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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锦书的错(中)


我慢悠悠地走出洗手间,然后被靠在墙边的霍铭非吓得跳了起来。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

        而我扶着墙弯下腰,挑眉看他:“你有病啊。”

        他在洗手间外等了这么半天还不走,真不知在想什么。

        霍铭非歪头看我,又冷哼了一声。

        我扒拉开他的手,自顾自往出走,骂他:“几岁了。”

        霍铭非却问我:“车停哪儿了?”

        “关你什么事。”

        “如果停在b区就先开我车过去。”

        “滚吧你。”

        我不害怕骂他,我知道即使是我骂了他,他也依然会来找我。

        不是来爱我,而是来折磨我。

        不知为什么,对于这点,我倒是有十足的确信。

        霍铭非竟然没生气,就只说了句:“那不行,我也得在。”

        “什么你也得在?”

        “办手续啊。”霍铭非言简意赅:“车。”

        不一会儿我们就开到了dmv(车辆管理所)的停车场。

        是霍铭非开着他强卖给我的那辆奔驰开过来的,刹了车,然后把我按在副驾驶上,自己从手套箱熟练地拿出一叠材料。

        他翻了半天也不知道,办手续究竟需要这一大叠材料中的哪些,最后只好全带上。

        进门之后空调冷风袭来,我们两个顿时神清气爽。接着霍铭非发现要排队,又不爽了。

        而我甚至不知道我们这是要来办什么手续。

        霍铭非要办理人鱼国退籍、加入地球守法公民的手续吗?

        霍铭非等得不耐烦。他这种人啊,从小就不习惯等待。他要什么都会有人双手奉上,像我这么不识抬举,实在少见。也是因此,才会引得他不断袭击。

        像海鸥袭击腐蚀的肉。

        如果可怕的海鸥看见了许家家卖的那只侵蚀皮卡丘,大约也会触发这样猛烈的袭击。

        霍铭非等得不耐烦,出去打电话了。

        就在他出去的当口,dmv工作人员,一个中年美国大姐,先过来跟我核查材料。

        她翻了翻,拎出一张申请表。

        我看到上面的标题是办理车辆赠予,赠予人是gxia。

        我还真不知道霍铭非知道我名字。

        我心一惊,我危险了,他万一要害我怎么办?

        再说了,听他的意思,已经查清楚了我爸是霍氏集团在达喀尔工厂的员工。

        美国大姐接过我的护照,然后问:“赠予人mingfeihuo和你之间是什么关系?”

        我愣住了,不敢接话。我怕我说错了,破坏了霍铭非的计划。

        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带我来dmv究竟是有什么计划。

        在我心中,自从他自作主张拿我手机转走五万块钱,再把车钥匙塞我手里时,我俩的交易就结束了。

        而我们在床上、在后座、在厕所的其它那些后续,都不能算做这交易的一部分。

        那不能是交易。

        那只是你情我愿,一时兴起,玩玩而已。不然,我会觉得自己肮脏透顶,肆无忌惮,龌龊龃龉。

        可那大姐托腮等着听答案,我不可能跟她说我不知道我和霍铭非是什么关系。

        于是我说:“我们是朋友。”

        大姐夸张地笑了:“哇哦,恭喜你有一个这么好的朋友!我检查过了,你们的表格没有问题,这项赠予根据加州法律是免税的,但是办理手续需要收取10美金手续费,你理解吗?”

        我不理解,但我现在理解了。我点点头。

        大姐又耐心地检查了车辆的其他文件,瞪大了眼:“这辆车刚买了一天就被送给你了,是吗?”

        我吃惊地摇摇头,伸手要过表格。

        我记得不是的,因为霍铭非说这是辆二手车。

        然后,我低头看见表格上清清楚楚写着,该车的购买日期,正是霍铭非在柔似蜜办迎新party那天。他选择了加急送达服务,官网直订,因此第二天就运到了他在arcadia的家。

        然后他在收到车几个小时之内就让那辆新车变成了二手车,因为他把它卖给了我。

        这样一细想,对啊,这辆车根本就不是二手车。

        因为从我第一次在他arcadia家的停车场里看见这辆车时,它就是崭新崭新的,完全不像有人用过的样子。当时我还觉得是因为美国的二手车市场成熟,车辆转手时也都能清理得体。

        可如今我捏着那张表,突然之间有点懵。

        霍铭非怎么对我这么好?

        如果说那辆二手奔驰a180的价格我在网站上查到确实合人民币五六万元左右,那么新的奔驰a180可不止三倍于这个价格了。

        相当于霍铭非自己补贴了我十几万人民币,就为了能让我开上车给他代课?

        然后还学习雷锋做好事不留名,为了我的尊严而编出一个二手车强买强卖的故事唬我?

        我想告诉他其实我没有尊严。

        从在mei的电梯里,跟他上楼而不是下楼起。

        从第一次跟他上床、偷了他玫瑰袖扣那时起,我就已经没有尊严了。

        所以他实在不必如此。

        要做什么,想做什么,要我怎样,都大可以说出来。

        而我多半都会满足。不是为他的钱,也是为他的脸。

        所以霍铭非到底是为什么非要如此呢?

        难道这是喜欢上我了?

