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摊牌
节目组要更换的女嘉宾自然是苏芠本人。
不然也不用特地找她来说了。
突然被通知退出，苏芠很是意外。
这种事情，并不像三堂姐的手笔，一来她从来不朝令夕改，二来她是个合格的资本家，不会这么好心，提前预支苏芠薪水。所以苏芠找上苏氏旗下的传媒总部，直接去到了顶层办公室。
“九小姐，请喝橙汁。”
“谢谢你，阿john！”
苏芠笑得太过灿烂，小助理反而不好意思了。
苏梓菲进来时，正看到她帅气的助理红着脸，和她花名在外的妹妹聊得正欢。
“阿john，你先出去。”
苏梓菲身材瘦削，简单的白西装和黑色鱼尾裙，勾勒出清晰的腰臀比例，一派冷艳精英范儿。她红唇微启，吩咐完助理，将文件拍向苏芠，“别看了，兔子不吃窝边草。”
苏芠举起果汁杯，眨了眨眼，“三姐，你这里真不错，助理好，办公室的风景更好。”
“喜欢的话，隔壁还有一间。”
“免了，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不适合我。”
苏芠自由自在惯了，除了摄影和偶尔做点投资，实在没有为家族事业奉献终身的觉悟。她想到来意，说起了节目组要换女嘉宾的事，开门见山：“姐，你提早赶人我钱可是不退的。”
苏梓菲一听这话就揉额角，“苏小九，你快把我这节目搅黄了你知不知道？”
苏芠有些跟不上节奏，“关我什么事，总不能是怪我给女嘉宾发心动短信吧。”
“你还给女嘉宾发心动短信？”
“既然不是因为这个，那为什么要我退出？”
苏梓菲拨动打火机，点了根烟，“你是我妹妹，下面的制作公司怎么敢让你退出，和他们没关系。他们说是平台方要求立即撤掉你，所以，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苏芠简直比窦娥还冤，“三姐还不知道我吗？我怎么可能得罪人，我最与人为善了！”
这话像是往自己脸上贴金，放在小九身上倒不全假，这丫头看着任性，其实很机敏，从小到大都人缘好，家里那么复杂的关系，也能混得如鱼得水。
“那你就得用排除法了。”苏梓菲托着手肘，吐出个烟圈，“看看你身边谁有这个动机，还有这个能力，随便动一动手指，就能把你上节目的事弄完蛋。”
“我这才回国多久，不至于吧。”
“是啊，才回国多久，就整出取消婚约这么大的事儿，你知道霍家是平台方的大股东吗？”
苏芠不傻，哪儿能不明白三姐暗示什么，“不都翻篇了吗，我们苏家都补了霍家一个联姻对象了，他们又没损失，怎么还计较着这件小事，来找我这么个小兵的麻烦？”
“霍家不找你麻烦，那人家霍大公子呢？”
“他凭什么找我麻烦，他玩弄我感情，我都没找他麻烦，他还找起我麻烦来了不成？”
苏芠这是正常人逻辑，可她却很快想到，她最后一个前任，根本不是什么正常人。一个正常人绝不会从恋情的一开始就开始他的操控游戏，他不停，就决不允许他手里的玩偶喊停。
即使有了两人分手成功，即使他有了新的未婚妻，也不代表他不会兴致来了就耍人玩。
像撤嘉宾这种巧合的剧情，苏芠过去两年实在发生过太多，太熟悉了……答案呼之欲出。
“三姐，借你的休息室给我用。”
苏芠猛地站起来，一边办公室里边走，一边用力地拨电话。
休息室的门刚合上，里边就传来一声震天的吼声——“霍经年，你混蛋！”
“……”
苏梓菲手里的烟抖了一下，敢这么冲霍家未来掌权人发火的，恐怕很难有第二个人了。
不过能把她没心没肺，少有负面情绪的妹妹刺激成这样，同样也很难找出第二个人。
-
大洋彼岸，夜幕低垂。
霍经年接到电话时，人在顶楼宅邸的音影室里。
大屏幕播放的是时下热门的恋爱综艺，这会儿高大帅气的男主角正搂着女主角躲雨。
两人有说有笑，聊得很是开心，相处也很是自然。
霍经年像是在欣赏一部普通的爱情电影，唯一不普通的是女主角长着他前未婚妻的脸。他眸光黑沉沉的，颇有些波澜不惊，声音却在通话后维持了一如既往的温柔，“晚上好，芠芠。”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号码？”
“不管我想什么办法，你总能查到我对不对！”
“就是不想让我好过对不对！”
“霍经年，你混蛋！”
苏芠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从不与人吵架的她，连口不择言都发挥不出什么创意。
“芠芠，深呼吸。”
霍经年弯了弯唇，体贴地帮她冷静下来：“然后慢慢喝杯水，这样你会感觉舒服一点。”
苏芠喝过水后，火气更大：“霍经年，你说你凭什么把我撤下节目？”
“芠芠，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
