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桃花潭水深
又逢佳期。事务繁多。
苏如故心头涌上无奈。又有多少虚情假意，多少虚伪谋略。同时,苏府西街的凉屋也被众人发现,苏如故不得不回苏府。
何瑾前些年便在如故苑种了桃树，如今桃花开得正艳，人心却乱如麻。
无数提亲的人被这棵树拒之门外。准确来说，是被苏如故拒之门外。而苏小小也心里也有算盘。
世家的八卦，市井人梦寐以求的生活足够他们去尽情议论与诟病。
适逢佳节，北泽贵族随兴举办的彩球比赛开始了。
苏如故被邀请参与此次由丞相府举办的“水彩球之争”。丞相府的原意,说是为了炎夏博个彩头,会给胜者一个许诺。
苏如故心动了。这是她立足的关键一步。
可应了邀约后才知道,这比赛参赛人员虽是富家子弟，但男性居多，再者大部分人身怀武艺，更像是有备而来。
大意了。苏如故暗想不对。往年虽都是四大世家主持，奖赏力度也不低。可今年参赛人员却个个早有准备，拉拢人心，买通百姓，直奔彩头。
这还都是苏益清在赛前几天才打探到的。
有人在控场。
有人胃口不小。
还未开场，围观的百姓就达数千余人。苏府内，芸香梳理着苏如故的鬓发,愁眉不展。
胡涂思来想去，按耐不住冲动，还是决定混进赛场水域暗中保护。
苏如故低眉沉吟不决。良久后，“不可。此次定然严格，万不能混入。若抓到以冒充贵族之由，怕是后患无穷。”
“可是……”胡涂还想说话。
苏如故短刀出鞘又并上。
“我不熟水性，曾溺水失忆，我都知道。可是此次我上了套，而且这个彩头，非争不可。”苏如故的眼眸深邃，看不出是担忧还是害怕。
胡涂脸上不快，神色担忧。却又无可奈何。小姐什么时候能改了这个硬撑的毛病。他和芸香交换眼神，最后默默退出去。
胡涂来到老爷子的书房。苏益清此刻罕见地没有处理公案。
他两人相顾无言，此处暂不细说。
赛时。场面轰动全京城。
整场比赛皆在水中进行。锦绣湖热闹非凡。彩球总是会在水面上被传递飞跃，挥舞出的图案越精彩，这一年京城便越繁荣。
其实也不难设想，四大世家主持活动，皇宫默许。能一直开展，说明四大世家仍旧稳定，参与人数越多人员越优秀，图案以及观赏性越佳。
彩球先是被众公子哥们疯抢,苏如故根本抢不到球。
如故刚准备上岸观察，等待众人力气耗尽。却被蜂拥游来的人包围。
锦绣湖极其大，众人的视线通常围绕在彩球之处或者身手不凡的公子身上。彩球之争通常也是为寻郎君。以至于，有人下了黑手，也很难被惩戒。
靠近她的人她并不眼熟。
哪家的公子？彩球不在这边，为何将她团团围住？
来不及多想，苏如故伸出手臂在空中画了个字符。
月亮醉酒温柔晕了水。以天地为被，以大漠孤烟为景，以柔水结，盛世惊鸿只为晚食以当肉，天下皆太平。
那是她同苏益清商议好的，未来她的势力所用的符号。目前只有苏府亲信知晓。
可岸上人太多，她到处看不到苏府的人。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可那些人也不轻举妄动，她也不好大声呼喊。
苏如故仔细将他们的脸打量一番。呃，不是四大世家的公子。认不出来。
此时她也没有过多关注彩球的去向。只是感到恐惧。她怕水。也怕人心。
空中忽然抛来一道美丽的弧线。美丽得叫苏如故两眼发黑。彩球抛向她了，就算再凶的争夺也不会这么快转向这边。
她上了套。一个事先密谋好的局。
她想闪开，却又心一横，伸手接住了彩球。
不出她所料，先前的包围圈瞬间缩小，来人游向她抢夺彩球。苏如故紧紧护在胸前。
一只手抓住她的头发，甚至有一只手竟抓住她的脚裸。她拼命挣扎。她知道，接不接彩球，都会有这一幕。
不如，放手一搏。鱼死网破。
可她没料到的是，来人下手如此的黑。而苏府的人早就被百姓挤散甚至偷袭。场外在控场，场内更是如此。
水花四溅，分不清一切，无数张人脸簇拥着她。按照以往，彩球停留在一人手中的情况基本不会发生。
因为公子小姐总会提前拉帮结派彼此配合，胜利人物一般都是内定。富贵人家的游戏罢了，也不会动真格。
可此次大不相同，苏如故感到无助。她此刻也才意识到控场的绝对性。
南宫府因要筹备临时诗会没有参与比赛。她失去了最真诚的帮手。剩下唯一有所接触的，怕是只有林洛尘。可惜苏如故也看不到他。他没有参与比赛，却一定在某个地方观望。
苏如故顾不得其他，奋力抽身无果，将彩球拿出来上抛一定落入他人之手，她趁众人不备将彩球狠狠往水下一扔。随即也憋气下水。
抓住她的手却没有松开。竟然不去抢彩球一直拽着她。果然是冲着她而来。
那只手猛的一拽，她整个人陷于水中。将她控制在水下，并带着她一直往水下深处游。
