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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一双锐利深邃的眸眼望向堂上众人,掸衣上前规规矩矩见行军礼。

        曹青阳双手抚膝端坐于正堂,没立马让人起身,而是肃声发话:“你乃何人?”

        男子再次抱拳行礼,声如洪钟干脆作答:“回督尉大人,属下赵长根,徽州虞池人士,现任西南蜀地督军校习。”

        曹青阳颔首又问:“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属下有事奏报!”

        王守成闻声翻了个白眼,厉声数落道:“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让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擅闯军政府衙,平日胡闹也就算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来叨扰滋事,是不是故意找茬啊?来来来,今儿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定要你好看。”

        赵长根目不斜视,完全不把那王守成狗仗人势的嘴脸放在眼里,跪地仰视曹青阳郑重其辞:“督尉大人明鉴,非属下故意来此添堵,只是突然得到边陲百里急报,切不敢耽搁特来通禀请示。”

        一听军报出于谨慎,曹青阳挥退堂中宾客,只留府主王守成在场,抬手示意赵长根起来说话。

        赵长根态度平和不急不躁,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道来:“属下前几日放出哨卒北上巡边,近日接到来报,说汉水北麓有重兵集结,边陲恐有异动,为探虚实属下又增兵前去打探,傍晚时分得报说魏王率王师已入关塞,消息应可靠属实。”

        王守成掐腰冷笑,压根没仔细听他说什么,只听他讲到哨兵,不禁嘲讽道:“我看你是白天做梦夜里狂躁,不好好练你的兵胆敢擅作主张外放哨卒管那闲事……”

        曹青阳突然抬手打断,示意赵长根继续说下去。

        赵长根道:“属下于月初上任,来的路上途经淮阳,听当地人说魏军正大肆招兵买马囤积粮草,当时未觉察有异,后来至西南蜀地,效仿徽州军队各取所长人尽其用,内部遴选划分兵种,也曾多次向王参军建言献策,最后不明原因不了了之,于是属下擅自作主,想训练一支行动有速办事牢靠的铁鹰锐士。

        前不久刚放出一波卫卒北上关塞,一来厉兵秣马,二来时刻关注边陲动向,没想到误打误撞,日前突然接报,说魏军精锐在汉水流域大量集结,具体数量不详,而驻守戍业的张豁却按兵不动,如此看来,这突然出现在汉水的大军明显是挪自它处。”

        曹青阳低眉,不见丝毫紧张,笑道:“年轻人,你可知我边防的精卫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良将,消息可比你手下这些未出茅庐的小卒小吏来得可靠迅速,你说的这些本督来时便知,衷心护国是好事,可不要仅凭一腔热情胡干蛮干,还是要多读读兵书才好。”

        赵长根不服气,上前发问:“当下时局波谲云诡,督尉大人敢笃定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绝不会横生变数?”

        王守成剜了他一眼,知道这货轴劲起来十头牛都拽不走。倒是曹青阳面不改色,耐性十足地回道:“当世之乱无可预知,更不可一概而论,行兵打仗一定要坚甲厉兵防患未然,你之言不可不思,但也有些言过其实危言耸听。时逢万国朝会我王北出无双城,意与那魏王谈判止戈休战,结果不用想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想那魏国积弊众多外强中干,北部三州更是心腹大患宿疾难除,既已得戍业切断南北之间联系,不趁此良机清理自家门户,矛头反指是何道理。”

        对他一番有理有据的言论,赵长根虽没深究,但也不敢苟同,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尽管没有多少实战经验,也知洞烛先机而未雨绸缪,就算杞人忧天也好过临渴掘井。

        可自己人微言轻在他面前小喽啰一个,说话没分量,论布兵战术他无法与他相提并论,赵长根冒着得罪他的风险,硬着头皮再次谏言:“属下恳请督尉三思,大兵压境无论如何都不是好事,不如将蜀地巴东、汉中之地的驻兵调派北上。”

        “我泱泱大国兵强马壮,就算他魏人再疯也不敢公然挑衅!”面对赵长根的指手画脚,曹青阳声调骤然抬高挤眉不悦。

        “督尉所言极是,王城那边没有动静,就算不信自己,也得信咱们主子爷,若真有什么蛛丝马迹君上还能铤而走险北出无双城。”一旁的王守成进言。

        见二人成竹在胸,赵长根无可争辩,可离开又不甘心,最后鼓足勇气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郑重请示:“请督尉大人恩准属下带营中两万余兵卒拔徙北部关塞,若真是虚惊一场权当砺戈练兵,若有风吹草动,属下甘为马前卒舍生忘死扶危救困。”

        望着跪于堂上的铮铮铁汉,言语有力目光坚定,曹青阳颇有些动容,人是倔了点但其心赤诚,面对赵长根的强烈要求,心想左右不过两万兵卒,如他所说权当练兵无甚损失,权衡再三点头应下。

        倒是王守成有些不情愿,丧着一张赤面,嘟哝道:“咱们蜀地驻军哪能说动就动。”

        曹青阳掀眸看了他一眼,略有不快道:“方才你不是说愿听差遣效犬马之劳,怎的?这点小事本督做不得主?”

