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梦
天地一色，入眼的是整片整片的白。
厚厚的积雪掩盖住了东陵山原来的颜色。
正愣神间，一黑衣少年疾驰而来，不等长乐反应，那少年已经下马向她奔来，长袍卷起了些许积雪，又带到了别处。
少年生的好看，眉飞入鬓，一双眼睛深邃如山中潭水，眼下一颗血痣，让人一眼难忘，高挺的鼻梁下一张薄唇紧紧抿着，像是受了委屈。
“长乐，你为什么要抛下我？”
那声音发着颤，长乐听完只觉得心里揪着发疼。
可是他是谁？为什么认识自己？
长乐有些茫然，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时说不出话。
“长乐姐姐，你为什么要抛下我？”少年继续追问，好似得不到答案就会一直问下去。
“长乐，姐姐？”长乐低声呢喃，记忆中有一人如此叫自己。
是小十一吗？
面前的少年是小十一吗？
不等长乐开口，霎时天色一暗，转眼间那少年已经遍体鳞伤，黑色的长袍已经破败不堪。
东陵山那厚厚的积雪不在，露出了山间的具具白骨。
少年身下滴着血，脚边已经积了一小滩血水。
他好似不觉得疼，一双眼睛只紧紧的盯着长乐。
长乐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时间脑海里好似闪过了什么，再想抓住却已经晚了。
少年见长乐不说话，只觉得心中悲凉。
“长乐姐姐………你终究……骗了我。”
那少年眼中带泪，周身却已经漫起了黑雾，将他团团围住。
长乐心里猛地一疼，还不等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向少年飞去……
“漂亮姐姐，不怕，小十一保护姐姐。”
耳边传来了小十一稚嫩的童音，长乐终于是醒了过来。
眼前的小十一一脸担忧，手中还拿着一方小小的帕子替她擦汗。
长乐摸了摸额头的汗，才突然回神，自己已经不在梦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都梦到了什么。
“漂亮姐姐做噩梦了吗？”小十一看见长乐醒了，也松了一口气。
他睡醒了刚穿好衣服要去洗漱，就听见漂亮姐姐的屋里有动静。
跑来一看发现漂亮姐姐还在睡觉，可是她出了好多汗，还一直叫着不要。
“谢谢小十一。”
长乐起身坐着摸了摸小十一的脑袋，因着还没有梳头，小家伙一头柔软的头发有些凌乱。
“漂亮姐姐不要怕，奶奶说做噩梦了就牵牵耳朵，就会忘啦。”
小十一一脸严肃的说着，就像是个小大人一样。
“那小十一帮姐姐牵牵耳朵好不好？”
长乐看着小家伙柔声问道。
“好，好呀。”
小十一突然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着漂亮姐姐做了噩梦，也爬上了床有模有样的用两只小手轻轻的牵了牵长乐的耳朵。
“小十一真乖。”长乐抱了抱小家伙，就让他快些去洗漱了等着吃饭。
看着小家伙确认自己没事后才乖巧的跑开，长乐轻笑出声。
到底是什么梦会让自己如此惊慌？
长乐只皱眉想着，脑海里只有一片空明，那个影响着她的梦境却是一丝都想不起来了。
许是因为家里多了个小孩，阿离连早点都多备了些小孩喜欢的蒸糕。
小十一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等着长乐出来后才一起吃饭。
“主子，之后有什么打算吗？”阿离问道。
如今既然已经带回来了小十一，那主子也必定不会带着他一起四处奔波。
“便定居在这乌尤山吧。”长乐看着埋头吃饭的小十一，心里有了些想法。
自己这些年来四处游走就是为了找到十一，如今找到了就只管着将他好好养大。