        不太可能,除非天塌下来了,他患了什么绝症,他爹的公司破产了。

        我本来永远不会敢开口,问他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的。

        可突然之间我有点好奇。

        仗着这薄薄的几页赠予申请,我感觉自己好像被赋予了知道真相的权利。

        霍铭非回来时正好赶上我们的号码被叫到窗口。

        我拎住他的衣角,把人拉到我面前正色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扬起手中文件袋。

        霍铭非不耐烦地揉揉头发,他从来不做头发,但是一头乱发中却莫名地自带一股贵公子的游戏人间,全无所谓:“办赠予啊。”

        见我没有松手,他又屈尊解释道:“这车本来是我名下的,现在赠予给你,可以免购置税,给你省钱。”

        这个我刚才就已经知道了。

        我问他:“为什么要办赠予?”

        他说:“废话,不办赠予你丫路上撞死了人我要去坐牢!”

        他完全理解错了。我问的不是为什么这辆车从他手里移交给我要办理手续,而且办的是赠予而不是买卖。我问的是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倒贴十几万送我——一个跟他完全不熟而且方方面面都表现出很讨厌他的人——一辆奔驰。

        霍铭非见我那神情也立刻明白过来了。

        他先是一惊,接着一愣,再来便扬起一个不屑的笑。他抓起我的手放在按指纹的机器上,边按边说:“以为我白嫖啊。”

        窗口里的工作人员说:“右手大拇指指纹已经采集完毕,换右手其他四个手指。”

        “左手大拇指指纹。”

        “左手其他四个手指指纹。”

        当我麻木地在机器上按下指纹,从此要对自己在洛杉矶沿海高速公路上发生的任何事故负全责而不会拖累霍铭非时,其实我想到的,是另外一件毫不相关的事。

        我想到的是按指纹。

        不过不是在dmv的机器上,而是在中国古代的婚书上。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是我们本地中学的美术老师。

        她教素描,也教水彩,偶尔兴致来了,甚至会带感兴趣的学生一起画国画。

        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她在锦绣织就的卷轴上,细细描龙绘风。

        卷轴顶头,是大红囍字。卷轴结尾,是金玉良人。

        她对我说:“小橙子呀,你以后长大了喜欢上别人,可别偷偷摸摸的,一定要带回家,给爸爸妈妈看看。如果真的喜欢,就明媒正娶,妈妈亲手给你们写婚书……”

        妈妈当时,一定挺希望我当个文化人。

        现在我虽然没考上国内的大学,但来美国上的也算是个正经学校,学的还是最前途无量的计算机专业,尽管苦一点,但正经是个文化人。

        虽然我不知道我跟霍铭非干的那些事到底哪里正经,又哪里像文化人了。

        我们没在婚书上按过手印,没有海誓山盟,也永远不可能会有。

        床上开始的事,总是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

        所以说啊,幸好妈妈没有活着看到今天的我。

        幸好她不知道,什么叫做“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一切都是错、错、错。

        或许,这也并不是谁的错,只是时运不济,情深易折。

        什么海誓山盟,什么执手之约,出了山海关,便都做不得数的。

        此处只有加利福尼亚的阳光,毒辣而公平地照耀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

        手续十五分钟就办完,而霍铭非的任何一次夜间暖场活动,都还不止那么短。

        所以,说到底还是我赚了。

        我名下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车,而霍铭非在那车的后座和我一起,环环绕绕,招招扰扰,轻轻慢慢,不止一次。

        以后或许还有更多。

        “叨咕什么呢?什么难托?”霍铭非凑近我耳边,呼出一口不耐烦的气。

        我说:“别烦我。”

        我想不起下一句,只好在嘴里反反复复念叨:“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我掏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

        原来下一句,只三个字:莫莫莫。

        莫要再思索,莫要再思量,莫再思君不见君,我对自己说:锦书虽可托,山盟却是假。

        我和霍铭非之间,怎可能一纸山盟。

        随后,霍铭非自顾自先去了办保险的柜台,直接要求对方给出最贵最好的保单。

        对方笑眯眯地开出保单,然后管我要信用卡,以后每个月一百八十美金,自动扣款。

        霍铭非凑在我耳边说:“二手车还有这个好处,就是保费会低。”

        低……吗?

        我心疼地看着我的信用卡被拿走。我本以为他会递出他的卡,但是后来我告诉自己是我想多了。

        又有一瞬,我想办个便宜点的套餐,但我对美国不熟悉,霍铭非又好像很熟悉的样子,那么刚开车的我,还是暂时先听他的吧。

        霍铭非往保险柜台前唯一的一把椅子上一坐,老大爷似的翘二郎腿:“别嫌贵,万一你撞死了,得让他们给你爸多赔点。”

        他得多不在乎我才能当着我的面说我的死。

        我听了特别生气,并且不知道他为什么故意提我爸,还非要把这么不吉利的词挂在嘴边。可是转念一想,其实他说得很有道理。其实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事情——万一我真的有什么不测,我确实希望他们能多给我爸赔点。

        这么一想,我顺利接受了每月稍微贵点的保险费。

        不过霍铭非也真的敢说。

        他真的不禁生死,不忌鬼神,什么都敢说,而且张口就来。

        这回霍铭非抬眼看着外头的阳光说:“饿了。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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