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好在老周从来不让她失望，已经在那边掀起了新一轮的浪潮：“陈生，你是不是也该和小晴喝一个？小晴，郑昕是刚出校园，还有些害羞，你可不能用这个做借口，不喝这杯交杯酒啊。”
这话听在小晴耳里，却不是味儿。郑昕年轻、刚出校门，她能理解。但是那也不代表她小晴就是个江湖上的老油条，可以任由你们搓圆捏扁、呼为玩物啊。再加上旁边陈生，坐了半晚上了，一句话都没有，仿佛从来不认识自己。在场的这些人，有哪个不知道自己与他的关系？他这么作为，岂不是明显在告诉人：在其他人面前，我不愿意承认自己与这个女人的关系。
所以她小晴就是这么拿不出手的人吗？
既然如此拿不出手，便让她在角落不见人就是了，又何必扯她出来娱乐大众呢？岂不是把她当猴子耍？
这么想着，脸上神色自然也不好看，更是不去碰桌上的酒杯。
满桌人，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突然，老任冷笑一声：“大家出来玩，图的就是一个开心。做出那样高洁的样子来，给谁看呢？大家都是玩聊斋的，你个狐狸精，冒充什么贞烈女子？喝！”
小晴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紧紧抿着嘴角，不说话，亦不动作。
郑怡忙着打圆场：“嗨，不就是一杯酒吗？小晴今天身子不舒服，不适宜喝酒。我帮她喝！”说着拿过自己的酒杯，倒了满满一杯，仰脖子就灌了下去。喝完还用手背抹抹嘴角，笑道：“嗨呀，好冰啦！牙都快被冰倒了。赶明儿我这牙要是坏了，可得找你们负责修。”
众人都笑开了。老周笑道：“负责，负责，我肯定负责。美女的这种责，我愿意负得很。”
这么一插科打诨，刚刚的不愉快也就过去了。众人又是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
那个问题，也重新回到了郑昕面前。见胡言又用那种专注而沉静的眼神看着自己，郑昕只觉得一阵牙疼：这可如何是好啊？老天爷，赶紧让老周再作个妖，把这事糊弄过去吧。是真的不好解释啊！
老天爷显然听到了她的呼喊，只不过出来作妖的不是老周，而是老任。他端了自己面前的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递给桌对面的小晴道：“来，美女，既然老周的酒你躲过去了，这杯可不能再推了，再推就是不给在座的几位哥面子，以后呀，也就用不着跟我们一块混了。看不起我们的酒，那就是看不起我们的人，是不是呀哥几个？”
小王轰然叫好，老周笑笑不说话，小胡低头吃菜，陈生则仿若未闻。
小晴刚刚松弛下去的表情，又紧绷起来。她看一眼对面的老任，再看一眼他手中的杯子。那是老任自己喝过的杯子，现在却拿来让她喝，也太折辱人了！
她又转头去看身边的陈生，仍旧低着头玩手机，仿佛他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此间的人与事，和他毫无关系。
真是讽刺呢。
郑怡已经替她出了一回头了，再让她出头，小晴于心不忍，估计老任也不会买账。这杯酒，看来得她自己挡回去了。
小晴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笑道：“任哥，对不住了，今儿确实不太方便。要不您看这样，这杯酒我先记下，下回一定加倍陪您喝，怎么样？”
这话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至少小晴觉得自己已经做了很大让步。老任但凡是个知情识趣的，就该就着这个台阶下来，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谁知老任偏偏就是个轴人，认死了理：“以后再说以后的，今儿这杯酒，你必须给任哥我喝下去。”
给他三分面子，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哥了！小晴也动了气，干脆将手包一拎：“我明天的早班，还得早起呢，就不陪各位了。小怡你们走不走？”
郑怡刚要说走，那边老任早不干了，一拍桌子站起来：“我看谁敢走！今天不把这杯酒喝了，谁也别想走！上什么班那么重要，不就是卖两包茶叶吗？明天我去你店里买二斤最好的茶叶，保你这个月业绩达标。你今晚就放心地陪哥几个好好玩，把我们伺候高兴了，明天哥就多买点茶叶。”
小晴是在超市旁边的一个连锁茶叶店里做销售员。
老任蹬鼻子上脸的，连人家工作都拿出来说事，已经属于撕破脸了。老周见大事不好，连忙跳出来和稀泥：“算了算了，都是一起玩的朋友，开心最重要，动什么气。小晴你不要生气，老任这是喝多了，耍酒疯呢。老任，不是我说你，就不该喝这么多，你看把人美女都快气哭了，还不赶紧给赔个礼？”
老任坐着没动，只拿眼瞪着小晴。
老周被撂了脸子，有点下不来台，尴尬地笑了两声。
小晴看一眼讪讪的老周，又看一眼身旁装死的陈生，突然笑了，笑得十分娇媚：“嗨，不就是一杯酒嘛？哪值得如此。我喝了就是！不过先说好了啊，我明天是真的有事，这杯酒喝完，我就得和小怡姐妹两走了，到时谁都不能拦，否则我也是会生气的。”
老任这回点了头：“只要你喝了这杯酒，没说的，怎么走都行，哥还给你打车，明天保准到你店里去买茶叶去！”
小晴笑了笑，端起酒杯来，一口闷了，还将杯子底朝下晃了晃，示意一滴不留。
老任带头叫好，小王也跟着起哄，倒是老周，瞅了陈生一眼，没有说话。
小晴放下酒杯，提起包包挎上肩，拉了郑怡郑昕，居然还回头冲桌上众人团团笑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准备走。
