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张瑞羽呢？”
“上厕所去了。”
对面球场也在问。
糟了。
温艾琪心知肚明的抬了抬脸示意他赶紧去。梁吕仁三步并作两步往外面冲。不要啊不要去找他啊！！！
果然，厕所后面的小路上就依稀有两个人站着。听不清在说什么。
梁吕仁铤而走险，使劲爬上厕所顶，然后蹑手蹑脚跨上旁边一棵树，把自己缩在树枝和黑夜里。这棵树离他们很近，终于能听清他们的对话。
“你跟着我？”张瑞羽厌恶的看着跟在他身后的梁浩。
梁浩摇摇头：“我没有。”
“那是什么？”
“我是想给你这个，药膏。很好用的。”梁浩把一个小盒子递过去。
“我不要你的东西。”张瑞羽往后一退：“拿走。还有，以后没我的同意你就不能靠近我，听到没？”
黑暗中的梁浩缩回了手，始终低着头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梁吕仁捏紧了手臂不敢出声。他知道梁浩在难过，在忍。和他之前跟老妈要离婚时候的神情不一样，这种难过是心里疼，那种难过是负担。
他害怕他上前打抱不平毁了他的自尊心。梁浩此时才15岁，不是60。而他内心已经30岁了，他才是大人，他控制自己。
看着梁浩僵硬在那里，张瑞羽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快步的离开了。
梁吕仁没有惊动梁浩，他也很受伤。梁浩是喜欢而不得。而他却很复杂。希望老爸开心，讨厌张瑞羽的恶言恶语，可是又不希望老爸真的喜欢男生。如果真的喜欢，那他和老妈的感情就是假的？他不愿意相信那曾有过的温馨。
回到篮球馆，气氛立刻不一样了。大家都有点无心练习。梁浩煞白着脸又组织了几次练习。而梁吕仁装不下去，只能一旁干坐发呆。温艾琪也爱莫能助。陈东欲言又止了几次想一起训练，但梁吕仁这边都找借口没有接话茬儿。
于是两个班在结束前再也没有说过话。
梁吕仁几次看见梁浩有话说的眼神。于是他等到其他人都陆续回家了才慢悠悠的跟上梁浩的步伐。
夜已深。月亮都没有露出脸。夜风吹过小巷小弄堂，悠悠飕飕的，带走了城市里最后的一点喧闹。
梁浩一步一步走在前面。梁吕仁一步一步跟在他身后。他在等他开口。
一个路灯斜影，他停了下来，转过身：“梁同学…”梁浩的手来回揉捏着书包带，撕扯着皮发出细小的声音，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我喜欢他的？”
梁吕仁整个人靠在墙上，一晚上他都在回味看见的听见的一幕幕。他不仅仅知道了，而是确定了他是真的喜欢张瑞羽。这是他的爸爸呀。谁还能有自己了解他？他的喜欢，他的讨厌，他的一举一动都没办法逃开自己的眼睛。因为，他太熟悉他了……
梁吕仁开口声音有点涩：“你表白的时候被人听到了，是张文明，你知道的。不过这件事除了我和他，其他人应该都不知道。”
梁浩认认真真的听完，使劲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梁吕仁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是他？”
梁浩没作答。
“我不是歧视你喜欢男生。”梁吕仁真诚的问：“为什么是他？今天大家都看见了，他一点也不尊重你。”
梁浩抿着嘴摇摇头，想了好久才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我表白了以后才……”梁浩连书包带都要握不住了，带着点点压抑的腔调：“他真的对每个人都好，对我也很好，所以才让我误会了…”
“不喜欢他不行吗？今天的那些女生呢……”
梁吕仁心好累！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梁浩有点不堪，自嘲道：“我好像是天生喜欢男生……”
？？？？！！！
梁吕仁差点，就差一点点就崩溃泪目了。天生的……那他呢？…为什么……
他好想知道他不爱自己的母亲又为什么要结婚？既然瞒了又为什么没有瞒到底而要离婚？是老妈发现了什么吗？还有当时为什么要生了他，现在又残忍的告诉他：你不是父母相爱的结晶，你只是一个意外，甚至只是一个他们结婚的证据。
