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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房客莫名暴富,张耆汴河遇美


一  莫名暴富

        北宋皇城司察子营指挥使连铭失手半年后,公元九八四年,宋太宗永熙一年,三月。

        张耆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巳时(早晨8点到10点),浑家周氏早已不在身边。

        这是个看起来没有任何显眼地方的年轻人,一张黄色的、方方正正的脸,淡黑的眉毛,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本就不大的眼睛显得有些迷离。

        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脑子里浮现的尽是昨晚的片段:

        他从襄王宫回来时,天还未暗,走到家门口的“陈家酒馆”,老远就看见郑林和钱同站在门口。还没等他说话,两个人就一起上前将他拉住。

        郑林嘴快:“哥哥咋才回来?多日不见,真是想煞个人!”

        张耆笑着问:“咋这么巧?你们两个聚在一起?”

        钱同抢着回答:“我们相约着吃酒,正好遇着你了。”

        三个人都住在这条街上,年龄相仿,自小一块玩耍,从未闹过别扭。十年前,张耆进宫服侍当今圣上赵匡义的三子、襄王赵元侃后,就几乎没回过家。近年襄王长大,他才随着官场十天一次放假的规矩,偶尔回家一趟。去年五月,因为完婚,在家呆了半月,当时俩人喝得酩酊大醉了几天。

        自己人用不着客气,当下进了酒馆,先叫上四个凉菜,每人先干了三大碗后,开始行令。

        喝到兴头上,郑林借着酒劲说:“咱张耆哥哥攀上了高枝,跟着襄王将来少不得求个一官半职,但凡有用得着咱兄弟俩的,谁都不能推脱!”钱同连忙说是。

        三人中,郑林瘦弱,是个小白脸,常被大家开玩笑:“家里开着药铺,却治不好自己的营养不良。”钱同却长得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个心地实在的人,帮父亲经营着一家解库(当铺),而他的弟弟钱方,还开着一家拳社。张耆家里只有个两层小院,房屋除了自用,也仅剩下五间出租,自己薪俸又有限,不能和他们相比。虽然没有用大笔钱的时候,但冲着兄弟们这种感情,他还是心头一热,又多喝了几碗------

        今日中午是胡其筠和他约好,在汴河边的“胡家酒楼”见面的时间。

        这胡其筠是北方人,曾在自己家里租住过两年,见人总是笑眯眯的,俩人关系不错。他搬走后不到三年,就在汴河边开了家“胡家酒楼”,多次让人捎口信一聚,但张耆一直没有时间。昨日午后,胡其筠竟然派人送信到襄王府上,请他今日中午务必赏光。

        张耆戴上青色噗头,穿上棉衣,披上青色长襟,登上厚底黑面靴子,刚要出门,浑家周氏挑了门帘进来,手里提着酱色的布兜,一见张耆就大声嘟囔道:“好不容易把房租收齐了。这些租客我都催了好几次了,老是拖着。”

        这周氏长得结结实实,红扑扑的圆脸上,一双大眼看起来水灵,虽然境也不算差,却不喜读书识字,更不爱女红。

        张耆早年丧母,父亲和弟弟跑船常年在外,一年难得回来一次。还真多亏了这周氏,除带来一笔丰厚的嫁妆不说,持家倒还真是一把好手,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中午有事,不在家吃饭。”张耆边说边跨出了屋门。

        周氏嘴里嘟囔着:“嫁了个成天不在家的人”,随手把布兜里的一堆钱倒进罐子里。

        走出街道,一眼看见吴老爹的元宵摊摆在歪脖树下,挑担子的扁担插在地上,梢头上绑着一支红白相间的梅花,充作招牌。

        张耆这才感到肚里咕噜噜直叫,想起昨晚酒倒是吃了不少,却忘了用饭,就在小桌边坐下。不等他吩咐,吴老爹早麻利地掀开罩着荷叶的炉灶,拿了把扇子开始煽火。

        张耆和这吴老爹早就熟识,此刻无事,就和他拉起了闲话:“老爹,你这一天下来能赚下多少?”