霍经年的语气听上去相当诚恳，然而苏芠却不傻，“霍家是平台方的大股东，这也是误会吗？”
霍经年晃着手里的威士忌杯，轻轻叹了口气，“芠芠，我们集团业务遍布全球，成为一些有前途公司里的大股东是很平常的。你不能因为捕风捉影，就猜测我做了什么，这会让我很难过，你该知道，我一向都支持你做任何事情，不论你做什么，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听听，多么诚挚，多么成熟大度，感人肺腑。
如果不是苏芠早就找到了他各种前科的证据，她肯定又败下阵来，认为是自己想多了，居然怀疑对她这么好，这么真诚，这么完美的前未婚夫，她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女人。
“芠芠，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如果有需要，请告诉我，我永远都会为你提供帮助。”
苏芠被他的虚伪气得快要爆炸，“你能不能别耍我了，玩得我团团转让你很有乐趣吗？”
“芠芠，难道不是你耍我吗？”
霍经年忍不住笑了，“我们在一起两个月的时候，你就编造我的绯闻要分手，后来知道我身份，又扮灰姑娘闹分手，那么多次，我以为你这是你的乐趣，一直在陪着你玩啊。”
“……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
苏芠当然知道自己也不干净，却不能在这种时候让对方占据道德高点，情急之下，直接和对方摊牌：“够了，我已经全都知道了，不止这次撤掉我，还有好多次，都是你干的！”
苏芠抓住对方最大的黑点，全部抖落出来：“两年前我回巴黎后，经纪接的那份纽约的工作，后来我和巴黎的经纪人闹掰，再后来遇上埃文斯先生，还有他突然跑到纽约执教，我去读他的mfa，这些通通都是你安排的，我没说错吧？”
她越说越气，动了真火：“你把我当成提线木偶，你把所有人都当成你的提线木偶，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大家还觉得你是个圣人，其实你根本就是个控制狂，操纵狂！”
霍经年在她第一句话出口时，就将手机拿远了些，饶是如此，电话里的音量也丝毫没变小。
他并没受太多影响，仍然看着屏幕上的画面，看着男女主角在暴雨里逛超市。
这样的滂沱大雨令人熟悉。
霍经年想起了他和苏芠的第一晚。或者说，第一天。
在那个没有法律，街上充满暴力，枪弹随处可见，随时有人行凶的“上帝之城”，也迎来了一场暴雨，交通被冲毁，厮混了整天的他们没能等来旅馆的餐食，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
两人开着一台破烂皮卡，穿过泥泞的大街小巷，试图找到一个能吃饭的地方。
雨很大路很烂，用剑串起来的传统烤肉很难说得上好吃，她却笑个不停，总是忍不住亲吻他。
那种吻是热情的，情难自禁的，像是熊熊烈火，足以融化所有，无人能够抵抗。
但他很清醒，苏芠并非着迷于他本身，而是着迷于他带给她的，所有充满新鲜感的体验。
“你说话啊！”
苏芠发泄似地说完之后，电话那头一片静默。
“霍经年，你快说话。”
苏芠听不到回音，开始不安起来，甚至有点后怕，是的，她有很好的动物直觉，像她这样的食草系小动物，总是天然对那些肉食系猛兽有警觉，所以从未想过要和前未婚夫掀桌子。
这两年的种种，也足以证明她斗不过这个男人。
最好的自保就是别和他斗。
今天大意了。
苏芠从小到大的生存智慧，居然在这种时候忽然下线。
她不该来找霍经年兴师问罪，又讨不到好处，还不如当不知道，一个节目而已，大不了赔了那套物业给三堂姐，三分之一的身家又如何，何必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再吃更多亏呢。
“霍经年，我……”
苏芠正盘算着怎么降低损失，是拿道德绑架一下前未婚夫，还是让霍大公子别和她一般计较。
她正举棋不定，就听到那边传来了男人低沉的笑声。
“芠芠，睡眠不好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
“是摄影那边的工作安排太满了吗，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ploy的芳香疗法你向来很喜欢的，我帮你约她，你该回纽约来好好休养一下了。”
此时此刻，即使苏芠不是好女孩，也被这个男人的无耻给震惊了。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无耻得这么坦坦荡荡，风轻云淡，甚至在把黑锅扣在苦主身上后，还不忘表达对苦主的关怀，体贴周到地安排对方所需的一切，简直真心实意得让人感动？
