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坟地
月夜，坟地，魂傀。
凉风吹过，余舒苗感到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并非出于害怕，只是看着此情此景难免会有些不安。
令狐离熄了狐火，示意她跟着自己往前去。
余舒苗的右手就一直按在腰间刀柄上没松开过，此时便和他一起悄声轻步地往那魂傀背后摸了过去。
魂傀是个中年男人的模样，不知是何缘故才去世的，脸色煞白又带着青乌斑块，已经没多少人样了，在凄冷的月光下看着，比那些游魂还要可怖。
两人跟到还剩没几步距离的时候，担心打草惊蛇，便躲在一块石碑后看那魂傀行动。
两个人凑在一起，令狐离听着余舒苗在自己耳边发出浅浅的呼吸声，脸又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好在不是很明显，没被她瞧见。
他碰了碰余舒苗的手臂，低声道：“等下你留在这儿，若有什么状况，你就回去找你哥哥。”
“你要小心。”余舒苗叮嘱一声，但没打算遇事独自逃跑。
令狐离不知她心中所想，全神贯注地看着魂傀。
那魂傀摇摇晃晃地来到一座坟前，像是最近刚下葬的，但埋在地里的棺材却被人给撬开了，盖板丢在一边。
看那口棺材所用的木料还算不错，这男人生前应当是有些家业，不料在辞世后遭此劫难。
此时，魂傀停在那空了的棺材前，仿佛是忽然失去了对躯体的控制，竟直直地往前扑倒向棺内。
令狐离见状，便要上前查探，刚直起身还未往外走。
此时，却从那半人多高的墓碑后蹿出另一道人影来。
余舒苗被吓了一跳，自觉地捂住嘴，这才没叫出声来。
她靠在石碑上，平息了心跳后定睛看去，发现那人是个年轻姑娘，竟伸手托在那魂傀的胸腹处，没让他跌下去。
“她这是要做什么？”余舒苗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还没等她问令狐离，就见那姑娘猛然出手，插入魂傀的心口，从中扯出一块漆黑的小石子来，收在自己身上。
隔了这么远，余舒苗仍能感受到那块石子散发出的阴煞之气。
她心中直呼这姑娘厉害，居然敢直接用手拿傀石，也不怕自身受到煞气影响。
令狐离见那年轻姑娘取了傀石就要走，忙跨出一步，提声唤道：“这位姑娘，且留步。”
那姑娘穿着一身紫衣劲装，长发扎成了高马尾，很是干净利落的样子，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听到令狐离的话后，动作一滞，抬眸朝他看去。
令狐离紧接着又直言直语地问道：“姑娘是什么人？”
紫衣姑娘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只是很短的一瞬，转身就走。
“喂，别走！”余舒苗见她走，着急地跑上前去，但人早就在一个闪身后不见踪影了。
令狐离却在原地看着，没能拦下那姑娘。
“回神了，人都走啦。”余舒苗在他身边停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怎么都看呆了，你认识她？”
令狐离微皱了下眉，摇头道：“不认识，但感觉有些眼熟。”
既然不认识，为什么那紫衣姑娘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有愣神？
“难道是狐狸精自带的魅惑技能？”她嘀咕了一声，往令狐离脸上看去。
可他刚才也说觉得那姑娘眼熟，这又算怎么回事？
余舒苗又郁闷起来，心里难受。
她还是不懂，为什么每次遇到这种状况，都会觉得别扭。
或许，还不如就让他留在令狐府中的清梧院，或是山庄内的栖凤居，除了她以外谁也不见。
这么好看的人，就不该被外人看了去。
余舒苗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给吓到了。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令狐离有这般占有欲的？
站在她身边的令狐离却没留意到她的神色变化，走到那座被挖开的坟前，弯腰去看棺材里的那具尸体。
魂傀体内的傀石被取出，失去行动能力，又恢复成寻常尸体那样，倒在棺内，再也不能动了。
这回才算是真的死透了。
余舒苗凑过去看了一眼，倒是看不到魂傀那张在死后变得丑陋的脸，于是扭头问令狐离道：“现在该怎么办？”
“嗯？”令狐离一时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应了一声，直接跳进棺材去那男人的尸身上搜寻，想找找还有没有什么被遗留下的线索。
余舒苗没等到他回答，歪着头去看，正好看到他那表情认真的侧脸，竟将方才想说的话都给忘了。
令狐离认真的模样确实俊朗得很，让她移不开眼。
难怪那些年轻漂亮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见到他，就没有不被他给迷住的呢，就连她也——