        “要得,要得”

        王守成赔笑连连应声。

        赵长根走后,曹青阳面色转为柔和,好言宽慰道:“你不是嫌他多事,就此打发出去你也好落个清净。”

        王守成一怔,咧嘴笑道:“谢大人体恤。”

        夜色如墨深不见底,万籁无声,冷清得让人心底发凉。

        军政司衙门,赵长根裹紧身上的粗布棉衣迈下青石台阶,驻足回望,府衙内灯火璀璨,亮得晃眼,想起那满屋生香,浆酒霍肉,心中便生出一丝怨怒。

        抬头仰望漆黑无星的夜空,内心被一股无力的颓废感所攫住,似藤蔓缠绕让他有种被压榨束缚的紧迫感,当他得知秋英被魏人抓走乡里遭难,他没过过一天踏实日子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失去理智。

        捶胸顿足自责得无以复加,恨自己当初为何不坚定竟同意她一个弱女子冒险去沧离,更痛恨在徽州军营自己怎么就脑门一热肯放她离开。

        他不敢想秋英落入魏人之手会受到什么虐待,一想就浑身打战心如刀戳。

        如今他别无所求,只要阿英活着就好。

        王守成有一句话说得对作为校习,他只管练兵就是,边陲之事本轮不到他插手,可一想到如豺狼虎豹的魏人,他就无法安心度日。

        身处异地举目无亲,初来乍到身份低微,秋英一事他更是一筹莫展。仿佛只有上阵杀敌才能稍稍弥补内心的愧疚与自责。

        前路艰险,他何尝不知若魏人真挥兵南下,他这两万兵力等于卒螳臂当车白白送死,可自己心无所忧亦无所惧,就算沦为他们的刀下之魂也好过在这苟且偷生。

        前路茫茫生死未卜,高大的身影立于空旷的长街,粗粝的大手将捏褶的牛皮帽展开戴在头上,紧紧袍领阔步离开渐渐消隐于长街的尽头。

        三日后,曹青阳接到十堰屯兵营的加急军报,彻侯孟禾改道西南召集黔中、南郡两地护卫军会师北上,军情有变,又命曹青阳即刻点兵点将率蜀地三十万大军日夜兼程奔袭北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并在短时间内备足粮草军资,分批次运往驻扎营区。

        得令时,曹青阳当头一棒彻底傻了眼,气得拍案骂娘。

        北城边陲乍起战事,这些魏人当真是靠不住。

        督军位置还没坐热乎又整幺蛾子,上任第一仗就让对方占尽先机想想真是憋屈,愤恨之余又有几分庆幸,幸好还没来得及将边地囤兵核减,就算败也不至于太难看,充其量担个防卫不当之责。

        想到这儿,他不得不对那个已经叫不上名的年轻人刮目相看,对其颇为钦佩,胆大心细洞察先机的确是难得的将门之才,可惜只带走两万兵卒,小打小闹又无应援多数有去无回,如此送命甚为可惜。

        战火燎原的魏楚交界地带,角声嘹亮,刀枪铮铮马蹄滚滚,两军白刃肉搏,遍地横尸被坚实的马蹄踏成肉泥,血腥弥漫。

        双方力量悬殊,面对魏国的精兵强将,所向披靡的悍马铁骑,楚军两次防御未果节节退败,云台、长度两地接连失守。

        如此下去援军未至,士气颓落,他们只能被动抵抗,汉水流域的几处驻军很快会被清剿干净,而杀红眼的魏人定不会善罢甘休,快马扬鞭犹入无人之地挥兵南下指日可待。

        两天两夜未合眼的边城主将于心高燃起烽火连发数封军报,可缓不济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兵临城下而束手无策,拼了老命也挡不住那魏人摧枯拉朽之势的围堵绞杀。

        一方水深火热叫苦不迭,另一方则势如破竹捷报频传。

        黑云蔽日,甲光寒朔,从长度战场凯旋归来的魏君宗溯,刚刚卸去沉重的铁甲与兜鍪,脚下生风匆匆入了中军帐。

        满面尘屑不修边幅,虽疲态尽显一双通红的长眸却凌厉有神,酷肃看不出一丝得胜的喜悦。利落地解去腰间血迹斑驳的双刀至于案,顺手从楎架抄过一件粗布短襦加在身上。

        余东南将方才收到的锦书双手奉上,宗溯接过一目十行,随后皱眉道:“亓王与刘秀兵分两翼于同一时间出战,刘秀于当日夜里便有了消息,这已是第五日,亓王那里却迟迟没有收兵!”

        余东南不知信中言何,从主子不满的表情判断可以看出那边战况并不顺利,本着速战速决的原则,按理说就算再迂折结果也无悬念。

        宗溯没有明说,余东南也不好发问。

        宗溯沉思,少顷又道:“发令给刘秀暂不要冒进,等亓王那边消息。”

        “诺!”余东南应下,又问:“要不要属下明日带军前去云台。”

        宗溯抬手制止若有所思,又垂眸敛色道:“传令换马点兵,孤今夜便要动身,你驻守此地无令不可擅动。”

        宗溯向来精力旺盛,就算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照样策马驰骋万夫莫敌,为此余东南见怪不怪,可如今形势没必要这么拼,于是连忙劝阻:“万万不可,君上衣不解带日夜兼程,还未将养歇息不可再疲于奔波,属下请命前往愿为君分忧。”

        宗溯冷冷道:“亓王近十万大军竟被生生拖住,云台守军胡搅蛮缠拒不投降,战术诡变前后折损我军三成兵力,兵不厌诈又放出消息传风扇火怂恿周边流寇牧民抢夺军资,此战不胜岂不贻笑大方,孤亲去看看这些自命不凡的楚人骨头到底有多硬,大祸临头还敢以卵击石。”

        余东南不禁纳罕与南楚鏖战这些年,不说知己知彼至少也能揣摩一二,其中能带兵打仗的将才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除了孟禾,能让亓王犯难的少之又少。

        出于好奇,余东南忍不住问询:“不知对方主将是谁?”

        宗溯掀眸看他一眼,缓声回道:“一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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