿着中衣的朱瞻基，拿着拨浪鼓逗着女儿玩耍。陈芜正掌着香炉给衣服熏香。
一会儿，胡善围进来禀报，“殿下，娘娘，车轿已备好。”
胡善祥抿着嘴朝胡善围笑了笑。
“太孙嫔的呢？”朱瞻基专注地抱着女儿，问道。
胡善祥静静听着，接过青玫呈上的口脂，轻轻涂到嘴唇上。
“是，太孙嫔娘娘的车轿也已备好。”胡善围回复道。
“好，”朱瞻基放下女儿，由陈芜伺候着穿上朝服，“那就让他们等候一下，我们准备准备进宫。”
“是。”胡善围退下。走出逢春殿，胡善围招呼了个宫女，道，“你去太孙嫔那里看看，让她早点候着，咱们马上马就出发了。”
当皇太孙，太孙妃出现的时候，太孙嫔已等候多时了。
因着皇太孙太孙妃未至，任何人不得先行乘轿，只能站立着等着。
同胡善祥的大衫霞帔不同，作为皇太孙妃妾室，无需册封，也并无朝廷恩赐的礼服。太孙嫔穿着一身大红色织金圆领袍。
皇太孙、太孙妃驾到，众人拱手行礼，孙媛也欠身行礼。
胡善祥倾身扶起孙媛，道，“劳烦姐姐久等了。”
孙媛起身，回道，“不敢，时间还早着呢，是我闲着无事早到了。”
朱瞻基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谦和的模样，笑道，“好了，你俩别客气了，咱们走吧。”
“是，”胡善祥温柔地笑着回应。
在侍从的伺候下，三人分别上了轿。轿子里，孙媛怏怏地捶着小腿。
皇上有旨，诸皇子皇孙妃公主皆前往柔仪殿拜见新册封的德妃娘娘。
乾清宫，朱棣想着自家人聚一聚，便留下孩子们一起吃个团圆饭。
陈德妃虽然刚进宫不久，侍奉朱棣确实已经很老道了，朱棣的一餐一饮都经她手备好。
宴席，觥筹交错间，伴着乐伎舞伎的歌舞助兴。
一场西施舞毕，安成公主敬了朱棣一杯，道，“父皇，今日咱们家人难得团圆，歌舞天天都能看，都腻了。不如，咱们玩点有趣的游戏助助兴。”
朱棣乐慈祥地看着长女。
汉王附和道，“阿姐此提议甚好。父皇，儿臣倒是有个想法。”
陈德妃在一旁为朱棣斟酒，朱棣问道，“老二，你有什么好把戏玩呀？”
众人皆看向汉王，汉王得意地转了转眼珠，盘算了一番，道，“记得，之前父皇常拿匿名书画考验侍臣，让他们猜书画是何人所做。”
朱棣挣起了眉毛，这小子是什么意思。
“不如，我们今日也来场书画猜谜吧。”，汉王提议道。
“这个好啊，既文艺又有趣。父皇，我们就玩这个吧。”永安公主颇有兴趣的样子，朝朱棣撒着娇。
“好，好。”朱棣一锤定音，道，“咱们就玩这个。”
安成公主看向大家，目光巡视着，最终落在皇太子身上，说道，“那就一人一局，一人出题，选人来答。”
平日里皇太子最通书画，而他又是不显不争的性子，朱高炽回应着，“好，都按大妹说的来。”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大姐先来吧，我第二个。”汉王积极地响应。诸姊妹之中，安成公主和汉王关系是最好的，在汉王和太子的争斗中，安成公主处处帮着汉王。
安成公主悄悄对侍女说些话，侍女退下后，带回一卷轴回来。
安成公主起身，叉手拜了拜，道，“父皇，儿臣想请德妃娘娘来猜一猜，这福字是出自在坐哪位之手。”
这题简单的不能太简单了，谁都清楚，这是大公主在卖德妃娘娘一个面子。皇上每年都会亲笔提写宫里过年贴的福字，但凡在宫里有点心计的岂能不认得皇上写的福字。
德妃娘娘笑盈盈地起身，接过宫女呈上的一幅福字，看了会儿，道，“此字，笔立浑厚，气势刚健，非凡人可有的气质。本宫猜测此福出自陛下之手。”
猜对了，还被捧了一番，朱棣甚是高兴，抚摸胡须大笑道，“黄俨，记，赏爱妃牡丹珠花金簪一对。”
安成公主落座，悄悄给汉王使了个眼色。朱高煦看了眼安成公主，对众人说道，“这下，轮到我了。”
拍了拍手，太监搬出一幅画。
朱高煦道，“下面就找人来猜一猜这幅画是谁的笔迹？”
朱高燧正等着看热闹，应和道，“二哥好主意。”
似乎是猜出了意图，朱高燧随着朱高煦，二人都瞟向对面太子一家。
