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章：故人与已故之人
丙午月丁巳日地府大厅窗口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出现在轮回司办事员的脖子上。
谢必安面色冷厉，拧着剑眉看着瑟瑟发抖的办事处工作人员们：“哪位尊敬的阴曹司工作人员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普普通通的阴魂案，”
被掐住脖子的办事员艰难地咽了口吐沫：“我们以为就是很普通的阴魂案……”
手默默用力。
“咳……我们查了阴魂陈康的相关履历，没有找到值得特别关注的经历，咳咳，我们以为……”办事员怯懦的偷偷瞟着谢必安的脸色说。
“于是你们以为这就是一件很普通的阴魂案件，完全没注意他之前的经历可能会造成相关的恐惧梦魇，然后让我带着新来的去送死？是吗？”谢必安愈加恼怒。
“哟，我当时是哪个殿的阎王爷来了呢，敢在大厅动我的人，谢必安，你威风啊。”身着纯白色内衬赤红地对人兽树纹长袍，脚踏暗金边皂鞋，腰间鎏银玉腰带，披散在背部的长发用玉簪随意挽住，面白无须的青年男子面无表情的缓步而出，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来我阴曹司闹事且殴打工作人员，轮回司最近是不是太清闲了？”
谢必安松开手好整以暇的掸了掸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沈副城隍，你的人情报收集有误，害得我差点魂飞魄散，这事你是一点都不打算说啊。”
“谢必安，我记得你之前是黑无常啊。情报出现细小的谬误是正常情况，当初情报没失误，你把他们带回来了吗？”沈城隍盯着他，“要不是你非要解开什么恶灵的狗屁心结，我们都能回来你知道吗？陆晨星怎么死……”
话音未落，谢必安重重一拳打在沈城隍的脸上，将剩余的话塞进沈城隍的嘴里，“沈牧成，我不许你在提他们。”
看着打成一团的两人，正在抱着胳膊和办事员们一起看热闹的袁小康刚想跑过去劝架，头上的有牛角笑得憨厚的老哥一把拉住他：“行了行了，这俩混账天天见面就打，几十年前那场破事没完没了。”老哥带着黑框眼镜看着袁小康：“我叫张强，鬼差，牛头，你哪位？”
“鬼差，实习白无常，袁小康。”两个人握着手，“几十年前的什么事？”
牛头张强拉着袁小康在大厅的等候座椅上找了个位置，贼兮兮的瞅了一眼四周满脸八卦的说：“当年这俩人都黑无常特别行动组的，他们那个组有七八个人吧，专门负责度化那些特别难搞的恶灵怨鬼，在地府都赫赫有名，连老大北阴酆都大帝都嘉奖过他们。”
“然后呢？”袁小康好奇的问。
“好像是又一次接了一个特别棘手的案子，好像那个恶灵生前是什么特工还是什么，记不太清了，世界里光怪陆离什么事情都有，谢必安装备没带够，铤而走险非要和特工对话，解开恶灵的心结，恶灵坑了他们一把，整个小队就活下来一个半。”
袁小康打断他：“那一个我清楚，活下来半个什么鬼？”
张强唏嘘了半天说：“沈牧成呗，他因为神魂受损严重只能到阴曹司当城隍了，城隍自己度化不了阴魂，只能在人间收集点念力。”
“你等会，我们老大不是东岳大帝吗？”袁小康好歹也读过宗教方面的书。
张强看了看袁小康的令牌说：“哦，比我晚死五年，新人啊，来，让哥哥给你好好讲讲这地府的人员架构。”说着跑到大厅接了杯水，抿了一口，“东岳大帝就是那轮回之门，死的进去，活着出来，丫根本不管事，管事的就是北阴酆都大帝，还有他手底下的一大堆人。”
“合着老大是一规则，那底下的人干嘛的。”袁小康干脆坐上去盘着腿，饶有兴趣的看着张强。
张强接着说：“东方鬼帝蔡郁垒、神荼，治\"桃止山\"就是鬼门关，这俩门神看着从阳间回来的阴魂们，西方鬼帝赵文和，王真人，治嶓冢山，北方鬼帝张衡、杨云，治罗酆山；南方鬼帝杜子仁，治罗浮山；中央鬼帝周乞、稽康，治抱犊山。”对着自己的令牌念了一大段的张强喝了口水，“当然，这都是阳间的说法，鬼帝早都换成新人了，新的我也记不住，还是念阳间的百度词条吧。地狱司的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转轮王，这几位，就是俗称的阎王爷，他们负责审判阳间作恶的人，基本上跟你没什么关系。跟你有关系的就是正跟谢必安打架的阴曹司和我们，我们判官司主要对内，牛头马面平时抓一抓从地狱司跑出来的旧鬼和你们这些违规操作的鬼差。”
