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世间无奈的事又何止一二
（9）班课室里，老吊扇吱吱呀呀地工作着，早到的同学都在趁着晚自习前的时间分享自己的周末动态。“涵涵，我昨天路过文具店，新买了好多支笔，给你看看。”邓宁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介绍自己的新宠，她是个文具收集爱好者，特别是笔，几乎全班的人都借过她的笔，那不是一般的多。
方艺涵仔细地看同桌这次的献宝，每一支都非常好看，思量再三，她拿起一支浅蓝色的圆珠笔说道：“我喜欢这支。”“对吧对吧！我也是，我当时一眼就看中了它，特别是它的笔盖，是对天使翅膀，看着肉肉的。。。”邓宁热情的讲解着得到这些宝贝的过程，方艺涵默默地听着，时不时跟着点评一番。
不多时，班里的同学都来了一大半，越发热闹。陈晖珏和莫俊贤几个刚从篮球场回来，汗如雨下，边回座位边讨论着球技。路过方艺涵她们这一桌的时候，莫俊杰痞痞地笑了下，“哎呀，风扇底下好乘凉，真羡慕呀。”说完直接坐在邓宁前面的空座直喘气。“回你的座位去，你没有位置吗？。”空气仿佛因为莫俊贤的存在更加热了，同时还有一丝汗味在扩散。
莫俊贤完全不理会邓宁的恼怒：“我有，哎，我就不回去，坐的又不是你的座位，你能拿我怎么样，借张纸巾用一下。”说完不等邓宁反应，已经伸手拿过了卷纸。邓宁急忙伸手去抢：“我答应借你了吗，还给我！”莫俊贤举着卷纸逗猫一样总是在邓宁抢到之前躲开，惹得邓宁又恼又羞。周围的同学又跟着起哄，邓宁顿时脸都气红了，嚷嚷着叫方艺涵帮忙打人。莫俊贤仗着油嘴滑舌和俊朗的外表经常戏谑女同学，但都是小打小闹的，不会很过分。
方艺涵一脸无能为力地摊摊手，拿捏不好同学们就起哄上升到喜欢，自己也容易闹得大红脸，她对这种事一直敬而远之，出声安抚邓宁：“同桌别理他，等下就晚自习了，我就不信他敢一直在这里不走，纸巾你用我的，别理他。”邓宁这会儿有台阶下，但嘴上还是要面子：“就是，有本事就整晚别回去，哼。”接下来几番言语刺激，邓宁都不再上当，莫俊贤顿时觉得无趣，汗也干得差不多了，想到老班犀利的眼神杀，不好再欺负女同学，调侃几句也就回座位去了。
晚自习铃声刚响，在走廊上吹风的同学们一窝蜂跑回自己的座位，还不忘提醒在窃窃私语的同学：“嘘，安静安静！老班来啦~”大家立马端正自己的态度，翻书和读书声此起彼伏，瞬间进入认真晚读模式。开玩笑，老班的威严一旦发怒后果不堪设想，即便只是被眼神锁定都容易头皮发麻，没人敢轻易挑衅。
方艺涵闻风色变，立马竖起语文书挺直腰杆埋头苦读，也不敢偷瞄老班到门口了没有，等下眼睛对视上，那绝对会后背一紧，无形的压力呀。叶琼华左手抱着作业，右手拿着万年保温瓶，老远就看到争先恐后回班的孩子们。这会儿静静地往门口一站，目光扫视全班，当下内心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慢慢地踱到讲台，顿了顿方才坐下。这群兔崽子，但凡松懈点就能上天，无时无刻不得盯着。
方艺涵正忘我背诵古诗的时候，突然感觉后背被支笔搓了下，方艺涵赶紧坐直身体，借着课本的掩护往后靠了靠，侧耳倾听。后座的袁雅赶紧凑近些：“涵涵，你知道秋丽为什么哭吗，我在宿舍问她，但是她不肯讲，不知道原因我实在读不进书。”秋丽一直大大咧咧的，居然哭了？方艺涵虽然疑惑，但也只能蚊子声如实回复：“我今晚还没回过宿舍，我也是刚知道，怎么了？”“嘶嘶，老班来了！”两人同时拔高了读书声不再说话。
“什么情况，秋丽怎么哭了，上回小测没考好？”下课后方艺涵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来问道。“我也不知道，问过宿舍其他人了，都说不知道，问她也只说没什么。”袁雅一脸担忧道。“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周五放学后，秋丽闷在宿舍睡觉，都没下去食堂吃饭呢。”童丽也参与进来。被这样一提醒，方艺涵也想起来那天的情形，确实不大正常。平时秋丽都是直肠肚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哪里试过这样的。研究没有结果，三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涵涵，陪我去厕所吧。”坐在第二排的黄雯贤发来散步邀请。就在方艺涵准备应声起身时，一道刻意拔高看戏般的声音从后门那边传来：“哟呼，方艺涵，有人找你~~。”是莫俊贤的声音，非常欠揍，调皮的那几个男生也跟着起哄，有个过分的还吹了声口哨，女生也有起哄的，只是见好就收，凑个热闹。方艺涵顿时心跳加速，手足无措，仿佛做了坏事一样，她在班里一直很文静，最是受不了这种失控场面。
后门三五个同学守门员一样站着，方艺涵根本看不到人影，只好赶紧出来，身后紧跟着又是一阵八卦的声音。目光搜索，然后看到了靠着栏杆的王军。“大哥你找我？”方艺涵先出声，王军是高一分班前的同学，分班后也经常互相鼓励加油打气，一次开玩笑下认了大哥小妹，一直到现在。“嗯嗯，很久没见过来看看你，最近怎么样？”神情晦暗不明，眼睛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又假装看别的。“挺好的，学习上问题不大，你呢？”方艺涵看着他从善如流。“那就好，高考加油呀，大哥看好你。”王军含糊聊着，犹豫再三却没再说什么。
高考是明年的事呀，大哥这是怎么了？但是他不讲，方艺涵也不知道怎么问，只能尽量忽略身边同学打量的目光，平静地说着好。“没什么事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我先回去了。”不待方艺涵反应，手里突然被塞了张纸，然后王军飞快地转身跑开了。方艺涵有点惊愕，今晚这是怎么了，大哥一直挺稳重的呀，方艺涵一时拿不定主意。
