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宅

“不过，你还别说，一别三年这韩少倒是更加风姿出众了。”那女子俯身一侧，对着好友感叹道，“如果不是当年那起子事儿，这韩少如今也不会是这个样子。”说完重重叹了口气，神色惋惜。

        “这韩二少也不错，不过，比起当年a大的天之骄子。总觉得还是差那么点意思。”

        “二位美丽的小姐在说什么呢？”温润的男声从身后响起，惹得正在交谈的两个女子大吃一惊。

        “没，没，没什么。”两人结巴，眼神躲闪。

        韩沥右手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顺手从身侧的桌上拿起一杯香槟，含笑递了过去。“perrierjouet巴黎之花。润木塞制造商pierre-nicolas-marie与adèlejouet成婚，他们共同在埃佩尔内市创建了巴黎之花香槟酒厂,它们的香槟与名字一样细腻优雅，花香馥郁浓厚，创造出圆润的果香味。”说完，韩沥自己仰头饮了一口，动作优雅，眉目温和，“招待不周，二位小姐还请见谅。在下还有事先失陪了。二位尽兴！”

        在两人的怔愣的目光中，韩沥转身向屋内走去。全然不顾从身后传来的惊叹。

        进屋韩沥远远的便看见在人群中扎眼的韩深，他正在跟韩越交谈着什么。正打算走上前去，突然一阵清香闯入鼻中，他温和转身，柔情唤着，“雪亦。”

        汪雪亦轻轻挽住他的手，“我今晚还没拜见过伯父呢？”

        二人对视一笑，向前走去。

        “爸。大哥！”

        “叔叔，韩哥！”

        韩深踹小向她点了点头。看着二人动作，更加证实了传闻。韩沥跟汪家大小姐汪雪亦正在交往，而汪家跟梁家又是姻亲。韩沥借机搭上梁家也不足为奇。

        “雪亦，你来了。”

        “叔叔。许久没来看您了，小雪很想您呢。”三人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韩深低头喝了口酒，没再说话。

        李媛身穿华贵的礼服走了过来，仪态端庄。韩深看着这个女人，数十年的养尊处优下来，跟当初那个人判若两人，现下倒有几分贵气。“小雪。”

        “阿姨。”汪雪亦惊喜的喊道。

        看着他们一家人快乐熟捻的样子，韩深低头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神清明。这些年他在国外对国内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汪雪亦跟韩沥是大学同学，早些年便开始确定情侣关系。汪家一开始也没表明态度，现下他们即将毕业，汪雪亦又是汪家这一辈的独女，恐怕离他们订婚之期也不远了。

        “媛媛，陈太太刚才还找你，你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别让人家觉得我们招待不周。”韩越转头吩咐道。“韩沥你陪雪亦好好转转，她难得来一次。”

        “那爸妈，哥，我们就先走了。”韩沥挽着汪雪亦的胳膊离开，转身时还不忘递给韩深一个含羞的眼神。

        待其他三个人走后，韩深跟韩越上了二楼。

        “雪亦，我突然想到公司还有点事儿，我去打个电话交代一下，你去陪妈好好聊聊。好不好”

        汪雪亦扑闪着大眼睛，笑的妩媚，“好啊。”踮脚凑上韩沥耳边，“那我先去未来婆婆那里刷好感啦。不过，你可要早点过来找我。”

        韩沥笑着捏捏她的耳垂，“嗯。”语气宠溺。

        然而在他转身之后，白皙的脸上瞬间换上另一副表情，深邃的眼睛理没有一丝温度。汪雪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无不落寞。但她还是顺从的去人群中寻找李媛的身影。

        “你们把他怎样了”隔着门框韩沥都听到韩深冰冷的质问声。

        韩沥浑不在意的撇撇嘴，他这哥哥这么多年还没学乖呀！

        “韩深，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你当初干出的丑事老子现在不想跟你计较，老爷子既然安排你回来，你就给我安分点，别再给我，给韩家惹麻烦。”

        “父亲，人命在你们眼里就真的这么不值钱吗？”韩深感觉到无力和深深的不可思议。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

        在他出国的几个月后，就接到了程夏的死讯。他不信，这一切没有韩家的手笔。而当时的他不过是笼中困兽，心有余而力不足。

        “韩深！”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从屋外传来韩沥的声音，“父亲，我可以进来吗？”

