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还能这样？他们居然能比她原本设想的更不堪？
郑昕一边感叹姐姐这段话还挺押韵，一边告诫自己，赶紧将心里那点微弱的小火苗给摁死了。
但姐姐都走了这么好一阵了，她脑海里还是回荡着“陪喝陪玩□□”几个大字。他看起来那么好，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可姐姐也不会骗自己呀。何况，就那天饭桌上看到的，郑昕觉得姐姐应该没有说错他们。这些人，在男女关系上确实是一点都不严谨的。而且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么一想，再反过头来看春风的朋友圈，顿时觉得异常讽刺。一个裤腰带时时准备松到脚踝去的人，为什么居然有脸将自己包装得那么深情恳切、冠冕堂皇呢？
郑昕几乎是咬着牙发出的那句话：春风又绿江南岸，那么问题来了，请问江南岸是谁？
你那么喜欢滥交，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或者说，既然有许多姑娘上赶着送过来，你又何必花力气来撩拨我呢？
难道是我看起来更有挑战性、征服了更有成就感吗？
还是主动上门的吃腻歪了，打算换个口味？
真是让人生气！
老周陈生小王他们乱搞，她好像都能接受。世界这么大，难免有几个人渣。
但是小胡瞎搞，特别让她生气。就仿佛，看到三好学生突然开始抽烟喝酒上网吧，良家女郎突然沦落风尘卖皮肉，枕边人突然撕下画皮露獠牙。
然而，她凭什么生气？她是他的什么人，连追求对象都算不上，毕竟人家并没有正儿八经追她。如今她就开始为他的风流韵事生气磨牙，那以后真的和他有了什么关系，岂不是时时要被气死？
郑昕深深觉出自己的无聊。待想要撤回那条消息，已经是回天乏力。只能自顾自在手机上将那条消息删除，连同他发过来的一串省略号。
仿佛这样，这件事就从来没有发生过。
是的，阿q精神就是这么好用。
郑昕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哪知道到了晚上，小胡又发了信息过来，约她吃夜宵。
郑昕问：“理由？”
吃个夜宵还需要理由？矫情！
不过小胡对于郑昕的龟毛已经有所了解，所以一早准备好了理由：“和你深入探讨一下春风的问题。我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下，我是个好人，真的。”
居然还有上赶着领好人卡的？郑昕噗嗤一笑，觉得他好玩，便答应了。
夜宵约在离她住所不远的大排档，烤串啤酒拌凉菜。
一落座，小胡先递过来一张名片：“我大名叫胡言，胡言乱语的胡言。是不是很好记？”
郑昕又笑了：“为了好记，你也是挺拼的。不过你居然叫胡言，我还以为你叫胡朋呢。”
胡言愣了一下：“何解？”
郑昕睨他一眼：“狐朋狗友的胡朋。”
胡言挑挑眉，苦笑了一下：“你这个解释很到位，我竟无言以对。”
“你可以胡言以为。”
胡言笑得眼睛弯弯，眸光越加亮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是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人，待会儿要是胡言乱语过了，你可得大人大量，原谅我。”
还没开说呢，就在这讨免死金牌了。不过并没有必要。
“你便是说了些什么，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打也打不过，顶多回说你两句。”郑昕似笑非笑。至于回说得轻还是重，那就看情况了。
胡言觉得很有必要澄清一下：“不是怕你打我，是怕你想多了，回头又问我江南岸是谁。我都不认识姓江的人，到时候上哪儿给你找江南岸去？”
郑昕斜挑了眉眼看他：“难道不是因为江南岸江北岸的太多了，你自己都记不过来？”话刚说完，就察觉出来不对。这话里浓浓的酸味，连她自己都能闻出来，胡言那成精一般的人，怎能听不出来？
果然，胡言不说话了，就静静盯着她看。直到将郑昕的头看得垂下去，才慢慢开口道：“我有过女朋友，但是既没有江南岸，也没有江北岸。”我从来不绿别人，也从不曾沾染过不道德的男女关系。
郑昕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郑而重之地解释。但是，没有绿过别人，不代表他在这方面就十分检点了吧？不是还有个陪喝陪玩□□还为他买醉的小姑娘吗？
但这话，是怎么也问不出口了。用什么立场去问呢？算了吧，喝酒，吃菜！
她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想了想，又给胡言也满上一杯。胡言端了酒杯过来，与她碰了个杯：“慢着点喝，先吃菜，垫垫肚子，否则容易醉。”
话还没说完，那杯酒早已进了郑昕的肚子。
她之前没怎么喝过酒，皱着眉头咂摸了一下那酒的味道。不好喝，入口寡淡，偏偏回味直冲喉头。有许多气泡涌上来，她掩着嘴打了个酒膈。
这就喝多了？胡言有些好笑，将她面前的杯子拿了过来，不让她再喝：“吃菜。老板，来壶温水。”
老板很快端了壶柠檬茶上来，胡言给郑昕倒了一杯，将杯子重新推回她跟前：“喝点水，胃里会好受点。”