三人吃了早饭，长乐交代了阿离一些事，给了她一个荷包便让她下山去了。
“漂亮姐姐，姨姨是要下山吗？”
小十一望向了长乐。
“姨姨去忙事情了，小十一想不想多一个哥哥陪着你呀？”
长乐看着小家伙问道。
“漂亮姐姐不要小十一了吗？”
小十一听后一时愣住，再开口时眼里已经有了泪花。
是因为自己不乖，所以漂亮姐姐要找另外一个小十一来了吗？
长乐看着哭的鼻尖红红的小家伙又开始心疼，拿着手帕给他擦了擦眼泪。
“小十一乖，不哭。”长乐将小家伙揽进怀里，“姨姨带一个哥哥回来陪小十一玩，不会不要小十一。”
小十一吸吸鼻子趴在长乐怀里，他不想要哥哥。
阿离回来时已经快到晚上，除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阿离身后还跟着几人，队伍末端一人还牵着辆马车。
小十一听见动静出来一下子看见这么多人有些害怕，只紧紧的跟着长乐。
阿离带着众人在前院站好，等着长乐过来问话。
十来个人有些瑟缩的站成一排，一声不吭。
只有那个小男孩看着长乐眨眨眼，暗想这个姐姐真漂亮。
阿离带回来了九人，一个六岁的小男孩，给小十一当小厮，小家伙要叫他石头，长乐也只随他去了。
四个丫鬟最大的不过十四，最小的才十岁，阿离说四人身世都不好，自己看着四人也都老实才软了心肠一起买了下来。
长乐看了看四人，只点点头，赐名春兰、夏禾、秋雨、冬云。
四人纷纷跪地，“谢主子赐名。”
春兰是四人中最大的姑娘，同十岁的夏禾是亲姐妹。
家中本有姐妹三人，年初时娘亲又生下一个弟弟，本就清贫的家里更是无米下锅，奶奶为了弟弟将自己和妹妹一同卖给了人牙子，只换了十两。
十四岁的姑娘长的清秀，不是被卖进青楼就是被买回去当了陪房。
本以为自己同妹妹会入了那些腌臜地方，却不想被阿离姐姐买下。
四人跪拜时春兰眼里含着泪拉着夏禾实实在在磕了三个头。
只想着以后要替主家好好做事。
秋雨今年十三岁，冬云今年十二，秋雨是被后娘卖给了人牙子，临走前亲爹只低着头一声不吭，被阿离买下后才落了一次泪，之后一路更是闷着不愿说话。
冬云算的上是几人中好些的，家中只有一个久病不起的娘亲，自己卖身也是为了给娘亲换药钱，也是四人中唯一一个签了活契的人。
性子倒是四人中最活泼的那个。
还有两个四十多岁的老妇，一人姓张只叫老张婆，另一人姓吴叫老吴婆。
最边上站着两个中年男人，一人瘦些，看着有些学识，另一人生的稍矮却是一副老实相。
阿离说瘦些那人叫陈山，是扬城里一富户的管家，因着撞破了主家丑事被发卖，那富户在扬城颇有名气哪怕他有些本事却也没谁敢买，正巧自己碰上也就一同买了回来。
长乐点点头，阿离跟着自己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识人方面自己不用担心。
最后那矮些的男子见着长乐看向了他先是一愣，再有些憨厚的挠挠头。
“主家好，小的叫孙强，曾是刘府的马夫，一辈子都跟着马打交道，因刘府落魄才将小的发卖了，在牙行听阿离姑娘说要买个马夫，小的毛逐自荐才有幸被选上。”
长乐带着小十一都认了人便让阿离安排。
最后老张婆和老吴婆领了洒扫洗衣的活计，四个小丫头轮流管着后院空宅的打扫和伺候主家。
说是伺候也不过是替小十一守守夜罢了。
长乐依旧是阿离贴身照顾。
陈山听见自己当着府里管事一时间不敢相信，最后却也是红着眼接过了库房钥匙。
孙强牵着马车到了马厩时也是心中欢喜，自己已经四十六岁，若是换了别家哪里会愿意买下自己，摸了摸一旁的马，只摇摇头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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