朱高煦阴阴地笑了笑，道，“有请太孙妃来猜一猜，这幅画是不是当今太子所作。”
此话一出，东宫警惕起来。汉王盯上自己了，胡善祥紧张的一抖，手中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个陷阱。
这的确是个陷阱，朱高煦早就打算好了，倘若说是的话，就说这画是自己所绘，自己才是最适合做太子的那个人；倘若说不是的话，那就更好了，就说这画是太子笔迹，太子不配做太子。
胡善祥微微应声，意欲站起身，道，“臣妾……”
朱瞻基果断地伸出手，攥住她的手，拉着她坐下，盯着汉王说道，“善祥一直在我宫里，哪里会鉴别什么笔迹，二叔何苦为难人呢。”语气尽显威胁。
朱高煦眉头一挑，哈哈笑了笑，和姐姐安成公主对视了一眼。
安成公主不甚在意地，似是夸赞，道，“皇太孙真是护妻心切。”
朱高煦抹了抹下巴，一副得意的表情。任你们怎么说，都必将中计，朱高煦挑了挑眉，道，“太孙嫔自幼教养在东宫，那就让太孙嫔来鉴别一下此画是不是太子所作。”
什么？！朱瞻基心想，坏了！他回头看，目光寻找着孙媛。
孙媛跟在郭侧妃旁边，她已来不及去担心汉王有什么阴谋诡计，她只觉得，刚才面前两人紧紧握着的手特别扎眼。说到底，你还不是在意她，那我又算什么，孙媛心灰意冷地站起身。郭侧妃悄悄抚了抚孙媛。
早就习惯了弟弟的陷害攻讦，朱高炽安之若素。张太子妃看向孙媛，眼中是惊慌也是希冀。
孙媛站立在厅堂之中，鞠身对朱棣行礼。
朱棣道，“刚才汉王提议非常有意思，孙嫔，你在东宫多年，你来猜一猜这幅画是不是出自太子之手吧。”
“臣妾遵旨。”孙媛鞠身行礼，她慢慢走到画架前。她已猜到这是汉王设下的陷阱，只是还不清楚汉王有何意图。
静静地看着这场戏，席上的朱瞻墡担心地看着她。
孙媛伸手取下蒙着画架的蓝绸布，绸布落下，众人看到这是一幅富贵牡丹图。
张太子妃悄悄扯了扯朱高炽的衣袖，示意问他这幅画是不是他所作。
朱高炽没有任何回应，这画就只展露画的牡丹，印鉴皆被遮住，他自己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所做。
这图绘的是两株黄牡丹，牡丹花迎着风娇艳地盛开着。孙媛思索着，听那人说起过仁孝皇后在世时独独钟爱黄牡丹。
有转机了，只是为保稳妥，还要再确认一下。灵机一动，孙媛对着汉王一拜，道，“劳烦汉王殿下，请问此画作于何时。”
不等汉王回答，安成公主插嘴道，“太孙嫔是眼睛不好使么，这上面不是写着呢么，七月。”
孙媛谦虚地垂首行礼，仍是问向汉王，“汉王殿下，这幅富贵牡丹图确实是七月所绘么。”
汉王摩挲着胡子，猜测着这是有什么陷阱么？问道，“为何问此事呢？”
孙媛鞠身行礼，回道，“臣妾虽承蒙皇太子殿下教导，只是学艺不精，皇太子殿下精于书画，随着时日，怕是出神入化，臣妾担心识不出来。”
呵呵，我看你是故意拖时间吧，汉王放松警惕，回道，“的确是七月，画上提了作于七月还能有假？画上只有这一个日期。”
见汉王和盘托出，孙媛有了底，假装欣赏着画，思忖了会儿，回道，“陛下，臣妾认为此幅富贵牡丹图并非太子殿下所绘。”
听完，汉王得意的笑了，心里拍手叫好，中计了。
变了个脸色，朱高煦大声呵斥道，“大胆！此画正是太子所绘赠予安成公主的，你居然说此画不是太子所做，你是讽刺我大哥不配做太子吗？”
完了完了，太子妃不忍，闭上了眼。
朱高燧添油加醋道，“大哥，这下子，连你儿媳妇都认为你不配做太子，难堪大任呐。”
这是把争权夺利摆在桌面上了！朱棣已有愠色。
孙媛匆忙跪下，惊慌地拜道，“皇上，臣妾并非此意，皇上明察，臣妾只是实话实说，此画的确并非是太子殿下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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