苏芠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彻底崩了，大约是她很努力在维持，却如风中残烛的清醒和神智。
“霍经年。”
“嗯？”
“你在哪里？”
“我在家。”
“好，你给我等着！”
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接着手机上多了一条恶狠狠的恐吓短信。
【我要过去跟你同归于尽！】
【好的，要帮你安排飞机吗？】
【姓霍的你别得意，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霍经年轻轻笑了一声，手在脖颈间无意识地划过，这种能激发对方强烈情绪的感觉，并不太坏，仅是寥寥数语，就能掌控对方的全部心神，倒令他体会到某种隐秘的餍足。
他叫住佣人，“将起居室好好整理一遍，再买些鲜橙回来。”
佣人看出主人心情很好，“是苏小姐要回来了吗，床品是不是要换新的？”
“嗯，换吧。”
床上的芳草气息几乎消失殆尽，甚至再也抚摸不到任何遗落的发丝。
霍经年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仁慈，竟给了她这么久的放风时间，不应该有下一次了。
门铃响起时，他刚和埃文斯先生联络完，有意资助他们的那个公益摄影项目。这位未婚妻的偶像兼恩师喜出望外，还问起苏芠最近在忙什么，有一阵子没见过她了。
“我们在准备婚礼。”
“哦天哪，看来我想让最喜欢的学生帮我完成这个项目的计划要落空了是吗，好吧，这该死的爱情。到时候别忘了提早一些发请帖，我得定制一套新的西服，还得临时找个女伴。”
霍经年的笑容直到结束通话都停在唇边，以至于听到助理带来的消息时，慢了半拍。
“再说一遍。”
“霍总，那边查出来了，苏小姐的病历的确有问题。”
“嗯，东西放到那边吧。”
霍经年摆了摆手，对她那些小花招毫不意外，欣赏兔子急了咬人，也是一种乐趣。
欧阳却没敢把东西随便放，而是忧心忡忡地走上前，“霍总，苏小姐身体是没问题，可是精神可能不太好。那边查出她在港城确诊了重度抑郁症。”
霍经年的声音冷了下去，“确定吗？”
“瑞士那份健康报告有点问题，港城这份病例是真的。”欧阳从外套口袋拿出一瓶东西，“还有这个，ploy联系到我，说那次去港城给苏小姐按摩时，在她那看到的。”
霍经年拿过来看了一眼，听到助理的补充：“已经确认过了，是治疗重度抑郁症的。原来苏小姐刚回港时，就去过去看过精神科医生……”
霍经年看了病例的抬头，眉头稍松：“这个诊所的医生是她的好朋友，真实性还要再查。”
欧阳听到这层原因，不由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太好了，您是不知道抑郁症多可怕，我还问了专家，他说这个病是非常严重的，患者受刺激后，甚至有自杀或伤人倾向！”
霍经年顿了一下，“资料给我看看。”
欧阳连忙将整理的抑郁症资料递给了老板，然后就见到老板的侧脸线条渐渐绷了起来。
这让他很紧张，“霍总，苏小姐没事吧？”
霍经年翻看着病例和资料，没有眼神与唇角弧度的伪装，雕塑般的面孔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压迫感，语调却依然平稳而淡定：“她的情况和病例上有一点重合，情绪确实不稳，有攻击性，也比以前暴躁易怒，如果这些算是病征，那的确该带她看医生，这方面你先去预约。”
欧阳连连点头，又担心起另一件事：“霍总，撤掉女嘉宾的事情没有刺激到苏小姐吧？”
霍经年唇边不自觉地有了弧度，“恐怕刺激到了，好吧，算了，她玩得开心，就让她继续玩。”
欧阳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老板放任未来老板娘上恋爱综艺，这和自己给自己头上种草有什么区别？
他还没回过神来，只见老板又翻开了才放下的病例，缓缓翻，一直翻到了最后一页。
半晌，吩咐：“再调整日程，抽出一个月来。”
“？？？”
抽出一个月？
霍经年抬眸，“那档恋爱综艺不是要录制一个月？”
欧阳完全跟不上老板的思路了，斗胆猜测：“您的意思是，您还要去海市陪苏小姐录这个恋爱节目？”
这个猜测已经足够离谱，万万没想到，老板的答案比这更离谱。
——“我的意思是，我和她一起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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