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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转机 吕高子眼睛一亮:“谁喝了药?”……


  郭素抱着怀中的人穿过庭院。院子里点起了灯,  照亮着前路。

  夜风湿凉。窦瑜像一片极轻的羽毛陷在他怀中,实在感受不到什么重量。他身上还带着血污,可她的衣裳雪白,  整个人被厚实的披风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的,  只露出一点鸦羽一样的黑发和干干净净的脸颊,  合着眼,  仍在昏睡之中。

  他没有低头细看,反而抬了抬手拢起她的衣裳,  在她与自己的胸膛之间隔开一些缝隙,  以免血污碰脏了她。手上动作轻柔,脚下步子却迈得越来越大。

  他的怀抱为她挡住了所有寒风,  她因梦和身体不适而拧紧的眉间渐渐舒展了。

  佰娘在他后面追得十分吃力,  但莫名觉得心里有了些底,  红着眼睛,  一声不吭地紧紧跟随着。

  备好的马车已经停在窦家大宅的门口了。郭素将窦瑜安置进马车里,轻轻扶她躺下。佰娘也小跑着追上来,跟着上了马车。

  郭素亲自来驾马车,一刻不耽误,  问了佰娘一声“可坐稳了”后,  便扬鞭赶着马向药铺的方向奔驰。

  窦瑜躺在佰娘腿上,被她用双臂紧紧护着,  但还是免不了被不停摇晃的车厢震醒,  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轻轻问:“这是要去哪儿?”

  佰娘的眼泪落在她脸上,  又忙擦掉,安抚道:“您有救了,表郎君要带您去看大夫。”

  窦瑜看向车帘,  像是透过车帘看到了驾车的人。

  心里喃喃:原来是郭表哥。

  马车用很快的速度赶到了药铺,吕高子如约在等,虽然依旧没摆出什么好脸色来对他们,开门却很痛快。佰娘见了他的表情,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招惹了这一位。                        

                            

  佰娘从没进过这么小的铺子,也从没见过穿得这么寒碜的神医。她见到的太医或是民间的大夫,无一不是穿着讲究体面的。可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把吕高子当作隐士高人看待,若他真能救自家娘子一命,当即跪下给他磕几个响头她都是乐意的。

  吕高子看清了郭素怀里的人。

  打量了一下,他无奈又直白:“她中毒已深了,强救也是无用。”

  见郭素表情变了,咂咂嘴,继续说:“谢述当年救了老夫一命,这恩呢,确实是该报的。但他人都死了,老夫下辈子当牛做马还给他总行了吧?”

  他看一眼就知道,郭素抱着的这个人都半死了,救也没用。

  佰娘闻言腿脚一软,捂住嘴差点哭出声来。

  郭素仍是坚定地说:“还请尽力一救。”

  吕高子见他固执,没办法只好一试。让他将人搁在榻上,号过脉,又轻触了一下窦瑜的掌心。她手冷得像冰块,手心却炙热非常。眼下一线有一道浅黑,唇色也微微染青,颧骨处浮着淡红,明显的中了白麻毒之相。这毒格外棘手,多出现于芘耶人居住的地方,解毒的法子也只有他们才有。

  他走到桌边就着油灯的暗光开了一纸方子,亲自抓了药,交给佰娘后又指了指角落煎药的炉子。佰娘不敢延误,紧忙接过药盘,依照他的指示跑去煎药。

  吕高子长叹一口气,说:“这帖药喝下去,要是再不见好,我可真没办法了。”但他心里也知道,没有解药,只能勉强续上几日的命而已。

  芘耶人居住的地方离奉都远着呢,他在心里想着若自己真能成功为这位窦五娘续命,再为郭素指一条明路,赶紧去将解药找来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郭素的眼睛一直看向榻上的窦瑜。窦瑜自从在马车上醒来以后,就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此时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缓缓睁开眼。

  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叫了一声:“表哥……”

  郭素坐到榻上,离她稍微近了一些,用微哑的声音生硬地安抚她:“别怕。”

  “你怎么这么狼狈。”窦瑜问,“外面还在下雪么?”