余舒苗想到一半，茅塞顿开。
她喜欢令狐离。
所以那些因他而起的别扭难受之感，皆是因为她在吃醋。
可细细想来，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为什么会喜欢他的。
她了解令狐离的过往遭遇，对他大概是怀有同情的。但随着两人相处交流，不知何时，这份恻隐之心就变质了。
变成了日益增长的好感，和喜爱。
余舒苗不由得多看了令狐离一阵，想起中秋那夜他问自己有什么心愿，又问来世要不要再成亲。
或许，他也是心悦着她的吧？
当时她还和他说什么，和离是自己的心愿——简直笨死了！
难怪令狐离当时的情绪不对劲。
那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说出那些蠢话？
余舒苗被那时的自己给气着了，心里直懊恼，不知道令狐离会不会因为她这话，就此改变心意，那可就不好了。
念及此处，确认完自己心意的余舒苗压着嗓子，对令狐离低语道：“我有话要问你。”
令狐离将那化作魂傀的尸体检查过一遍，再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物，只能放弃，恰好听到余舒苗发问，抬头道：“什么话？”
话到嘴边，余舒苗又有些不太好意思说出来，支吾了几声：“嗯，就是……我……你先上来吧。”
说着，她就朝站在土坑中的令狐离伸出手。
令狐离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借力出了土坑，正要听她再说下去，却见有人点着火把过来，提声道：“舅哥，我们在这里。”
“哥哥来了，这话就等我们回去再说。”余舒苗也看见了带着官差一路赶来的余舒泽，松开拉着令狐离的手。
余舒泽跑到两人身前，见他们就站在被挖开的坟边，问道：“这里发生了何事？”
令狐离将方才之事尽数告诉给他和那几名捕快，余舒苗接着描述了遍方才所见那位紫衣姑娘的容貌，好让捕快们依样寻人。
那几名捕快把这处坟地圈了起来，防止遭人破坏，又再细细盘问一阵，这才称谢，放这三人先行离开。
眼下时机确实不对，余舒苗就没提自己这桩事，揉着眼睛跟两人回镇上客栈。
忙了大半宿，此时东方隐隐透出些许紫光，不多时便要天亮了。
余舒苗想补个觉，但闭上眼睛后所思所想的全是令狐离，到最后又突兀的蹿出个魂傀，朝她扑来。
“烦死了！”她实在睡不下去，大叫一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这梦让她觉得更累了。
心累。
等到三人碰面，余舒泽更是取笑她道：“妹妹，你这眼睛是被谁打了么？眼眶都发青了。”
余舒苗打起精神，瞪他一眼：“别的我不管，我只问哥哥你要这住宿钱。”
余舒泽语气夸张地说道：“你们拉我来作陪追凶，还得我出钱？”
“你就说给不给吧。”余舒苗语带威胁，“小心我把去年那事告诉给爹娘知道。”
余舒泽见令狐离都被她这话给吸引了注意力，急道：“我给就是了。”
其实余舒苗用来威胁他的并非什么大事，就是早些年两人出去降妖时，遇见一只精通幻术的桃花妖。
最后是靠没中幻术的余舒苗，他才能够顺利脱身的。
这期间发生的事，要是被说出去的话，实在是太丢脸了，不仅有损他的名头，搞不好爹娘还会拿这事取笑他一辈子。
余舒苗得寸进尺地伸出手道：“那你写个欠条。”
“我可是你亲哥。”余舒泽颇有微词。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余舒苗眼睛一转，对令狐离招了招手，“狐狸，我跟你说，我哥……”
“好好好。”余舒泽拦住她，直接取了张符纸，留下印信后交给余舒苗，又问令狐离，“魂傀之事已交由官衙处理，妹夫接下来有何打算？”
令狐离没考虑太久：“得回令狐府一趟。”
官府之前就找过令狐家协助调查此事，本就脱不了关系。
魂傀是由煞气凝结成的傀石制造出来的，且不说二房是否有参与其中，令狐家毕竟是世家大族，若能好好沟通，此事解决起来会顺利不少。
第二日令狐离打算回令狐家，请族人出面。再怎么说也毕竟是世家，调查魂傀之事会方便不少。
“我自己去就行了。”令狐离想着余舒苗应是不想再到令狐府上去了，“苗苗，你让舅哥先带你回山庄吧。”
“我和你一起去。”余舒苗想了想，举着他的那张用符纸写的欠条，“哥哥也去。”
二房那些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她是担心令狐离。
她脑海里又浮现出令狐离小时候被令狐治带人欺负的那个画面，心里总咽不下这口气。
余舒泽差不多知道令狐家是什么情形，他那张欠条又在余舒苗手里捏着，叹着气道：“我就帮忙帮到底吧。”
余舒苗满意地收起欠条，效果不错，这银两看来还不能急着让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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