郑昕没说话，只是觉得，胡言这个人，真是细心又温柔啊。可是为什么，偏偏他又花心呢？大概人无完人吧。若是他痴情绝对，可能也轮不到自己与他面对面坐着吃饭喝酒。
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郑昕向来是心里有数的，有数得很！
从小，郑妈妈就说了，我们家这三闺女啊，就数郑昕长得最丑，还笨嘴拙舌的不会说话。逢年过节走亲戚，郑昕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的，也以微笑点头代替交谈。相比大姐郑怡的外向跳脱、三妹郑佳的活泼明亮，郑昕的底色是沉静而敏感的。
不爱说话的人，往往善于观察，注重细节。然后将这些细节放在心里暗暗琢磨、时时回味。
这样的心性，实在算不得好，总是苦人又苦己。
所以一个既不漂亮，也不温柔的女孩，凭什么可以得到他人的垂青呢？还你自盛开清风自来，她从来就没有盛开过。
郑昕低头笑：“多谢。”却再没有旁的话语。
胡言也没有说话，慢慢剥了一只香辣小龙虾放进她碗里：“你是湖南人，应该喜欢吃辣的。”
“你连这个都知道了？挺细心啊。”郑昕看他在桌上找纸擦手，但遍寻不着，就随手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包纸巾来，抽出一张递给他。
胡言接过纸巾，一边擦手一边笑道：“好香啊。美女的纸巾都是香的。”
油腔滑调。
郑昕皱了皱眉，并不喜欢他如此腔调说话。是不是他曾拿这套对待过很多其他的女孩，屡见奇效，所以如今又拿了来对付她？这么一想，刚刚吃下去的小龙虾都开始返上腻味来。
她脸上闲闲笑着，道：“谬赞了。我算不得美女，顶多是五官端正，承不起这样的夸赞。”
胡言有些惊讶。“美女”在当代，早已成了个泛称。广东街头，即便是八十岁的老婆婆，也会被人叫“靓女”。自己一句“美女”，怎么引得她如此反感？
再细看她神色，竟十分认真，仿佛是真的觉得自己并不漂亮，所以仔细纠正他的措辞。
这倒引得他好奇，忍不住又将她细细看了一遍。浓黑的原生眉，眉头粗而圆润，到眉尾，变得细长起来。眉峰挑起，但并不突兀高耸，是很温润而浓厚的上挑。当得起“长眉入鬓”四个字。
鼻子挺直，并不是纤细的款，鼻头有肉。嘴唇也丰润。
五官中最出彩的便是一对杏核眼，上眼睑和下眼睑最大的弧度并不在同一处，上眼睑的要稍微靠内眼角一些，显得比一般的杏眼多了些奇特的媚意。
再加上一张下颌微方的容长脸，她是好看的，但并不是时下吃香的那种精致好看，而是古时候最为人称道的庄重耐看。
是他喜欢的那种好看。
真没有想到，原来她竟然觉得自己不美？这可真是……
胡言道：“说你美女，是真心实意的，不带夸的成分。假如刚刚的话惹你不高兴了，我向你道歉。”
道什么歉？自己难道就那么小肚鸡肠，连句恭维都消受不起来了？郑昕笑着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是我想多了。”她换了个话题：“你的微信名，真不是取的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意思？”
胡言恨得牙痒痒：“我今晚不想再听到绿这个字，一次都不想。”
郑昕咧嘴笑：“好啊。不过我真的很好奇……”
“春风十里扬州路！”这几个字，简直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啥意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所以你喜欢小女孩？”郑昕杏眼一下睁大了，还配合着倒抽了一口凉气。
胡言的脑袋都是懵的：“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呀，怎么就牵扯上小女孩了？”一眨眼的功夫，又给他扣了顶□□的帽子，憋屈。
郑昕表示很无辜：“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嘛。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十三岁，那不就是小女孩吗？上学晚的，还在小学打滚呢。”
胡言恍然大悟。然后有一种自己搬了石头给郑昕，上跳下窜着让她砸自己脚的感觉。果然，装逼之前还是要多下下功夫，不然分分钟社会就教你做人。
他牙疼般捂着腮帮子，一口接一口地叹气：“我服了。接下来我只负责喝酒。”说着，将一杯啤酒咕咚咕咚仰脖喝了个干净。
郑昕眼看他细润的肌肤上爬上来粉蒸般的红，诱得人特别想下手捏一捏、下嘴咬一口。
她将右手摊掌，在桌上蹭了蹭，压下那阵可耻的冲动。
胡言说到做到，接下来果然不再胡说，也不瞎撩拨了。两个人安静地吃完了这顿饭，偶尔视线交接，便互相举个杯，胡言喝酒、郑昕喝茶。气氛倒也不算沉闷，只是怪异，无比怪异。
灌了满肚子水，一顿饭终于结束了。胡言将郑昕送到楼下，看她用电子钥匙在门口一晃，打开了楼下的铁门，忍不住开口问道：“不请我上去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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