  “你是不是觉得冷了?”郭素的视线在窄小的药铺地上巡视一圈,没找到炭盆,最后落在了吕高子睡觉的土炕上。

  窦瑜眨眨眼,嘴边浮起浅浅的笑意,慢慢地、吃力地说:“不是……是你发上都是雪。去烤烤火吧,别生病了。”

  郭素其实已经冻得手脚发麻了。他搓了搓自己的手,很快恢复了一些知觉,才以手背轻而迅速地碰了一下她的手,只觉得冰得厉害。她所躺的窄榻就放置在窗下,上面只盖了单薄的一层褥,根本无法使她感到温暖。

  于是他又起身将窦瑜抱了起来,看了吕高子一眼,要将窦瑜送去土炕上取暖。吕高子想拒绝,最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郭素又做了一次无赖事,耳朵尖微微有些红了。但他没有碰吕高子干净的被褥,脱下了自己的披风,垫在土炕上,让窦瑜躺在干净的内面上。

  “你喜欢窦五娘?”吕高子站在他身后,冷不丁问他。

  郭素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低声说:“她是我的表妹,与我有血脉之亲,自然要倾尽全力相救。”

  “你既是谢述的故人,他又如此放心肯将手信交由你保管,你们二人是朋友吧?”

  郭素听了他的话,只抬眼看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吕高子骨子里有些迂腐,又认为郭素落魄,远不及谢述。

  “如果是朋友,当知朋友妻不可欺。别生出什么龌龊心思才好。”

  郭素无奈笑笑。

  吕高子觑了他一眼,忽然道:“你的伤,也得重新包扎一下吧?”

  见郭素不说话,吕高子翻了一下白眼,无语道:“这有什么可藏的?我可是狗鼻子,方才一见你就闻到你身上的血腥味儿了。”又是骑马又是驾车,此刻血腥味更重了一些。

  “那便劳烦吕公了。”郭素隔着衣裳摸了一下腰腹的伤口,这里疼得几乎已经麻木了。

  吕高子让郭素坐到了椅子上,帮他换伤药。待解开了他的衣裳,见伤口极深,啧啧两声,心道难为他折腾了这么久,硬生生挺着。

  郭素对这种程度的伤却已是习惯了。从前战场上亦是刀剑无眼,受过不少次伤。

  吕高子替他将脓血处理了,撒上止血药粉,观察一番后,说:“这是刀伤啊,看起来还是下了死手的。你与人结了仇?可千万别连累了我。”

  郭素直言道:“是芘耶人。”

  他从知道窦瑜的症状开始,就清楚她是中了什么毒。

  为了寻解药,他不得不涉足丕合城。那里是芘耶人群居的地方,他们借了巴舒族人的庇护,轻易不会出城。且他们极度厌恶大周人,一碰面便是不死不休。

  所以丕合城也被大周人称为“兽笼子”,哪怕走商的人也不会从城边路过。这么多年过去,双方倒也算相安无事。

  “你怎么跑到他们的地界上去了?”吕高子手一顿,“你去向他们求药了?”

  他慢慢直起身,倒是真的有些惊讶,问:“所以你认得这个毒?”                        

                            

  “白麻草的毒。曾见过一次。”郭素不是去求药,是去骗药加抢药。

  “你倒是见多识广。”吕高子又说,“如今正值寒冬,能解白麻草毒的呼明草早已不再生长。但芘耶人深受其害,一定会留有制好的药粉。”

  吕高子看看郭素腰间的伤,有些嫌弃:“你拼着受这么重的伤也没能拿到解药?”

  “拿到了。”郭素淡淡道。

  “那药呢?”

  “是我疏忽,将药交给了别人。”

  芘耶人知他们来夺药,直接烧了存药的毡房。芘耶人见到大周人,就如同见到杀父杀母的仇敌,围攻上来,简直像是不要命一样。他为了保证至少一人不受伤,好折返送药,才会被刀划伤腰腹。

  吕高子眼睛一亮:“谁喝了药?”

  郭素看向他。

  吕高子捻着花白的胡子,察觉到了转机,也不瞒他:“如果来不及去找解药。以血入药,大抵是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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