        韩越收了脾气，一脸阴郁的坐在书桌后，韩深面不改色站在一侧。韩沥笑着进来，叫了声爸，随即侧身对着韩深，称了声哥。

        “你现在不应该在底下陪着雪亦，上来干什么？”

        “刚听接到底下公司的电话，有些关于新案子的事情想要问一下爸的意见。顺便关心一下大哥!大哥很久没回来了，我可不希望爸和哥再起冲突。”

        韩越来脸色缓和一些，对着韩深指教，“你好好学学你弟。”

        韩深没有说话，见韩沥进来便知今天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转身欲走。

        “有时间去看看你妈吧，一去四年，她应该很想你。”

        韩深低头应了一声，转身上了阁楼。推开那扇被封闭很久的大门。

        不同于底下的吵闹，三楼格外的冷清。不知是否是因为韩越仍对周二小姐有愧疚？后来李媛和韩沥住进来再也没让他们上过三楼。只安排了几个老仆定期打扫。

        韩深走进记忆中十分熟悉的房间，忍不住拿起桌上的精致的相册认真翻看，伸手抚摸胶片上精致的面容。

        “妈，我回来了。这么多年你还好吗？”韩深忍不住红了眼眶。

        “程夏死了。”韩深顿了顿，“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当年出了那样的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

        韩深坐在房间里抱着旧照片，望着暗色冷清的房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四年前，一向被称为天之骄子，风光得意的他被媒体上的一张照片毁的彻底。照片上的两个不着寸缕，放肆纠缠的人，就是他和程夏——他和他最好的兄弟。通过媒体的大肆转发，一时间韩家大少爷同性恋的丑闻无人不知。

        回想当初，他不记得是怎么回事，某一天醒来他和程夏就在一张床上，凌乱的房间和身上那斑驳的痕迹，无不说明他们昨晚做了什么。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程夏，对方也是一脸的欲言又止的难堪。两人尴尬的收拾完就先后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联系。

        他当时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兄弟。

        不久之后，当晚的旖旎被人匿名发到网上。虽然只有几张照片，但是很明显是从一段录像上截下来的。事发当日他就被软禁在韩家，韩家股票大跌，韩家全面公关，压制信息而那时候的程夏又是怎般光景？

        回忆起程夏，他们是在一场篮球赛上认识的，双方都很敬佩双方的技术。不打不相识，就这样认识了。随着了解的不断加深，阳光风趣，博学多才，又很懂生活这样的人，真的很让人不对他产生好感。他们的感情不错，不过一切也就仅止于此。

        最后，也仅止于此。

        事发之后，他忙着处理韩家的事情更加没心思照顾到他，等到他想联系时，却已经没了机会。老爷子将他发配到国外，几个月后他就收到程夏身亡的信息。

        圈子内大家都在玩，而他一向洁身自好，反倒落得如此下场。群众的眼睛里看不到曾经，只有那几张照片，恶毒的揣测，谩骂。当初无人不赞的翩翩公子如今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毒瘤。于是他近乎报复般的开始频繁出入那些声色场所，在午夜梦回时，他一个人看着屋内的黑暗，还是会忍不住回想那个人的面容。

        在日积月累下，程夏变成了他记忆深处的执念。或许在内心深处他对他也并非毫无感情？或许只是那复杂的愧疚，他只不过是在他的权力漩涡里被当做一个打压他的筹码？但是，不论如何，他是他记忆中永远的胜利者！这种执念随着时间的不断发酵，已经强大到一定地步。于是，以后他找的人都像他。是怀念，是愧疚，也是悼亡。

        “哥。”

        韩疏推开门走了进来。韩深收敛心绪，冷静的放下手中的相框，回应道，“你怎么上来了？”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底下没看见你，我就猜到你可能会上来。”

        “我没事。”韩深顿了顿，转头问道，“你还记得程夏吗？”

        “当初我被老爷子绑去了国外，之后发生的事情很多都是鞭长莫及。几个月后才辗转收到了他的死讯。小疏，你还记得当初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韩疏走到窗前，拉开半掩的窗帘，院里的灯火葳蕤，跟楼上完全是两种样子。人走茶凉，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已经是明日黄花。凉薄的目光穿透夜空落在正在院中挽着汪雪亦跟别人一起敬酒交谈笑得温柔的男人身上，她记忆又被拉回了四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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