“有没有可能，这个工作在阳间叫督查。”袁小康适时捧哏。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但表情并未显露。
张强白了他一眼：“阴曹司那边主要是城隍负责，平时蹲在阳间收集阴魂，遇到解决不了的就让你们轮回司派人解决，就你们鬼差黑白无常。”
“夜游神和日游神呢？鬼王呢？不能事都让我们去啊。”
“夜游神和日游神和你们机构重叠了，编制取消，鬼王在地狱司蹲着呢。”
“那阴曹司的城隍好像没有专属鬼差啊，我记得不是还有什么豹尾、鸟嘴之类的妖冥使吗？”
“城隍在人间久居，怎么能给他们干涉人间的权力？妖冥使归黑无常管，你一个白无常平时遇不到很正常。你们现任老大孟婆叫啥来着？”
“你连现任领导都记住不住你混得啥啊。”袁小康不满的看着他。
“弟弟，连鬼帝这两年都换的比袜子勤，大家都是干两年攒点功德要么跑去投胎了，要么死活不投胎，地府这地方就一中转站，你见过有在中转站待久的人吗？”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那美元都中转成全球货币了也没人管过啊，从经济学的角度而言谁掌握核心节点谁就掌握了所有的资源。”
“我去你的吧，经济学什么时候是门学问了？经济学家和电影里警察唯一的区别就是：警察偶尔会及时赶到，经济学家只会对着发生过的经济危机宣布此事符合经济规律。”
“大哥你生前是？”
“经济学家。”
“……”
看了一眼还在大厅里激情战斗的两位领导，袁小康无奈地坐下接着问：“你刚才说攒两年功德是什么意思？”
张强把水喝完后将水杯放好，拿着不知道从哪摸出的手帕仔细的擦拭头上的牛角，“地府的工作人员投胎时可以分配到更好的环境里去，比如上一任中央鬼帝投胎成了大熊猫。”
“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公平？”
“大范围保证公平，小圈子内享有特权，怎么你在地府是新来的，在阳间也是？”
擦干净牛角的张强站起身来，“具体的架构你问问办事员，他们比我这个搞外勤的熟，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要走。
袁小康起身拉住他，压制住声音的情绪：“那什么那个东方鬼帝蔡郁垒，他现在干嘛呢？”
“你别说，那俩门神从一开始就守着鬼门关，从来没换过人，但是好像不知道为什么，十几年还是多少年前，蔡郁垒突然跑去投胎了，当时地府挺轰动的，后来投胎的时候好像搞错了，没给他优先分配，混着和一大堆人一起投胎。因为这事酆都大帝还发了脾气，不过我知道的也不清楚，当时挺乱的，好几个鬼帝都辞职不干了。”
袁小康静静地看着张强离开的背影，心思流转。
鼻青脸肿的谢必安拿着任务签认单走了出来，叫上袁小康一起坐上车离开，袁小康拍了拍他表示理解，然后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师父，我会怎么死的来着？”
正看着任务签认单谢必安随口说：“房子塌了被砸死的，怎么了？”
“没事，刚回来有点累，忘了。”袁小康侧着脸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沉默不语。
车开到轮回司，却看到轮回司的大门敞开，穿着黑衣的人群鸦雀无声的在大门两边排列。
同样一袭黑衣的孟婆目视前方，安静的敲响编钟。
袁小康被谢必安拉扯着下车，同样站在大门的两侧，他不明所以的张望着，觉得很奇怪，编钟在孟婆的青铜手杖下发出清脆悠扬的声音，遏云绕梁。
所有人都站定了，低着头看向土地。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从石板中涌出，开到荼蘼的花朵中央托着三块令牌，随着花海的波动，一直流淌到轮回司的大门。
孟婆将令牌拾起，双手合拢托在手心。
她身后的一个黑衣人拿起青铜手杖有规律的敲响编钟，袁小康茫然中听出这是《送别》。
“有鬼差永远留在人间了。”谢必安轻轻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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