苏如故注视着那只手的主人。为何如此近地细看，是很熟悉又陌生的骨相。他易了容，可那张嘴巴却又让苏如故感到熟悉。
一定见过。可惜不容多思，她已经任凭把控，慢慢沉下去。
当手放开时，她早已大脑积水，呼吸困难，慢慢向下沉。
苏如故挣扎之余，脑袋却炸裂似的疼起来。
脑海里断断续续冒出零碎的片段。
在娘亲失踪的后一年，大雪之夜,苏如故孤身一人在京城看到一个像极了娘亲的背影。她不顾一切的追着,泪水模糊视线。
苏如故年纪尚小，一股脑跑着，不小心失足跌进湖里。被人救起送到了苏府,高烧不退,记忆丢失。
再问起，苏府的人也不知何人将小姐送回来的。来人只敲了门，便不见踪影，小姐躺在冰冷的地上。
当时她年幼溺水时也以为自己要死了,如今这种恐惧感再次蔓延全身各处。
苏如故张开嘴想要大喊,却吃了一大口水。她的手胡乱地挥舞,拼命想活下去。
她根本无法阻止自己下沉。苏如故的眼泪与湖水交融在一起。
人死之前总会想到一些人。不由分说，她想获救。苏府或是别人，她都抱有希望。
也许上天听到了苏如故的心声,苏如故昏迷前最后一个画面,是林洛尘冲进水里朝她游来。她永远忘不了那个画面。
正如忘不掉当时他一身铠甲，一骑绝尘的模样。
“你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能死。”
“你骗人她不可能会死。”
“苏丫头，本世子命令你，醒来!”
苏如故昏迷期间，林洛尘一直在心底碎碎念。片刻不离。
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二人。苏如故睁开眼，看着他，觉得很安心，以为彼此的距离突然近了很多。
但她又愁眉不展。
“你是如何发觉我身陷困境溺水的？”苏如故忍住道谢的冲动，冷冷地问。
“符号。那个符号，我见过。芸香生病那夜你去新火屋我留在竹笛居，发现桌案上刻了此符号，后觉可疑向病中的芸香打探了它的含义。”林洛尘不作隐瞒。
芸香定是生病时意识薄弱，阿木问话，被套了出来。
“此事只我一人知晓，一人所为，没有外传。”林洛尘补充道。
“原来果真是不怀好意，处心积虑，靠近我也是在计划之中吧。”苏如故觉得可笑极了，他在她心中从不是这样的不堪。
林洛尘眼眸暗淡下去。不作反驳。
身伴皇族，祖氏为林，实属无奈。其中道理，怎么能与你细说。身不由己，你可以不懂，我不能不懂。林洛尘按捺心绪，瞥过头便要出去寻医。
“林洛……世子殿下，不解释吗？殿下在我心中不是这样的。殿下的种种作为到底是事出有因还是故意为之？”
林洛尘沉默良久。
“随你。世间万物不是都有理由。说不清，也不便说。对你，不是谋略，我从未想过害你。”林洛尘并不指望这苍白的说辞能获得原谅。
虽说若不是他知晓那符号的深意并推测出苏如故的处境下水营救她也许就会遭遇不测，但靠近她调查她之事实在无法解释。
可苏如故却笑了。是黑是白，她自会调查。
“日后，世子殿下还是莫要再动歪念调查小女了。”苏如故恶狠狠地警告道。又笑了起来。林洛尘也笑了，不动怒便好。
有些人的歹念会害了她。
有些人的歪念却救了她。
是人不同，问题出在人身上啊。
大夫进来把脉时，苏如故却异常紧张。
她眼角沁出泪。她这才发现这是在丞相府。
苏如故依旧惊魂未定。
待大夫走后，林洛尘专医问诊。而一切结束众人散去后，苏如故才偷偷哭了。
林洛尘坚持不肯走，听着她的诉说。
“有只手把我往下拽，想置我于死地。待他松手，我却一直往下沉。我挣扎很久,睁着眼，走马观花地回忆。突然眼前出现了阴间使者，夺走我全部的气力。我渐渐放弃挣扎。我多想再瞧一瞧人间,夕阳斜射入水美丽如画。我贪恶地多瞧了一眼。”
忽然看见了你,我便莫名安了心。
最后一句苏如故并未能说出口。
她还不知道林洛尘想对苏府作甚，靠近苏府是为了什么。她不能动真心。
林洛尘怎么会不知她的想法。却只提出调查出那个拽着苏如故以及真正要害她的人。
近日，苏如故都在丞相府安养，此次比赛也已结束，胜者不算数，丞相林晖将彩头奖给了苏如故。
苏如故早就得知风茶馆是四大世家在经营，其中丞相府最为关键。她此次拼命，只是为了靠表面的经营权从而被人熟知，并且取得风茶馆内部的卷宗。
丞相林晖倒是意外此女志气，但还是一言九鼎，应允下来。
而真正拿到彩球的胜者不是那个恶人，苏如故记住了他的长相，对此也不意料。揪团伙一向是最难的。
不过恶人应该也没想到，阻止了苏府的人，却半路杀出来个世子殿下吧。
不少人都想来丞相府探望苏如故。却只有白修然真正这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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