一直积极起哄的小王突然站起来说道：“小晴啊，既然老任敬的酒你喝了，我这杯你可不能不喝啊。”说着拿眼盯紧了小晴，嘴角似笑非笑。
小晴一怔，不明白为什么小王这时候要跳出来掺和一脚。她自问一向与小王无冤无仇，平日里一起吃饭喝酒的，相处得也还算愉快。怎么他突然发难了呢？
桌上其他人也有些莫名，只有陈生抬头看了小王一眼，那目光中几分了然，接着又低下头去看手机了。
小晴本来在老任那里就积了一肚子的气，没想到连平日里不哼不哈的小王都要来逼迫自己。他算个什么玩意儿！待要严词拒绝了他，到底是不敢马上就翻脸，一时怔在那里，没了动作。
场上的气氛顿时更加僵。
“我来喝吧。”突然一个清冷的女声说道。接着一道身影从小晴身后站了出来，挡到了她跟前。
竟是郑昕。
她伸手从桌上拿起自己刚用过的杯子，自顾自从旁边小胡的酒瓶里倒了一杯酒，举起来与小王碰了碰，笑道：“小晴明天还要上早班，不能再喝。我不用上班，我替她喝。”
说着微微仰头，将一杯酒缓慢但毫无停顿地喝进嘴里。
胡言抬头，见她喉头几番吞咽，一杯酒便已下了肚。那人脸色毫无变化，居然还掩唇轻轻打了个酒嗝，然后将杯子往桌上一放，拉了小晴的手就要走。
胡言却突然张口唤她：“郑昕！”
郑昕回头，眼睛里似乎多了一层水雾，显得些微迷离：“怎么，你也要敬我酒吗？”
胡言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似乎是有些惊讶，又似乎有些迷茫。他摇摇头，“路上小心。”
郑昕笑着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圈众人，都沉默着，谁面上也看不出情绪来。不远处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子，正向着他们这一桌走过来。郑昕走过马路，再回头去看时，那女孩已经投入了老周的怀抱，正抱着老周的胳膊晃呀晃呢。
想来，这就是老周那个十八岁的小情人吧？果然是青春逼人呢。
刚过了马路这头，转过一个弯，回头已经看不见那些人了，小晴仿佛虚脱了般，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偏偏怕马路那边的人听到，还要压低了声音哭，所以哭声听起来尤其的委屈和伤心。
郑怡忙上前搂住她的肩背安抚她，郑昕看着她哭得伤心，也有些感叹。小晴本来自身条件不错，要样貌有样貌，要性格有性格，要能力也有能力，可为什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呢？是因为年少时候贪男人两句甜言蜜语，还是婚后放弃了自己的工作和技能、困囿家庭的柴米琐碎？亦或者，是因为婚姻不幸时，用另一个男人的甜言蜜语来饮鸩止渴，所以遭受了今日无穷的羞辱？
同时，也有些物伤其类。陈生对于与自己有过亲密关系的女人，如此的无情无义，在小晴被老任逼到绝路的时候，他连站起来说句话的表面功夫都做不到，还能指望他对小晴有什么真心吗？他对于家里的正宫，大概率上，也是没有多少情义的。要不然，也不会在老婆坐月子的时候，公然在外面瞎搞八搞。
还有老周。以前只是听说他有个非常年轻的小情人，但毕竟是听说，哪里及得上亲眼看到来得震撼？那个女孩，估计也就和老周自己的孩子差不多吧，他是怎么下得去手呢？他就不想想自己的孩子以后也有可能遇到这样居心不良的怪叔叔吗？还是说，他觉得自己供女孩吃穿、给她钱花，将她包了，免她去社会上吃辛苦挣钱的苦，反而是对她好、是她的恩人呢？
只是，今日不受辛苦挣钱的苦，他日必会受其他更苦上十倍百倍的苦。
他，他们，对谁都不爱。他们爱的只有自己。今日你对他还有些用，他便施舍给你些。他日你对他无用了，翻脸无情，你哭都要躲着他哭，免得在他跟前讨嫌。
那么胡言对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呢？视为对自己男子魅力的挑战，或是集邮册上风景不同的一张？
可能还不如吧？毕竟小晴和陈生，老周和他的十八岁小情人，好歹是有过亲密接触的，从男人的心理上来说，那算是他的女人了。但自己与胡言呢？不过萍水相逢，互相动了些心思罢了，任何实质的关系都没有。
甚至，他们动的心思都不一样。自己动的是甜蜜爱恋、携手共度余生的念头，小胡嘛，大概只是想一夜风流罢了。
郑昕自嘲地笑了笑，和姐姐一起扶着小晴送回了家。
郑昕日常中午一般是和其他两个同事一起吃饭的，但今天因为胡言的邀约，她想了想，便点了个外卖。省得去外头吃饭碰上他，依照胡言的性子，估计要追问，到时免不了尴尬。
过了个把小时，外卖小哥给她打电话，说是快到楼下了，让她下去拿去。
他们这栋楼，进门必须刷门禁卡，所以一般的外卖小哥都是送到楼下。
郑怡坐了电梯下去，出门便看到大门口穿着亮黄色制服的外卖小哥，过去一问，果然是自己的餐点。她谢过小哥，拧了袋子打算上楼，却在转身的功夫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有些不信，眯了眯眼，又看了一眼，这回确定了，就是他！因为那人已经笑着朝她走过来了。
郑昕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要逃，但脚跟刚旋了四十五度，又硬生生转了回来。
开玩笑，他都已经看到自己了，自己还跑，像什么话？这个时候，当然是找个借口将谎圆过去是正经。于是站定，将客气的笑容挂在脸上，等着胡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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