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一大早林婉醒来的时候，郝川已经不在沙发上了。
穿着宽大的睡衣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林婉抬手摸了一下头顶，本来以为昨晚会因为郝川给自己吹头发和说胡话的事情而失眠，可她竟然意外地睡得挺好。
就连郝川是什么时候开门离开的她都完全没有感觉。
换完衣服后，林婉拿手机给郝川发了个消息问他的烧退了没有，没有的话需要去医院看一看。
到医院楼下时，手机终于叮咚了一声。林婉拿出来一看，郝川只回了两个轻飘飘的字：没事。
林婉不知道郝川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如果记得的话估计会尴尬死吧，毕竟他以前可是对自己说过“反正我不会在同一棵树上吊死”这种话的，可如今他竟然在自己面前哭啼着求别人再喜欢他。
稳了下心神，林婉不再想这件事了，毕竟她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的，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陪伴姥姥。
思及此，她的心又沉重了一下。抬头看向高耸的医院楼，此刻只感觉是如此地令人压抑和透不过气来。
接下来这一周，林婉依旧是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姥姥，大家都维持着内心平静的假象，两人时常依偎在一起回忆从前的时光。
听姥姥讲妈妈的事情时，林婉也不再会觉得很悲伤了，反而感觉自己离印象越来越模糊的妈妈更近了一点。
“你妈妈性子可犟了，有一次带她去买衣服，她非得买花里胡哨的那一件，我让她换一件她怎么都不肯，也不哭，就站在那件衣服旁边直到天黑。”
林婉在脑海里脑补着那个场景，咯咯地笑了起来。
突然想起林海平那张自私暴躁的脸，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姥姥，妈妈那么倔强的一个人，怎么会嫁给林海平那样的男人呢？”
温暖的阳光照到姥姥发皱的皮肤上，她眼圈一下红了：“是我的错，当初她喜欢村里一个很踏实帅气的小伙子，可那小伙子的爸爸盗窃坐过牢，我不放心，非要她嫁给你爸，觉得他才是你妈的良人，甚至以断绝母女关系来威胁她。”
林婉一愣，没想到脾气如此温和的姥姥会做出威胁妈妈的事来。
姥姥的呼吸声愈加沉重起来，哽咽地说：“你妈妈出走之后一次也没回来看我，我总在心里骂她不争气没良心，可后来我才明白，是我毁了她的幸福，她肯定恨死我了……我现在得了癌症，这就是我的报应。”
阳光渐渐地移到了其它地方，姥姥的脸也逐渐暗淡下去。
林婉沉默地听着，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并不相爱，也不爱她，家里常年只有冷漠或是争吵。
可如今听了这些话她才知道她的妈妈那么多年以来其实比她肉眼可见的更加痛苦。
无法和喜欢的人相守，被迫和不爱的男人生孩子，费心费力照顾着家却还要被那些自称“家人”的人辱骂和排挤，只因她没能生出一个男孩子。
那她的妈妈，现在获得自由了吗？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了吗？
林婉替姥姥抹掉眼泪：“姥姥，别难过，妈妈现在一定过得很幸福，你不要自责了。”
“婉婉，你以后一定要嫁给你喜欢的人，千万不要为了结婚而结婚，那样总会有人不幸的。”
在姥姥之后的叙述里，林婉还听说妈妈和他喜欢的那个男人曾经也手牵手在村里的灵树下走了三圈，盼望着永远不要分开。
可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她妈妈，都没能如愿。
这一周里，陆祎来过两三次，而郝川反常地一次都没有过来。
姥爷似乎对郝川在意得很，追问了林婉好几次是不是和他吵架了。
总是来病房的活泼小护士见林婉脸上满是疲惫，开玩笑逗她说：“怎么这阵子没见着忘妻石了？”
林婉疑惑地看她，问：“忘妻石？谁？”
“你老公啊，长得那么好看。”小护士朝她眨眨眼，“你老公总是一动不动地在你背后看你，那眼神简直太深情了。”
她几乎每次来查房时都看见郝川坐在角落里凝视着林婉，所以她自动地把郝川当成是林婉老公了。
“是么……”林婉的手本能地抖了一下。
原来在她看不见的画面里，郝川总是在注视着她吗？
-
整整两个星期，林婉和郝川都没再见过面，但郝川会一天两次准时发消息来问姥姥的情况。
就连陆祎也忍不住问他们两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否则郝川那家伙怎么可能不过来守着。
林婉只是摇了摇头，说郝川大概是为了回欧洲在做准备，他不可能天天绕着自己转。
零零散散的星光落进病房里，林婉注意到自从上次两人谈话之后姥姥就变得有些奇怪了，总是一个人盯着天花板。
偶尔她会自言自语小声说着什么，或是突然露出微笑，像是沉溺在了过去的某一段时光里。
林婉不知道若干年以后等自己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是不是也只能像这样抱着对过去的诸多遗憾在病床上思念着秦森，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在窗边撑着脑袋闭眼小憩了一会儿，姥爷进来了，瞥了一眼姥姥后把林婉拉到外面，压低声音说：“婉婉，刚护士在外面碰到我了，说是该缴什么费用了，我一看大几千块钱，我问了下说是你都交好久了。”