        吴老爹随口回答:“也就仨核桃俩枣的。我只干早晨和上午,挣够一百文就收摊子,去汴河边看戏。”

        张耆心中感慨:现如今无论是卖鱼的、摆水果摊的、甚至小店帮工的,都比自己活得自在,只要挣够一百文,摊子一收,看戏的看戏,唱歌的唱歌,什么都没兴趣的就在家睡觉——

        这一百文钱,可以足够一家三口过上一天。

        片刻功夫,一碗热气腾腾的元宵就端上了桌。带有青花的白瓷碗虽然粗糙了些,但里面除了七八个乳白色的元宵,还加了几个殷红的樱桃,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不急不慢吃完了元宵,放下五文钱,张耆继续前行,转眼就来到了汴河的拱桥边。

        正是初春时分,两岸的柳树刚发出了鹅黄色的嫩芽,燕子呢喃着穿梭期间,晴朗的天空中飘着花花绿绿的风筝。清清的汴河上,大大小小的船来来往往,高耸的桅杆老远就能看到。

        再往前走,身边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路边的摊贩扯足了嗓子吆喝着叫卖。

        张耆顺着河边左拐不到半里地,一眼就看见一座三层楼,上边飘着面杏黄大旗,“胡家酒楼”四个大字在阳光下闪着黑油油的光泽。

        “这老胡,也没见做过什么生意,不料才三年不见,竟然如此发达。”张耆暗暗叹道。

        在门口小二带领下,张耆上了楼。小二边走边介绍,一楼是散客,二楼是雅间,生意很是不错,整个酒店热闹时不下二三百个客官。三楼是掌柜的私密地方,只有最重要的客官才能进入。

        说话间到了三楼,小二在第三间门前轻扣了三下,里面早冲出来一人,一把抓了张耆的双手,口中大声说:“哎呀,兄弟,可把你盼来了。”

        抬眼看时,说话的人中等个头,圆脸大耳,白净面皮,一双眯着的大眼眼里堆满了笑意,头上扎了一条白色的公子巾,披了一件青色外罩,正是胡其筠!

        张耆忙接了话说:“哥哥知道的,我是身不由己,哪能像你这般清闲?”

        胡其筠把张耆让到靠窗的茶台入座,茶台是上好的楠木,一把黑釉建盏里放着刚刚调好的茶膏。

        “这是白茶,产自四川,我托朋友好不容易弄来的,皇宫里都没有,名气不大,味道却是不错。我刚做好片刻功夫,你就来了。”

        听到胡其筠这话,张耆暗赞他想的周到。自己在宫中也常为襄王做茶,知道工艺繁琐,要先挑拣、火烤、包纸锤碎,再调制成茶膏备用。

        “如果加上几味香料和果品再熬,就成茶粥了,咱今天光吃茶。我在你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了,想你在宫内,什么样的茶不曾见过?”

        胡其筠看炉子上的水已经沸腾,便拿起那把黑釉建盏,将水慢慢注入,然后用白佛不停搅拌茶汤,不一会张耆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沁入心脾,顿觉神清气爽。

        “茶已成花,却不挂盏,若有若无,回味绵长。哥哥这功夫已达一流,弟弟自愧不如。”张耆呷了一口,心中由衷佩服。

        两人吃着茶,唠着闲嗑。胡其筠说,是一位富商出资,开了这个酒楼,富商没有时间,就让他帮着打理。富商是谁,胡其筠没说,张耆也不好多问。主营的菜品从宫内当今皇上喜欢的几种扒羊肉到烧鲤鱼、炖鸽子一应俱全,生意自是不错。

        找张耆来的意思,按照胡其筠的说法,是因为本朝社会各界排位分明,以读书和做官最有地位,商人却排在末流,虽然挣钱不少,却时常被人看不起,受欺负是常有的事。张耆是襄王身边的红人,希望今后多多走动,到时好有个照应。

        张耆心想:襄王待自己如同手足,也认识不少朝中官员,胡其筠的要求不过是小菜一碟,就爽快的点头答应了。

        说话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两个人就在屋内,上了一条烧鲤鱼、一碗鸽子汤、两只肥美的螃蟹,外加一份烧青菜,喝下了两斤水酒,张耆有些微醺,便起身告辞。胡其筠看他坚持要走,就取了一包上好的茶叶让他揣着,把他送下楼去。

        二  拨鼓女子

        昨晚酒劲未过,刚刚又吃了酒,小风一吹,张耆感到头有些发昏,脚步开始踉跄,竟然信马由缰地溜达起来。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汴河瓦肆,一长溜高高搭起的彩楼,五六家戏班子正在咿咿呀呀、哼哼哈哈唱得起劲,王家戏班的名伶王雁正舞了一杆花枪,在急促的鼓声中,上下翻飞,将自己裹在中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说书的胡铁嘴恨不得把鼓槌敲断,嘴里面吐沫星子乱飞,说得正是前朝的段子《秦琼卖马》;吴家杂技班老少一齐上阵,飞越火圈,大变活人------压箱底的功夫都拿出来了------