梁吕仁忍着眼泪，他什么也说不出来。眼前的梁浩才15岁，他没有错，他还什么也没做。现在是98年，很多事情本来没错但是从观念上就错了。也许正因为他不懂才做错了。不是吗？
老天爷，你是想让我纠正这个错误吗？
但是，今天还是算了吧。太多东西他需要消化一下。
“我先送你回家。”梁吕仁打起精神，拍拍梁浩肩膀，“别想了。”
梁浩点点头。
在熟悉的路上走着，梁吕仁第一次真正思考他回来的意义。他那10年的童年其实还算幸福，只是后来父母不顾他的激烈反对麻利的离了婚，他便开始了长达多年的叛逆行为。这些年一直在发泄骨子里对他们自私行为的抵抗。30岁那年他刚说服自己也许父母当年只是不爱了而已，他自己也太自私。而现在，就刚刚他才知道一切从原点就错了。
晚风吹来，梁吕仁不由抱紧了双臂。透心凉。
夏峰……
他开始怀念夏峰的晚餐，夏峰的家里有他爱喝的酒，有他爱睡的沙发。童年的痛苦记忆里因为夏峰时时刻刻对他伸出的一双手而格外温暖，他才没有彻底废掉。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小家伙？”
梁吕仁心一惊。
？？？
夏峰穿着居家服，在晚风里微笑着看着他。海市蜃楼一般，梁吕仁不敢动也不敢眨眼，生怕幻觉太美好，泡沫易粉碎。
直到夏峰再次把脸凑过来，轻轻推了推他：“怎么不说话？”
真的……是夏峰？
“唉？”梁吕仁瞪大了眼睛，吃惊的问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夏峰也愣了一下，八颗牙的标准微笑露了出来：“不是应该我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梁吕仁满脑子的不清醒。
夏峰眯着眼笑道：“这里是我家楼下。”
啊，西八！
梁吕仁一转头就看到那栋熟悉的建筑物。我靠，习惯真的是太太太可怕的东西了。他竟然会不知不觉走到夏峰家这里。
“呵呵呵，我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
夏峰看了看他满脸大写着疲惫关心地道：“是我唐突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刚刚从窗口无意中看见你一直蹲在地上，所以才下来看看。”话语如春风拂面。他的关心好像撕开了梁吕仁心底的一个小角，翻涌的记忆不停的浮上心间，敲打着他。他只能拼命盯着他，喉咙仿佛被掐住，说不出一句话。夏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热的手心贴上来。好舒服…舒服的他舍不得移开眼睛，只能一直看一直看。
“我脸上有什么吗，小家伙？”夏峰笑着的样子萦绕着他的身体。
他摇摇头。
“不烫。”他放下手，问道：“这么晚还不回家，你父母要担心了。”
可惜了，也许是怕出错，也许就是懒。反正老天在这个时空都没有给他安排父母这个属性，以至于他只找到了他的家，却半点没有家的气息。
“不会。”梁吕仁轻轻地说。
夏峰认真的回味着“不会”的意思，然后语带抱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问的。”
“没关系，真的。”
夏峰的温柔是刻在骨子里的，不讨好也不逞强。所以自己在面对他时总是柔软而懦弱。“你先回去吧，我家就在那边，不远了。”梁吕仁忍住了情绪，假装轻松地说。
现在的夏峰和他只有一面之缘。没有任何基础的情谊。他怕自己会太过分，还是暂时保持点距离比较好。其实他好想和他吃饭、喝酒，聊天，唱ktv，去到那个他最喜欢的温暖的地方，然后赖着夏峰肆无忌惮的抱怨。
“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我想送你可以吗？”夏峰歪头看看他。
当然可以！！太愿意了！心底在欢呼！可他不敢露出猥琐的表情。
“勉强同意。”梁吕仁使劲克制住笑意。
顿时他就腿也不疼了，心也不冷了。老爸的事儿明天再想了。他却没发现背后的人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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