“哟哦~情书哦~~”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起头，顿时又开锅了一样。原本方艺涵还觉得没什么，自己啥都没干，但是被这样一闹，脸也稍微有点烫，幸好走廊的灯不是很亮，天也暗着。方艺涵赶紧把纸揣进口袋，疾步回座位。“谁呀谁呀？”袁雅八卦极了。“就王军。他过来看看。。我。”方艺涵尽量简洁。“哦，他呀，我还以为有别的男生呢。”袁雅瞬间失去八卦的心，一开始看到小涵涵跟那个什么王军聊天，她还跟着起哄过，但是这妮子压根就不按剧情走，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不可能开窍的了，啧啧啧。
方艺涵左手捂了下校服裤的口袋，突然有点心虚，这个绝对不是贺卡类的，因为纸质很薄，而且是条形本的纸，走廊的微光下方艺涵扫了一眼，皱皱的就好像临时写的，心里打鼓，也就不敢拿出来被人知道了。方艺涵小心地把纸张转移到桌肚里，双手伸进去盲拆，眼睛和耳朵时刻留意着身边的动静，一丁点风吹草动就立马假装拿课本，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进入了潜伏状态。
复习课的时候，方艺涵把纸偷偷夹在课本里，趁着同桌和老师不注意看清了来信：小妹，高考加油呀，思考再三，我还是写了这封信，谢谢你吧，谢谢你这两年多的陪伴，我要回老家去了，很遗憾没办法和你一起参加高考，再见了，我的小妹，再见了，❀❀艺涵，祝前程似锦！纸张的右下角写着：王军。方艺涵被震撼到了，这是告别的信。有两个字看不出是什么，因为被涂改过，然后画蛇添足地圈成了小黑花。方艺涵不敢乱猜，心里隐隐知道那两个字，但是她心慌得厉害，赶紧合上书本，看了下周围，发现没人看到她的小动作，赶紧把信揣回口袋，下意识压了压。
王军说要回家去了，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户口问题，异地不能高考？！有了思考的出口，方艺涵越发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异地高考政策她只听过一点点，具体也不是很了解，但是她知道王军是贵州的，除了这个原因，方艺涵想不到别的，顿时有些伤感。好朋友要离开了，而且这么仓促地留言，显然是不能改变的事。
方艺涵突然觉得需要做点什么，就好像要寄托于某一个东西去证明这份友谊一样。冥思苦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回信，但是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写些什么好。太难了，比写作文还要让人头大。一直到放学铃声响起，她才匆匆折好回信，赶紧往（13）班跑去，仿佛错过了今晚，她会后悔一辈子。
幸好王军还在班里和同学聊天没走，她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就进去，穿过人群找王军。“喂，你不是我们班的，干嘛进来我们班。”一个女生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方艺涵只好说：“不好意思，就一会儿我就离开。”方艺涵说完，撞开她的手臂，直接跑到惊愕的王军前，撂下信封，急急地就夺门而出，吵杂的声音甩在身后只一路狂奔回宿舍。
等方艺涵回到宿舍，心跳还是没办法平定下来，也不知道是长跑造成的心跳加速还是今晚的自己太疯狂了。推开宿舍门，方艺涵发现大家都在靠近门的床铺上坐着或站着，1号床的伍秋丽一个人在收拾东西。这是怎么了？方艺涵无声地问大家，宋洁把她推出去讲悄悄话：“秋丽要走了，明天离校。”又？！“为什么？”方艺涵也跟着压低声音。“听说是她爸妈不让她读了，但是她对我们都是说回老家读，你千万不要讲错了。”方艺涵呆呆地点点头。
今晚接二连三的事让她感觉到消化不良，秋丽家里不给读？方艺涵知道她家里是三个在上学，她是最大的，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家境一直都不好，每年都领扶贫资助金。“可是她学习成绩那么好。。”方艺涵惋惜道，宋洁也一脸遗憾，但是她咬了咬下唇，一时也无话可回，有些东西不是她们能左右的。
“秋丽，你在干什么。”返回宿舍的方艺涵一边假装不知情地问一边往里走，尽量控制着语气。“哦，涵涵你回来啦，我在收拾东西呀。”秋丽想挤出一点笑，但看起来却像哭，忙碌了一晚上的动作终于不再假装，顺势坐下来休息。气氛一时之间都很伤感，秋丽受不了这种气氛：“你们都怎么了，我没事呀，我是因为要回老家读书，你们知道的，我是广西的，不能在你们这高考，本来今年初就要回去的。。。”
秋丽自顾自话，也不管有没有人接话，仿佛说出来，她就能好受一点。大家也顺着她的话说放假去找她玩，气氛很快热络了一些。方艺涵躲在厕所，强忍的眼泪无声落下。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一个的都要提前分别，可是她无力改变这些即将发生的事实。。。
第二天早上的课，秋丽的座位就空了，老班只说回老家读书，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追问，但知道内情的只有宿舍的几个。趁着上午的课，秋丽搬走了，只有空空的床。如果不是秋丽给方艺涵留下的热水卡和纸条，这个人仿佛没有来过一样。看着秋丽龙飞凤舞的字，方艺涵怅然若失，脑中闪过相处的点滴，离别太苦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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