        这汴河瓦肆,是东京汴梁最为热闹的去处,每日上午开市,到夜里宵禁前,各种演艺不断。当地的,外来的,凡是想在京城混口饭的艺人们,都必须来此地扬名立腕。如果一炮走红,就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自有官员和富商花大把的银子,请去家里唱堂会。有时候,撞到了同一吉日,为争名角,几家还会飚抬赏银,让艺人们大赚一笔。

        每个彩楼下都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远处的站着,近处的坐着,有的还在旁边摆个茶壶,时不时地嘴对着壶嘴,长吸几口。

        本朝喝茶流行,达官贵人青睐“斗茶”,玩的是情怀;寻常百姓拿茶当水喝,大街上随处可见提溜着茶瓶子溜达的闲人,喝的是悠闲。

        张耆吃多了酒,看见人家喝茶,不免有些口渴,就到路旁摆着的饮料摊子,买了一杯梨汁,还有些温热,当下一气喝了,浑身舒服。

        他嫌这里太聒噪,继续前行。忽见道边黑压压围了好多人,个个伸了脖子使劲往里瞅。他借着酒劲,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只见中间一块空地上,一个女子作了个揖,正要表演。

        那女子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看打扮不像是有钱人家的,扎了个绿色的头巾,外罩着月白色的粗布短卦,鹅蛋型的小脸,嫩白中透着粉红,红嘟嘟的樱桃小口,弯弯的柳叶眉下下,一双杏核眼似三月的湖水,清澈之中散发着些许野性。

        女子轻摇拨鼓,上边两个红色的小坠开始轮番击打鼓面,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初时,不紧不慢,错落有致,让人心情舒缓,如沐春风;突然间,越摇越快,如同疾风骤雨,敲击着人的心脏;正激烈时,又瞬间急转直下,复归平静。众人皆瞠目结舌,哑口无声。

        又两声鼓起,女子启唇开唱:

        “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客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常东。”

        张耆听出曲中有深深的惆怅,给人欲说却无从开口的感觉。他在宫中随襄王听过的俱是欢喜的曲子,哪曾有过这种心境?

        “没想到李煜的《相见欢桃花谢了春红》,竟被此女唱到了极致!”这时,身边一位手持纸扇的男子幽幽叹道。

        张耆暗忖:“原来是南唐国主写的词,怪不得如此悲凉无助!”

        这南唐国主李煜生性风流多情,治国无方,却写得一手好词,被先皇赵匡胤软禁后赐死,留下众多伤感词作在民间传唱。

        这时,鼓声又起,女子开始边摇鼓边起舞,张耆隐约感到,跳的竟然还有些宫廷的影子。

        鼓停,舞终。女子又开唱:“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春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余音未了,身边那男子又忍不住感叹:“此女深得李煜之词的精髓,这首《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真叫人肝肠寸断。”

        张耆对此人十分仰慕,不由得仔细打量对方。但见他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也就是二十岁上下,中等身材,披着淡绿色的外衣,头戴白色噗头,面容清瘦,白脸无须,鼻头高挺,一双凤眼,两道蚕眉,一脸桀骜不驯的神色。

        张耆对他施了一礼:“不知哥哥如何称呼?”对方慌忙还了一礼:“在下不才,河北李开。”

        张耆猛然想起,几天前,自己从发到襄王宫里的《邸报》上看到,监察御史李开因与监军刘福不合,不知怎么就拌了几句嘴,引发械斗,被贬为川陕四路成都府巴中县令。他不去上任,为何还在京城闲逛?本想问问械斗原因,又觉不妥,于是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此时,那女子正端了盘子,挨着收钱。众人刚才又听又看,很是起劲,此时却纷纷躲避。也有摸出个一文、两文钱的,趁机摸那女子玉手一把,女子脸色绯红却不敢吱声。

        张耆在衣袋里摸了半天,只有几文散钱,一股脑丢在盘子里;而那李开竟然随手抓了一把,足足几十文钱,一下全扔了过去,纸扇一摇,转身就走,一片叮当乱响声中看呆了众人。

        只有张耆心里明白,以李开之前的官职,正六品每月俸禄三十贯铜钱,那就是三万文钱,哪会把这些小钱看在眼里不过,此人脾气倒是挺傲,文人大抵都是如此吧。

        直到太阳西坠,张耆才悠达着回家。一路上,眼前老是晃动着那摇鼓女子的姣好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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