林婉心里咯噔一下，她之前明明给护士打过招呼不要在两个老人面前提各项费用的事情，不然他们心里总是有负担，觉得拖累了她。
“姥爷，你不用操心钱的事情。”林婉宽慰地笑了笑，“那个账单虽然有大几千，但是我还是医院的医生嘛，有折扣的，算下来其实没几个钱。”
显然这个谎言姥爷并不是很相信，他叹了一口气，没有戳破林婉，有些落寞地转身进去了。
林婉一个人在安静的楼道里坐了半小时后才重新回到病房，姥姥似乎是已经睡熟了，胸膛平稳地起伏着。
“婉婉，你回去吧，晚上我看着就行。”姥爷说。
林婉也有些困了，闻言便点了点头，拿上外套下了楼。
昨天晚上又下了一场雨，地上还残留着几圈积水。林婉从外套里翻出车钥匙，这段时间郝川一直都把车给她开，都像是已经成了她自己的车。
垂眸想了想，林婉坐在驾驶室里给郝川发了条消息，问什么时候谈一下车子转让费用的问题。
其实她是想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林婉只记得他之前说过大概在五月份左右。
消息很快回复过来：下周吧，你看你哪天有时间我上去找你谈。
林婉捏住手机，漆黑的瞳孔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消息发了出去：你什么时候回你妈妈那去？江珍珍知道你要走之后说想给你办个简单的欢送会，如果到时候姥姥的状态比较好，我们就一起办一个吧。
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敲击，过了两分钟，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我五月二十三号走，已经定好机票了，欢送会就不用麻烦了，你这段时间这么辛苦，有时间就好好休息吧。”
今天是四月二十七号，那么就是还有二十七天。
回到家洗完澡后，林婉接到了江珍珍的电话，想到刚才用她当了个借口，林婉莫名有些小小的心虚。
“婉婉，你最近还在忙吗？我们都好久没见了，我婚礼好多东西要提前准备呢，你哪天有空陪我去商场逛一下吧！”
林婉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湿发，失神了一瞬，然后清了下嗓子说：“那过几天吧，我到时候提前打电话给你。”
江珍珍在电话里亲了她几口，突然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最近没什么事情吧？我怎么感觉你有事在瞒着我。”
“……”想了想，林婉觉得不该瞒江珍珍这么久，只好说：“下次吧，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挂了电话，林婉拿起吹风机吹头发时竭力遏制住自己去想之前郝川给她吹头发的样子。
她对郝川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而那种好似背叛了秦森的感觉时常像一把利刃凌迟着她的心。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折腾到快十二点时林婉终于放弃了去强迫自己睡觉，扭身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日记本翻看起来。
日记的最后一页日期停留在去年的五月二十号，那天她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看见到处都是情侣在过节，而她的心当时一片死寂，回去后便给自己定了个日子，在纸上写下她二十三号准备随秦森而去。
于是到了那天后她便把自己关在浴室里准备割腕自杀，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郝川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
对了，林婉想起今晚的信息里郝川说他准备回欧洲也是五月二十三号，整整一年了，真巧啊。
由于家里的气氛很压抑，林婉很小就学会把不开心发泄在文字上，妈妈刚离开的那一两年日记本很快就被写满了，她偷偷又去买了一本。
即使后来因为学业压力和工作压力挤压了她的时间，她还是会坚持抽空写，直到今天林婉翻阅起来，才发现自从认识秦森后她就几乎没怎么再写过了。
当她的心都被爱与温暖填满了，当世界上有个愿意倾听自己所有好与不好情绪的人了，她就不再需要日记本了。
林婉起身去厨房热了杯巧克力牛奶，夜色沉寂，她端坐在书桌前，久违地拿起了笔写起了日记。
她祝妈妈能按自己的意愿幸福地度过余生，她希望姥姥的病出现奇迹好起来，她希望秦森下辈子平平安安永远不要受伤。
她还希望郝川回欧洲后万事顺利，江珍珍和她男朋友永远恩爱如初……
微风让林婉的发丝轻轻在空中摇曳飞舞着，写完了日记后她终于有了困倦感。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之际，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夜里的宁静，狗狗们也纷纷被吵醒。
当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姥爷两个字后，林婉知道，她害怕的事情来了。
https://www.3zmwx.cc/files/article/html/78427/78427095/642453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3zmwx.cc。三掌门手机版阅读网址：wap.3zm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